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老龍王犯天條 唐太宗脫地府

這大圣睜開火眼金睛，高叫道：“你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pú）薩（sà），你從哪里來？”菩薩說：“我奉佛旨前往東土尋找取經人。”大圣說：“如來把我壓在這座山下已經五百多年，萬望菩薩能救救我！”菩薩說：“救你出來，又擔心你再闖禍。”大圣說：“我已知道錯了。”菩薩聽了十分高興，對大圣說：“既然這樣，等我找到取經人，讓他救你。你跟他做個徒弟，入我佛門，你看好不好？”大圣連聲說“愿意！”菩薩說：“那么我給你起個法名。”大圣說：“我已經有名字，叫做孫悟空。”菩薩聽了更高興了，說：“我前面也收了兩個人，恰好也是‘悟’字排行。”菩薩和木叉離開五行山，不久便來到了長安城。師徒二人裝扮成云游的僧人，在城中查訪。

再說這長安城里的大唐天子唐太宗，登基已經十三年了。在長安城外涇（jīng）河岸邊，有個漁翁叫張稍，還有個樵（qiáo）夫叫李定，有一天兩個人在一起聊天。張稍說：“在長安城里西門街上，有一個算卦的先生。我每天送他一尾金色鯉魚，他就為我算一卦，確定在哪里捕魚，每回都十分靈驗，能捕到好多魚蝦。”

他說的話恰巧被涇河水府里的一個巡水夜叉聽見了，就跑回水晶宮里向龍王報告：“臣巡水時聽見有個漁翁說，長安城里有個算卦先生，他每天送給那先生一尾鯉魚，那先生就為他算一卦，告訴他在哪里捕魚，回回靈驗。這樣下去，早晚把我們全都撈上去。”

龍王聽了很生氣，立即就要去長安城找這個算卦的算賬。龍子龍孫、蝦臣蟹士、鰣（shí）軍師、鱖（guì）少卿、鯉太宰等一齊啟奏說：“大王息怒，如果驚擾了長安百姓，會受到上天的責怪。大王不如變成一個秀士，找到這個算卦的，看看情況再動手。”于是龍王來到岸上，變成一個白衣秀士，找到了這位算卦先生，見那先生的招牌上寫著“神課先生袁守誠”。

先生問：“請問您來問什么事？”龍王說：“我想問問什么時候下雨？雨有多大？”先生算了算，回答說：“明天辰（chén）時布云，巳時響雷，午時下雨，未時雨足，雨量一共是三尺三寸零四十八點。”龍王笑著說：“如果明天下雨了，時間和雨量與你說的一樣，我就送你五十兩金子。如果說的不準，我就要打壞你的鋪面，你以后不許在長安城騙人！”先生從容地說：“可以。明天下完雨你再來找我。”

龍王回到水府，講了和算卦先生打賭的經過。眾水族聽了都笑著說：“大王就是負責下雨的大龍神，有沒有雨，只有大王最清楚，他怎么敢這樣胡說？”這時，聽到半空中叫道：“涇河龍王接旨。”一個金衣力士手拿玉帝敕（chì）旨來到水府。龍王連忙焚（fén）香接旨，等金衣力士回去了，龍王拆開圣旨，一看上面寫著：“命八河都總管，明天在長安城下雨。”圣旨上寫的時間與雨量和那位先生算出來的一樣，這可給龍王嚇壞了，對眾水族說：“這個人太厲害了，這一回真的輸給他了！”鰣軍師上奏說：“大王不用擔心，您把下雨的時間和雨量改一點，不就贏了？”龍王大喜。

第二天，龍王在下雨的時候，把時間改了一個時辰，雨量改小了點。下雨之后，他又變成白衣秀士，來到袁守誠的卦鋪，二話不說，打碎了他的招牌和筆、硯等。那先生就坐在子椅上看著。這龍王一邊砸東西，一邊罵道：“你這個騙子，算得不靈！今天下雨的時間和雨量都不對，還敢在這里坐著！”袁守誠冷笑說：“只怕你要難逃死罪了！你騙不了我，你就是涇河龍王。你私自更改下雨的時間和雨量，違背了玉帝敕旨，觸犯了天條。你就要上剮龍臺挨上一刀了，還敢來我這里胡鬧？”龍王聽了，也明白過來了，嚇得急忙跪在先生面前，求先生救命。袁守誠說：“我救不了你，但是可以給你指條活路。你將在明天午時被人曹官魏征處斬。你可以去求唐朝皇帝。魏征是皇帝的丞（chéng）相，只有皇帝替你求情，你才可能保住性命。”龍王只好含著淚拜謝而去。

涇河龍王并沒有回水府，他在空中等著，到了半夜，來到皇宮門前。這時太宗正在夢中出宮散步，龍王變成人的模樣，上前跪下說：“陛（bì）下，救我！”太宗問：“你是什么人？朕愿意救你。”龍王說：“臣是涇河龍王，犯了天條，要被陛下的賢臣人曹官魏征處斬，請陛下想辦法救救我！”太宗說：“既然是到魏征那里聽斬，朕可以救你，你放心回去吧。”龍王很高興，叩謝了太宗就回去了。

