名家導(dǎo)讀

英子在去找秀貞的時候，秀貞有什么異常的表現(xiàn)呢？英子在去找妞兒玩耍的時候，妞兒為什么躲著她？后來她又知道了妞兒的哪些身世呢？對此，英子會有怎樣的反應(yīng)呢？

天氣暖和多了，棉襖早就脫下來，夾襖外面早晚涼就罩上一件薄薄的棉背心，又輕又軟。我穿的新布鞋，前頭打了一塊黑皮子頭，老王媽——秀貞她媽，看見我的新鞋說：

“這雙鞋可結(jié)實(shí)呦——把我們家的門檻踢爛了，你這雙鞋也破不了！”

惠安館我已經(jīng)來熟了，會館的大門總是開著一扇，所以我隨時可以溜進(jìn)來。我說溜進(jìn)來，因?yàn)槲铱偸潜持依锏娜送抵鴣淼模麄冎恢牢页３Ｊ请S著宋媽買菜到井窩子找妞兒，一見宋媽進(jìn)了油鹽店，我就回頭走，到惠安館來。

我今天進(jìn)了惠安館，秀貞不在屋里。炕桌上擺著一個大玻璃缸，里面是幾條小金魚，游來游去。我問王媽：

“秀貞呢？”

“跨院里呢！”

“我去找她。”我說。

“別介，她就來，你這兒等著，看金魚吧！”

我把鼻子頂著金魚缸向里看，金魚一邊游一邊嘴巴一張一張地在喝水，我的嘴也不由得一張一張地在學(xué)魚喝水。有時候金魚游到我的面前來，隔著一層玻璃，我和魚鼻子頂牛兒啦！我就這么看著，兩腿跪在炕沿上，都麻了，秀貞還不來。（閱讀理解：充滿童真童趣的畫面，讓讀者有似曾相識之感。）

我翻腿坐在炕沿上，又等了一會兒，還不見秀貞來，我急了，溜出了屋子，往跨院里去找她。那跨院，仿佛一直都是關(guān)著的，我從來也沒見過誰去那里。我輕輕推開跨院門進(jìn)去，小小的院子里有一棵不知什么樹，已經(jīng)長了小小的綠葉子了。院角地上是干枯的落葉，有的爛了。秀貞大概正在打掃，但是我進(jìn)去時看見她一手拿著掃帚倚在樹干上，一手掀起了衣襟在擦眼睛，我悄悄走到她跟前，抬頭看著她。她也許看見我了，但是沒理會我，忽然背轉(zhuǎn)身子去，伏著樹干哭起來了，她說：

“小桂子，小桂子，你怎么不要媽了呢？”

那聲音多么委屈，多么可憐啊！她又哭著說：

“我不帶你，你怎么認(rèn)得道兒，遠(yuǎn)著呢！”（閱讀理解：“小桂子”是秀貞心病的最大癥結(jié)所在，作者用生動的語言將秀貞那種瘋癲的狀態(tài)描寫得十分形象，側(cè)面反襯出母親對兒女偉大無私的愛。）

我想起媽媽說過，我們是從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家鄉(xiāng)來的，那里是個島，四面都是水，我們坐了大輪船，又坐大火車，才到這個北京來。我曾問媽媽什么時候回去，媽說早著呢，來一趟不容易，多住幾年。那么秀貞所說的那個遠(yuǎn)地方，是像我們的島那么遠(yuǎn)嗎？小桂子怎么能一個人跑了去？我替秀貞難過，也想念我并不認(rèn)識的小桂子，我的眼淚掉下來了。在模模糊糊的淚光里，我仿佛看見那騎著大金魚的胖娃娃，是什么也沒穿啊！

我含著眼淚，大大地倒抽了一口氣，為的不讓我自己哭出來，我揪揪秀貞褲腿叫她：

“秀貞！秀貞！”（閱讀理解：小英子的善良讓人感動，她不茍同于世俗的眼光，用自己的心與秀貞交流。）

她停止了哭聲，滿臉淚蹲下來，摟著我，把頭埋在我的前胸擦來擦去，用我的夾襖和軟軟的背心，擦干了她的淚，然后她仰起頭來看看我笑了，我伸出手去調(diào)順?biāo)娜鄟y的劉海兒，不由得說：

