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首二節
“文武之政”二句,沖口便是,正答“問政”了。下即說向“為政之本”上去,是探本窮源之論。可見圣人告君誠意懇至處。且下說“人存”,詳于“政舉”,正要教君多在本原上做工夫。后來程子對君每以“正心誠意”(87)為說,正祖此意。
“方版策簡”(88),《大全》葉氏(89)謂“策大方小”,黃氏(90)謂“版大簡小”,二說不同。然葉氏下又云:“策以聯眾,方一而已。”可知版本大,簡本小,但合眾簡相聯,則多于版耳。玩四“其”字,二“則”字,固是歸重“人存”,便見政即在人。“道德”、“政事”原屬一貫,故下九經俱從“道德”推出。
三節
此節只是發明“其人存,則其政舉”一“則”字。
《蒙存》“上重人,下重政”之說,固于承上“人存則政舉”,起下“故為政在人”,語意不合。然玩特提“夫政也者”語氣,恐亦不得全然抹卻。
按:下二句是墊起一意,言人本敏政,而文武之政合,人情宜土俗,最為精詳。又宜于人舉者,一遇其人則舉之,直如蒲蘆之易耳。就“政”上墊起一層,仍歸重在“人”。如此,則于本文語氣,及承接上下文,方兩不礙。
四節
王遂升(91)云:“‘故’字從上來,直貫到節末。”蓋首句是要有文武之臣,下三句是要有文武之君,總以承上“人道敏政”之意。
按:此說節次分明。
“取人以身”,雖從“取人”說入“修身”,其實“修身”是為政之本,不單為“取人”說,只是如此相承說耳。
據《批注》“仁”字,似是說“仁”為人之生理,然承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來,原從“仁心”說到“生理”,非單言“生理”,遺卻“仁心”也。下節注更見分明,蓋修道正是用此。惻怛慈愛之心不以“心”言,此句義便不明。
“仁”乃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即惻怛慈愛之生理也。惟有此相親相愛懇切篤摯底意思,即此是萬物一體,至公而無私者也,故亦可以“無私”言“仁”。蓋有私欲者,必不能慈愛惻怛。此二義因渾合而不相離,故“好學”節,呂注又以“忘私”言。
以下七節言“人存”之事。“人存”重自修其身,遂言以“仁”修道之事,立下五節之綱。“仁者”二節,修身之要;“務天下”三節,修身之全功。“修身”二字,尤是通章之主。前半言“仁身”,后半言“誠身”,皆“修身”事也。
五節
“修身”二句,《提綱》遞串到“仁”上,下接“仁者,人也”。“親親為大”,便是以“仁”修道處。單說“親親”,乃先其最切要者也。“義”即“仁”之施,“禮”即在“仁義”之內。《存疑》曰:“‘仁者’節,只是修道以‘仁’事。”
言“尊賢”,乃以“仁”修道之先資處;言“等殺”(92),乃以“仁”修道之精細處。便如此,方是中庸之道。此系本文正旨,不可因舊說,遂謂下三句單是起下“知天也”。
人從“天地仁愛”中生出,故有生來,即全得“天地仁愛”之理。有此“理”,便有此意。人心全是仁愛充滿于其中,故直指“人為仁也”。程子“滿腔子都是惻隱之心”,正是此句確解。
“仁”屬“理”,“人”屬“氣”,本不混同。但“氣”全載得此“理”,“理”正于“氣”上發出,故以“形氣”言“理”,而用之“修道”。
“身”是人之形骸,“仁”是人之骨子。生理以“性”言,惻怛慈愛之意以“情”言,都是一套事。然上節《注》以“仁之理”言,此《注》以“仁之意”言者,情意運于人之身,于解“人”字為切也。惟“仁”即是“人”,自當以人之親愛心修道,而首及于“親親”,所以用之以起下也。
“仁”者愛之理,但“理”是“仁”之體。心意是“仁”之用,言“用”而“體”即在上面。此以“修道”言“仁”,故自是主“仁”之用處說耳。
“親親”自以父母為主,而凡親戚即統在內。《蒙引》《精言》以下“殺”字,必諄言一本九族如平列者,亦太執矣,與下“事親”似說不去。
仁者愛之理,則應事接物間,凡用“愛”,自莫不各有所宜,是即行“仁”之屬于義者。故從“仁”推說到“義”,而其宜則以“尊賢”為大。《輯語》“當從仁義交關處看”,其謂此乎?