等到太宗夢醒了，就一直想著這件事，他找來徐世說：“朕夜里做了一個怪夢，夢見一個人自稱涇河龍王，犯了天條，該到人曹官魏征處聽斬，求朕救他，朕答應了他，應該怎么辦呢？”徐世回答：“魏征來上朝時，陛下把他留下，等過了這一天，就可以救下龍王了。”唐王立即派人宣召魏征入朝。

這魏征丞相昨晚正觀察天象，只聽得天上有鶴叫，來了一位仙使，手中捧著玉帝的金旨，讓他午時三刻夢斬涇河老龍。魏征丞相謝了天恩。這時當駕官持圣旨前來宣召，魏征急忙入朝。太宗留下他，和他談論政事，又叫宮人取棋過來，說：“朕和賢卿下盤棋。”魏征謝了恩，坐下，到了午時三刻，魏征忽然就伏在案邊睡著了。太宗也不去打擾他，過了一會兒，魏征醒了，跪下請罪說：“臣罪該萬死！竟然睡著了，慢待了君王。”太宗說：“愛卿沒罪，咱們重（chóng）新下一盤棋。”正在這時，秦叔寶、徐世等人把一個血淋淋的龍頭拿進來給太宗看，說：“云端里落下一顆龍頭，臣不敢不報告。”太宗很驚訝。魏征叩頭說：“這個龍是臣剛才在夢里斬的。”太宗問是怎么回事。魏征說：“剛才臣在夢中離開陛下，那條龍在剮龍臺上，已被天兵天將綁住。臣承奉天命，斬了這條龍。”

當天晚上二更時分，太宗聽見宮門外有哭聲，十分害怕。他迷迷糊糊的，看到涇河龍王手中拿著一顆血淋淋的頭，大聲叫道：“唐王！還我的命！你答應會救我，怎么還是叫人曹官殺了我？我要和你到閻王那里說說清楚！”他抓住太宗，太宗用力掙扎，嚇得出了一身汗。這時正南方有一個菩薩走過來，拿著楊柳枝一擺，那沒頭的龍哭著向西北方向去了。原來這是觀音菩薩，領了佛旨來到東土找尋取經人，正住在長安城，夜里聽見鬼哭，就來喝（hè）退了這條龍，救了太宗。

太宗醒過來，一直在叫：“有鬼！”身體也感覺不舒服，只要到了晚上，就會夢見鬼。于是秦叔寶和尉（yù）遲敬德一起看守宮門，這天夜里太宗便睡得比較安穩。然而過了幾天，皇宮后門又有響聲，就又派魏征護衛后門。但是太宗的病還是越來越重（zhòng）。有一天，太宗傳旨，把大臣都召來商議后事。魏征啟奏說：“臣有個計策，能讓陛下長生。”太宗問是什么計策。魏征說：“現在地府的酆都判官崔玨（jué），曾是太上先皇帝駕前的大臣，和臣交情很好，經常和臣在夢中相會。臣寫了封信，請陛下交給他，他一定會想辦法放陛下回來。”太宗接過信，閉上眼睛死去了。

太宗好像一個人在荒野中行走，忽然有個人在路邊跪拜，說：“陛下，微臣姓崔，名玨，現在擔任酆都掌案判官。”太宗大喜，說：“朕有魏征的一封信要給先生。”太宗取出信遞給崔玨，崔玨拜接了，看過后滿心歡喜，說：“臣已知魏人曹夢斬老龍的事情，陛下請放心，臣一定送陛下回到陽世。”太宗表示感謝。

二人來到一座城外，城門上掛著一面大牌子，寫著“幽冥（míng）地府鬼門關”七個大金字。來到城里，十代閻王正從臺階上走下來，將太宗迎到森羅殿上，大家坐下。

秦廣王拱著手問道：“涇河鬼龍告陛下先答應救他，后來又殺了他，這是怎么回事？”太宗回答：“朕確實曾在夢中遇見老龍求救，也答應要救他，所以宣召魏征在殿內下棋，卻不知道魏征在夢中斬了他。這實在是他命中注定，沒有辦法。”十王聽了，說：“那條龍在南斗星死簿（bù）上早已注定應當被人曹殺掉，只是他在這里糾纏不休，一定要陛下來對質，所以才請陛下來到這里。”說完，命令掌管生死簿的判官把簿子取來。崔判官急忙回到司房查看總簿，見寫著唐太宗皇帝注定貞觀一十三年去世。崔判官急忙取出筆，在“一”字上添了兩畫，然后呈上簿子。十王一看太宗名下注定三十三年，于是閻王問道：“陛下登基多少年了？”太宗說：“已經一十三年了。”閻王說：“陛下可以放心了，還有二十年陽壽。如今已經對案明白，就請返回人間吧。”太宗躬身稱謝。十閻王派崔判官送太宗還魂。

不知太宗回到陽間做了哪些事，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