“我喜歡你，秀貞。”

秀貞沒有說什么，吸溜著鼻涕站起來。天氣暖和了，她也不穿縛腿棉褲了，現(xiàn)在穿的是一條肥肥的散腿褲。她的腿很瘦嗎？怎么風(fēng)一吹那褲子，顯得那么晃蕩。她渾身都瘦的，剛才蹲下來伏在我的胸前時，我看那塊后脊背，平板兒似的。（閱讀理解：用俏皮的語言和語氣來描述秀貞的“瘦”，又讓我們感受到了一份心疼。）

秀貞拉著我的手說：

“屋里去，幫著拾掇拾掇。”

小跨院里只有這么兩間小房，門一推吱吱扭扭的一串尖響，那聲音不好聽，好像有一根刺扎在人心上。從太陽地里走進(jìn)這陰暗的屋里來，怪涼的。外屋里，整整齊齊地擺著書桌，椅子，書架，上面滿是灰土，我心想，應(yīng)該叫我們宋媽來給撣撣，準(zhǔn)保揚(yáng)起滿屋子的灰。爸爸常常對媽說，為什么宋媽不用濕布擦，這樣大撣一陣，等一會兒，灰塵不是又落回原來的地方了嗎？但是媽媽總請爸爸不要多嘴，她說這是北京規(guī)矩。

走進(jìn)里屋去，房間更小一點(diǎn)，只擺了一張床，一個茶幾。床上有一口皮箱，秀貞把箱子打開來，從里面拿出一件大棉袍，我爸爸也有，是男人的。秀貞把大棉袍抱在胸前，自言自語地說：

“該翻翻添點(diǎn)棉花了。”

她把大棉袍抱出院子去曬，我也跟了去。她進(jìn)來，我也跟進(jìn)來。她叫我和她把箱子抬到院子太陽底下曬，里面只有一雙手套，一頂呢帽和幾件舊內(nèi)衣。她很仔細(xì)地把這幾件零碎衣物攤開來，并且拿起一件條子花紋的褂子對我說：

“我瞧這件褂子只能給小桂子做夾襖里子了。”（閱讀理解：秀貞的行為表現(xiàn)出對愛人和失散孩子的深深思念，她只能用這樣的方式排解心情。）

“可不是，”我翻開了我的夾襖里給秀貞看，“這也是用我爸爸的舊衣服改的。”

“你也是用你爸爸的？你怎么知道這衣服就是小桂子她爹的？”秀貞微笑著瞪眼問我，她那樣子很高興，她高興我就高興，可是我怎么會知道這是小桂子她爹的？她問得我答不出，我斜著頭笑了，她逗著我的下巴還是問：

“說呀！”

我們倆這時是蹲在箱子旁，我很清爽地看著她的臉，劉海兒被風(fēng)吹倒在一邊，她好像一個什么人，我卻想不出。我回答她說：

“我猜的。那么——”我又低聲地問她，“我管小桂子她爹叫什么呀？”（閱讀理解：一個“低聲”用在這里形象地描繪出小英子的好奇、膽怯又關(guān)心秀貞的心理。）

“叫叔叔呀！”

“我已經(jīng)有叔叔了。”

“叔叔還嫌多？叫他思康叔叔好了，他排行第三，叫他三叔也行。”

“思康三叔，”我嘴里念著，“他幾點(diǎn)鐘回家？”

“他呀，”秀貞忽然站起來，緊皺著眉毛斜起頭在想，想了好一會兒才說，“快了。走了有個把月了。”

說著她又走進(jìn)屋，我再跟進(jìn)去，弄這弄那，又跟出來，搬這搬那，這樣跟出跟進(jìn)忙得好高興。秀貞的臉這時粉嘟嘟的了，鼻頭兩邊也抹了灰土，鼻子尖和嘴唇上邊滲著小小的汗珠，這樣的臉看起來真好看。