“親親為大”,蓋父子乃天性之親,用愛莫切于此。雖君臣為人倫之首,卻亦在疎遠之地。唯先愛其親,然后推之君友,而民物遂無所不愛矣。“尊賢”亦言為大者,以講明道理,培養“德性”乃最先事。由是以“親親”,即由是以“事君”,而“達道”乃無不遍舉。上“為大”,以“切要而無不及者”言;下“為大”,以“先資而無不遍者”言。
“尊賢”自主有益“親親”說,熏陶善良以和其氣,開導義理以啟其方,當兼用《輯略》《蒙引》二義。
“義本從仁出,宜折轉說卻”四句,板板作對者,起下“等殺”兩項,同歸于禮,從文勢之便也。且“尊賢”固有資于“親親”,然其益又不止此,則“尊賢”自是一大事。況“親親”即“達道”中之父子,“尊賢”即“達道”中之朋友。同是倫理中事,故對舉之,以重哀公之聽。
“禮所生也”,向從《蒙存》“等殺即是禮”之說,今改從《精言》。
“禮”以“性之德”言,此便是天理,故下節《注》直以“天理”言之。玩禮則“節文斯二者”(93)句,亦可見此“節文”(94)是著力字,猶言“等殺”皆本性中之禮,以節之文之者也。至于行得來有節有文(95),此亦是“禮”,但在后一層,即所謂人事之儀則也。
“禮”具體用,天理之節文,乃本體也;人事之儀則,乃發用也。“本體”是性分中“體”;“發用”是由性而顯于事為之“禮”。尋常言“禮”,多就“人事”言,而天性之“禮”,即隱其中。直認人事為天理,則亦《告子》義外之例矣。此處“等殺”自是人事,“禮”自是天理,乃由“用”溯“體”之說,謂“等殺”生“禮”,及“等殺”即是“禮”。兩家都是認人事為天理,混卻“體”“用”矣。
《朱子小注》“其中自有個隆殺等差(96)”,“自有個”云者,正推說本體。“自有個”至當不易(97),非私意所參底“隆殺等差”,這便是《禮》《蒙引》未及細認,故直以“等殺”為“禮”也。
據舊說,“義禮知不可”與“仁”平對說,亦不可說“行仁”有藉于“義禮”。知此,皆是“行仁”中所自有底。
按:此即是“仁統四端”之義。
又按:“五達道”亦具是“行仁”事,故前注以“仁其身”總括之,此即包萬善之義也。朱子謂“仁是筑底處”,亦可證。
此段當以“修身”為綱領,以“仁”字為主本。
六節
此節總結上二節,重四“不可以”“不”字,示以工夫之第第(98),以策勵之也。
事親有資于“人之知”,而事親知人又有資于“己之知”。歸重“己之知”,便是“三達德”之“知”。
“知天”雖承“知人事親”來,道理卻占得擴。《語類》“此便是知至物格”,可見是于天下之理無一不窮究底,到不只是明知人事親之理也。此便是后面明善修身,便是后面誠身。
又,《課講》以“仁身”照后“誠身”。
按:下文“知仁勇”同歸于“誠”,似“誠”又在“仁”字上一層。蓋恐人不能實在仁其身,所以又言“誠身”。其實“仁”之理甚大,既統“義禮”,并包“知勇”,而“誠”亦“仁”中所自有者。蓋仁則慈愛,慈愛則懇切,懇切則真誠矣。“仁”本包得“誠”。下文又以“誠”統乎“仁”,乃加倍指示警醒耳,其實自相照應。
《注》“天理”字,是照上“禮”字說,不是照“等殺”說,《時講》多誤看。
一面說理,一面即勖勉哀公,故用兩束以見此意。下“知斯三者”句不可不玩。
七節
此舉“達道達德”之全而行之,必本于“誠”也。不曰“天下之達德三”,而曰“所以行之者三”,蓋不欲另說“達德”也。“修身”實事自屬“達道”,“達德”則在“達道”中。而“為之主本”者,緊承“修道以仁”來。此處自不當作分對說,總合并為一套事,則下面“生而知之”節,固是道、德緊相粘連,即“好學”節說“達德”處,亦俱不離“達道”,蓋“德”總在“行道”上說也。《章句》會其意,故解“知仁勇”,俱聯在“達道”上,引程子,直謂“誠者,只是誠實”,此三者,正以其合并為一耳。
此段主腦,在“行達道”,而著重處,則在“有達德”,故程注有“只是誠實三者”之說。而下節本文“知之一”“成功一”,即是歸重“有達德”意。下又言“入德”之事,亦正謂“行達道,必有達德也”。
“知仁勇”皆性分事。“知”即是非之心,“仁”即惻隱之心,“勇”屬于信,即以實之心。
“仁知”即道也,何此謂之“德”,而以為行道之具耶?蓋以“仁”言之,則理在吾心者為“德”,昭于外者為“道”,故朱子釋之曰:“心之德,愛之理也。”以“知仁勇”對《五典》言之,則“知仁勇”皆我所本有,故謂之“德”。《五典》皆我所當行,故謂之“道”。究竟“道”之昭著者,即“德”之發見者也。故“道”須以“德”行之,而非“達德”,固無以行“達道”也。