秀貞用袖子抹著她鼻子上的汗，對我說：“英子，給我打盆水來會不會？屋里要擦擦。”（閱讀理解：由此可以看出，秀貞已經(jīng)完全把小英子當(dāng)成了好朋友，沒有絲毫的防備。）

我連忙說：

“會，會。”

跨院的房子原和門房是在一溜沿的，跨院多了一個門就是了，水缸和盆就放在門房的房檐下。我掀開水缸的蓋子，一勺勺地往臉盆里舀水，聽見屋里有人和秀貞的媽說話：

“姑娘這程子可好點(diǎn)了嗎？”

“唉！別提了，這程子又鬧了，年年開了春就得鬧些日子，這兩天就是哭一陣子笑一陣子的，可怎么好！真是……”

“這路毛病就是春天犯得兇。”

我端了一盆水，連晃連灑，潑了我自己一身水，到了跨院屋里，也就剩不多了。把盆放在椅子上，忽然不知哪兒飄來炒菜香，我聞著這味兒想起了一件事，便對秀貞說：

“我要回家了。”

秀貞沒聽見，只管在抽屜里翻東西。

我是想起回家吃完飯還要到橫胡同去等妞兒，昨天約會好了的。

又涼又濕的褲子，貼在我的腿上，一進(jìn)門媽媽就罵了：

“就在井窩子玩一上午？我還以為你掉到井里去了呢？看弄這么一身水！”媽一邊給我換衣服，一邊又說：“打聽打聽北京哪個小學(xué)好，也該送進(jìn)學(xué)堂了，聽說廠甸那個師大附小還不錯。”

媽這么說著，我才看見原來爸爸也已經(jīng)回來了，我弄了一身水，怕爸爸要打罵我，他厲害得很，我縮頭看著爸爸，準(zhǔn)備挨打的姿勢，還好他沒注意，吸著煙卷在看報，漫應(yīng)著說：

“還早呢，急什么。”

“不送進(jìn)學(xué)堂，她滿街跑，我看不住她。”

“不聽話就打！”爸的口氣好像很兇，但是隨后卻轉(zhuǎn)過臉來向我笑笑，原來是嚇我呢！他又說：“英子上學(xué)的事，等她叔叔來再對他說，由他去管吧！”

吃完飯我到橫胡同去接了妞兒來，天氣不冷了，我和妞兒到空閑著的西廂房里玩，那里堆著拆下來的爐子、煙筒，不用的桌椅和床鋪。一只破藤箱子里，養(yǎng)了最近買的幾只剛孵出來的小油雞，那柔軟的小黃絨毛太好玩了，我和妞兒蹲著玩弄箱里的幾只小油雞。看小雞啄米吃，總是吃，總是吃，怎么不停啊！（閱讀理解：孩子眼里的世界總是快樂美好的，幾只小雞都可以是快樂之源。）

小雞吃不夠，我們可是看夠了，蓋上藤箱，我們站起來玩別的。拿兩個制錢穿在一根細(xì)繩子上，手提著，我們玩踢制錢，每一踢，兩個制錢打在鞋幫上嗒嗒地響。妞兒踢時腰一扭一扭的，顯得那么嬌。

這一下午玩得好快樂，如果不是妞兒又到了她吊嗓子的時候，我們不知要玩到多么久。

爸爸今天買來了新的筆和墨，還有一疊紅描字紙。晚上，在煤油燈底下，他教我描，先念那上面的字：“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亭臺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爸爸說：

“你一天要描一張，暑假以后進(jìn)小學(xué)，才考得上。”

早上我去惠安館找秀貞，下午妞兒到西廂房里來找我，晚上描紅字，我這些日子就這么過的。

小油雞的黃毛上長出短短的翅膀來了，我和妞兒喂米喂水又喂菜，宋媽說不要把小雞肚子撐壞了，也怕被野貓給叼了去，就用一塊大石頭壓住藤箱蓋子，不許我們隨便掀開。

妞兒和我玩的時候，嘴里常常哼哼唧唧的，那天一高興，她竟扭起來了，她扭呀扭呀比來比去，嘴里唱著：“……開哀開門嗯嗯兒，碰見張秀才哀哀……”