《章句》“人欲間之,在不誠下”,蓋才有不誠,便是私妄,其森嚴固如此。
“所以行之者,一也”,語勢從首二句一直下來,緊對“三”“五”字。故如此說,不是圣人弄巧。
修身事似尚多,只以“五達道”言者,以此乃人道之大端,修身之切務。前數章言費之小、大,總不外倫常之道,自可見矣。且內外人己原相貫屬,于“達道”實能盡得,則意誠心正,無不包舉矣。下“九經”申言修身,事兼內外動靜說,尤為全備,須知與此非判然兩截事。
八節
上節只是列出“達德達道”之全目,此節方是說“以達德行達道”之事。先知后行,而同歸于有成也。玩六“或”字,就現成人說出“以達德行達道”者,有此三種之不同,而同歸于“知之成功之一舉”。其始終而言之,正見得道德之所以為“達”處。則雖資質庸劣者,亦無不可如此知行乎道,而成其功也。“七”之字是說“達道”知之行之;“成功”是說“行達道”三知三行;“知之一,成功一”,是說“達德”,遂將氣質之異,并納于性分之同中,正所以勵哀公也。
此節不只就知行始終說,必并舉人之氣稟不一者,乃合兩層為一層,甚重勖勉意。故下遂以進道入德之功,諄為君指示也。
此節發明以“達德行達道”,殊途而同歸意,言人之氣質不同,要皆有“達德以行達道”。此“德”之所以為“達”,“道”之所以為“達”也,并是申解兩“達”字意。正面只是說人皆能知行此“達道”,成全此“達道”,其所以能知行成全處,便見是“知仁勇”之德,為人所皆有,所以“達道”不難行也。
此節“達道”“達德”總相粘說,味其語意,尤重“達德”上。惟其有“達德”,自然便能行“達道”,所以下節遂言“入德”之事。“達德”即于行“達道”上見,可知是一時并有底,不是先有了“達德”,然后能行“達道”。
《注》以“等”而言,是從“生、安、學、利、困、勉”(99)看出。以“分”而言,是從“三知之”“三行之”“知之一”“成功一”看出。以“分”而言,是直上直下得“知仁勇”,為眾人所同有者即“達德”也。以“等”而言,乃橫插得“知仁勇”,為各人所分有者非“達德”也。《體注》以后一層作余意,亦誤。此正就氣質不同處,說出性分之同來,見鼓勵哀公意,豈余意乎?
提破(100)等級,乃不使人自阻意;總歸性分,正使人復初意。
“生、安、學、利、困、勉”,以氣稟言,是其異處。三知、三行以性分言,是其同處。兩段各上三句同異并見。然上半句緊抱下半句,畢竟以“異”為主。其求進于道,自有早暮、難易之分,故呂氏謂“所入之途異也”。至各末句,玩“及其”字,將三知、三行同歸于“勇”,方是正言其“同”,故呂氏謂“所至之域同也”。此注正是本節正旨。但“知”之成功,所以能一處,正以其各有能知能行。“知仁”之性分,乃有此“勇”之性分也。則上面異中有同,已早立下面之骨子矣。
“氣質不同”是各上三句正意,但明揭出“三知之、三行之”,則性分之同意即于此見。但意尚混含,至各末句方于后一層“成功”處醒出此意。蓋“成功”則一,正見各能知,各能行,故克迪于各能成功也。
玩“及其”字,則下“兩知之、兩行之”,自是說他“用功”處。“知之一、成功一”,方是說他“成功”處。《蒙存》從上面評斷之說自不可從,但此是就已成德者推他前半截事,語意自渾成。至下節,則是摘出此意著力說,方是為學者指示“知行乎道”之工夫也。
“生、知、安、行”則清明純粹,兩居“其至、其知行”,俱是不著力底。然語其次序,“知”在“行”先,已能綰得“行”了。蓋惟知得徹,便自然行得到,此所以獨屬之“知”也。“學、知、利、行”,則知行俱有不到處,“知”綰不得“行”,須是并要用力。然“知”虛而“行”實,“知”易而“行”難,自當以“行”為主。須是主于有惻怛篤摯之意,有此意,則不惟能知得,兼能行得,此所以偏屬之“仁”也。此說與《大全》朱子不同,然自不相妨。所云“須是力行,方始到仁處”,“力行”中便含得“仁”字意思。下云“方始到仁”,以其“成功”言也。須知當“學、知、利、行”時,便是他純篤之意勝了,然再詳。
此節以“達德達道”滾成一片說,正照上“所以行之者三”說來。下節言“入德之事”,而以“好學力行”言之,亦是滾成一片。
上云“達德達道”,言其同也。此又就不同處推出“無不同”來,所以破公之惑而進之也。