“你唱什么？這就是吊嗓子嗎？”我問。

“我唱的是打花鼓。”妞兒說。

閱讀資料袋

打花鼓：京劇中有一出玩笑戲，就叫《打花鼓》，寫的是鳳陽大旱顆粒無收，一對兄妹打著小小的花鼓，沿途賣唱乞食。

她的興致很好，只管輕輕地唱下去，扭下去，我在一旁看傻了。她忽然對我說：“來！跟我學(xué)，我教你。”

“我也會唱一種歌。”不知怎么，我想我也應(yīng)當(dāng)現(xiàn)一現(xiàn)我的本事，一下子想起了爸爸有一回和客人談天數(shù)唱的一支歌，后來爸曾教了我，媽還說爸爸教我這種歌真是沒大沒小呢！

“那你唱，那你唱。”妞兒推著我，我卻又不好意思唱了，她一定要我唱，我只好結(jié)結(jié)巴巴地用客家話念唱起來：

“你聽著——想來么事想心肝，緊想心肝緊不安！我想心肝心肝想，正是心肝想心肝……”

我還沒數(shù)完呢，妞兒已經(jīng)笑得擠出了眼淚，我也笑起來了，那幾句詞兒真拗嘴。

“誰教你的？什么心肝想心肝，心想心肝想的，哈哈哈！這是哪國的歌兒呀！”

我們倆摟在一堆笑，一邊瞎說著心肝心肝的，也鬧不清是什么意思。（閱讀理解：童真的語言就像緩緩的流水直奔讀者的心里，溫暖動人。）

我們真快樂，胡說，胡唱，胡玩，西廂房是我們的快樂窩，我連做夢都想著它。妞兒每次也是玩得夠不夠的才看看窗外，忽然叫道：“可得回去了！”說完她就跑，急得連“再見”都來不及說。

忽然一連幾天，橫胡同里接不到妞兒了，我是多么的失望，站在那里等了又等。我慢慢走向井窩子去，希望碰見她，可是沒有用。下午的井窩子沒那么熱鬧了，因?yàn)樗退能囎佣际巧衔鐏恚@時只有附近人家自己推了裝著鉛桶的小車子來買水。

我看見長班老王也推了小車子來，他一趟一趟來好幾趟了，見我一直站在那里，奇怪地問我：“小英子，你在這兒發(fā)什么傻？”

我沒有說什么，我自己心里的事，自己知道。我說：（閱讀理解：小英子的惆悵在大人的眼里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可是在她的內(nèi)心里與妞兒和秀貞的友情是不可替代的。）

“秀貞呢？”我想如果等不到妞兒，就去找秀貞，跨院里收拾得好干凈了。但是老王沒理我，他裝滿了兩桶水，就推走了。

我正在猶豫著怎么辦的時候，忽然從西草廠口上，轉(zhuǎn)過來一個熟悉的影子，那正是妞兒，我多高興！我跑著迎上去，喊道：“妞兒！妞兒！”她竟不理我，就像不認(rèn)識我，也像沒聽見有人叫她。我很奇怪，跟在她身邊走，但她用手輕輕趕開我，皺著眉頭眨眼，意思叫我走開。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她身后幾步遠(yuǎn)有一個高大的男人，穿著藍(lán)布大褂，手提著一個臟了的長布口袋，袋口上露出來我看見是胡琴。

我想這一定是妞兒的爸爸。妞兒常說“我怕我爹打”，“我怕我爹罵”的話，我現(xiàn)在看那樣子就知道我不能跟妞兒再說話了，便轉(zhuǎn)身走回家，心里好難受。我口袋里有一塊化石，可以在磚上寫出白字來，我掏出來，就不由得順著人家的墻上一直畫下去，畫到我家的墻上。心里想著如果沒有妞兒一起玩，是多么沒有意思呢！（閱讀理解：英子同情妞兒的遭遇，擔(dān)心妞兒的安危，心里的不安完全從不自覺的舉動中表現(xiàn)出來。）

閱讀資料袋

胡琴：蒙古族弓拉弦鳴樂器。古稱“胡爾”。蒙古族俗稱“西納干胡爾”，意為“勺子琴”，簡稱“西胡”。元代文獻(xiàn)稱其為“胡琴”。漢語直譯為“勺形胡琴”，也稱“馬尾胡琴”。歷史悠久，形制獨(dú)特，音色柔和渾厚，富有草原風(fēng)味。可用于獨(dú)奏、合奏或伴奏。流行于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各地，以東部科爾沁、昭烏達(dá)盟一帶最為盛行。

我剛要叫門，忽然聽見橫胡同里咚咚咚有人跑步聲，原來是妞兒氣喘著跑來了，她匆匆忙忙神色不安地說：“我明兒再來找你。”沒等我回答，她就又跑回橫胡同了。

第二天早晨，妞兒來找我，我們在西廂房里，蹲下來看小油雞。掀開藤箱蓋子，我們倆都把手伸進(jìn)去摸小雞的羽毛，這樣摸著摸著，誰也沒說話。我本是要說話的，但是沒有出聲，只是心里在問她：“妞兒，為什么好多天沒來找我？”“妞兒，是你爸爸很厲害不許你來嗎？”“妞兒，昨天為什么不許我跟你說話？”“妞兒，你一定有什么難受的事吧？”真奇怪，這些話都是我心里想的，并沒有說出口，可是她怎么知道的，竟用眼淚來回答我？她不說話，也不用袖子去抹眼，就讓眼淚滴答滴答落在藤箱里，都被小油雞和著小米吃下去了！（閱讀理解：矛盾糾結(jié)的心理活動，善良的英子，可憐的妞兒，讀起來讓人心酸。）

我不知怎么辦好了，從側(cè)面正看見她的耳朵，耳垂上扎了洞用一根紅線穿過去，妞兒的耳朵沒有洗干凈，邊沿上有一道黑泥。我再順著她的肩膀向下看，手腕上有一條青色的傷痕，我伸手去撩起她的袖口看，她這才驚醒了，嚇得一躲閃，隨著就轉(zhuǎn)過頭來向我難過地笑笑。早晨的太陽，正照到西廂房里，照到她的不太干凈的臉上，又濕又長的睫毛，一閃動，眼淚就流過淚坑淌到嘴邊了。

忽然，她站起來，撩開袖口，撩起褲角，輕輕地說：

“看我爸爸打的！”

我是蹲著的，伸出手正好摸到她的腿上那一條條腫起的傷痕。我輕輕地摸，倒惹得她哭出聲音來了。她因?yàn)椴桓曳怕暎瑖聡碌匦÷暱蓿媸强蓱z。我說：

“你爸爸干嗎打你？”

她當(dāng)時說不出話來，哭了好一會兒才說：

“他不許我出來玩。”

“是因?yàn)樵谖壹掖昧耍俊?

妞兒點(diǎn)點(diǎn)頭。

因?yàn)樵谖壹彝婢昧耍Φ盟ご颍矣蛛y過，又害怕，想到那個高大的男人，我不由得說：

“那么你快回去吧！”她站著不動，說：

“他一早出去還沒回來。”

“那么你媽呢？”

“我媽也擰我，她倒不管我出來的事。爸爸也打她。打了她，她就擰我，說是我害的。”（閱讀理解：一句話道出了妞兒的家庭環(huán)境，她的遭遇怎能不讓人同情？）

妞兒哭了一陣子好些了，又跟我說這說那的，我說我從來沒見過她的媽媽，妞兒說她的媽媽有點(diǎn)跛，一天到晚就是坐在炕頭上給人縫補(bǔ)衣服賺錢。

我告訴妞兒，我們從前不住在北京，是從一個很遠(yuǎn)的島上來的，她也說：

“我們從前也不住在這兒，我們住在齊化門那邊。”

“齊化門？”我點(diǎn)點(diǎn)頭說，“我知道那地方。”

“你怎么會也知道齊化門呢？”妞兒奇怪地問我。

我想不出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我的確知道，好像有什么人大清早曾帶我去過那里，而且我也像看見了那里的樣子似的，不，不，不是，我所看見的很模糊，也許那是一個夢吧？因此我就回答妞兒說：

“我夢見過那個地方，有沒有城墻？有一天，有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包袱，大清早上，偷偷地向城墻走去……”

“你是講故事吧？”

“也許是故事，”我斜著頭又深深地想了想，“反正我知道齊化門就是了。”

妞兒笑了笑，手伸過來摟著我的脖子，我的手也伸過去摟住她的。但當(dāng)我捏住她的肩頭，她輕輕喊了一聲“痛！痛！”（閱讀理解：英子使得妞兒笑得暫時忘記了身體上的痛楚，可依然還是觸痛了她。）

我的手連忙松開，她又皺著眉說：“連這兒都給我抽腫了！”

“什么抽的？”

“撣子。”停了一下她又說，“我爸，還有我媽，他們……”但她頓住不說了。

“他們怎么樣？”

“不說了，下回再跟你說。”

“我知道，你爸爸教你唱戲，要你賺錢給他們花。”這是我聽宋媽跟媽媽講過的，所以一下子就給說出來了。“要你賺錢還打你，憑什么！”我說到后來氣憤起來了。

“喝喝，你瞧你什么都知道，我不是要跟你說唱戲的事，你哪兒知道我要跟你說什么呀！”

“到底要說什么呢？說嘛！”

“你這么著急，我就不說了。你要是跟我好，我有好些話要跟你說，就是不許你跟別人說，也別告訴你媽。”

“我不會，我們小聲地說。”

妞兒猶豫了一會兒，伏在我的耳旁小聲而急快地說：

“我不是我媽生的，我爸爸也不是親的。”

她說得那樣快，好像一個閃電過去那么快，跟著就像一聲雷打進(jìn)了我的心，使我的心跳了一大跳。她說完后，把附在我耳旁的手挪開，睜著大眼睛看我，好像在等著看我聽了她的話，會怎么個樣子。我呢，也只是和她對瞪著眼，一句話也說不出。（閱讀理解：比喻修辭的運(yùn)用，形象地表達(dá)出英子在聽到妞兒的身世遭遇后那種復(fù)雜的心情。）

我雖然答應(yīng)妞兒不講出她的秘密，可是妞兒走了以后，我心里一直在想著這件事，我越想越不放心，忽然跑到媽媽面前，愣愣地問：

“媽，我是不是你生的？”

“什么？”媽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怎么想起問這話？”“你說是不是就好了。”

“是呀，怎么會不是呢？”停一下媽又說，“要不是親生的，我能這么疼你嗎？像你這樣鬧，早打扁了你了。”

我點(diǎn)點(diǎn)頭，媽媽的話的確很對，想想妞兒吧！“那么你怎么生的我？”這件事，我早就想問的。

“怎么生的呀，嗯——”媽想了想笑了，胳膊抬起來，指著胳肢窩說：

“從這里掉出來的。”

說完，她就和宋媽大笑起來。

閱讀與理解

名師點(diǎn)撥

本章主要描寫了英子和兩個新朋友（秀貞、妞兒）之間發(fā)生的細(xì)微小事，卻對我們從整體上掌握人物的形象、身世有著重要的影響。在這部分描述中，英子和秀貞、妞兒的友情繼續(xù)升溫，英子也從妞兒的遭遇中知道了她的身世。

回味思考

1、秀貞把那些舊衣服拿出來要做什么呢？英子是怎么認(rèn)為的？

2、為什么妞兒身上都是傷痕？她告訴英子一個什么秘密呢？

寫作借鑒

詞語記憶：

調(diào)順 陰暗 清爽 興致 猶豫 匆匆忙忙 急快

句子借鑒：

又涼又濕的褲子，貼在我的腿上，一進(jìn)門媽媽就罵了：“就在井窩子玩一上午？我還以為你掉到井里去了呢？看弄這么一身水！”媽一邊給我換衣服，一邊又說：“打聽打聽北京哪個小學(xué)好，也該送進(jìn)學(xué)堂了，聽說廠甸那個師大附小還不錯。”

我們真快樂，胡說，胡唱，胡玩，西廂房是我們的快樂窩，我連做夢都想著它。妞兒每次也是玩得夠不夠的才看看窗外，忽然叫道：“可得回去了！”說完她就跑，急得連“再見”都來不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