九節
上以“行道”裝“達德”,則“有德”自在“行道”上見。其未及乎德者,即是其德未能行。道德之及否,只在“行道”上說,故“入德”事仍不過著力以知行乎道而已。故此節雖言“入德”,卻仍是以“行道”言“入德”也。
此示學者以下手工夫,當兼“學、利、困、勉”說,蓋此言“好學”,即后面“學問思辨”事;“力行”,即后面“篤行”事。“學、利”入手時,亦未嘗不如此,但玩章末二節,歸重“困、勉”耳。
此承上節意,單說用工事。首句即求“知此達道”意,次句即求“行此達道”意,末句即求“知求行欲”,至于“知之一”“成功一”意。但上節是成德者“知行乎道”,各造其極之事,此是為初學未及乎德者,指示出“知行乎道”之要訣,以求進于德也。最重各句首“一”字,“學”而言“好”,則篤志不紛,而“理”無堅城,無論“學、困”,道皆可知,而“知”之德入矣。“行”而曰“力”,則勵精不怠,而往無畏途,無論“利、勉”,道皆可行,而“仁”之德入矣。“恥”而曰“知”,則真見可羞,而必求所歸,“知行”自皆可以有成,而“勇”之德入矣。成德原不在“行達道”外面見,則求進于“德”,亦不是于“行達道”外別有其事,只是滾成一片說來,此卻不必作回環語意看。
“好學力行”總在“行達道”上說,始以勉強求道而入徳,終以德成自然而行道。
“三知三行”同歸于“知之一”“成功一”,便是“三勇”。若未到成功地位,則雖“知”足以知之,“仁”足以行之,而“勇”實未足以終之,是未及乎“勇”之德也。“勇”不到頭,即“知、仁”亦不到頭,故統曰“未及乎達德”。其實關系在“勇不到頭”,故獨云“勇之次”,而不必曰“知仁之次”也。
不曰“知之次”“仁之次”,而獨曰“勇之次”者,特以“用力”言也。“知仁之次”俱統“勇之次”中。
“知、仁”各造其極,為“勇”之正方事。“知、行”未造其極,故為“勇之次”。“知、仁”不必不足以供其“知、行”,但“知、行”不造其極,是亦未成其為“知、仁”也。當此時,惟勇往以求知求行,俱以“勇”作主,果能使“知、行”各造其極,則“勇之次”者,進而為“勇之正”。而“知、行”至,即“知、仁”成矣。“達德”成就時,即是“行達道”圓滿時,非二時也。故下文云:“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
此節舊說俱作下手工夫看,其實后來接續工夫,不已俱在其內?打通“博學之”二節看自見。
自四節提綱,五節遂言“以仁修道之要”,七節遂言“以仁修道之備”,八節概言“以德行道之事”。此節方正為君言“進道入德之功”,發明“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意。至此乃按得扎實,故下承以“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
十節
“知斯三者”二句,自當照《存疑》,不作空說。蓋此渾包上文實意在內,所以為結上也。治人治天下國家,即應轉四節“為政”字,而遂以起下。
玩兩則“知所以”,可見治人治天下國家之“九經”,皆本修身而推之者也。
因“身”字,遂承言“人”字,故《注》特解曰“對己之稱”。因“人”字似未盡,又言“天下國家”,故《注》特解曰“盡乎人”。
“九經”第十一節
為哀公言政,不直言國,而必舉天下者,以此即文武之政,布在方策者也。文武治天下之政,原統家國在內,故曰“為天下國家九經”,正是由身而家、而國、而天下之事。呂注“遞推出”,正與首句相照。
“九經”不但文武當日行之,原可為法于萬世者,故曰“凡為天下國家”,下一“凡”字。
大臣位尊德盛,故曰“敬群臣”;位卑勢隔,故曰“體庶民”。皆依賴于我,故須子之百工皆見用于我,故須來之遠人;離故土,故須安柔之。諸侯散處天下,故須懷保以統御之。懷,即懷抱也。有怙冒(101)保全意,與“少者懷之”“懷”字同。《時講》以“服”字貼之,則是“感懷”意,疑未是,俟再詳之。
《注》“設以身,處其地”,“身”字照“體”字看出,蓋言設以君之身,下處于臣之分位,而體察其心也。此“體”字,與“體物”“體”字不同,彼以物言,此以己言,與彼此合為一體亦不同。
“來百工”不是顯然招來,只是待之有道。
《或問》下六條,皆上三條所推,而統歸于“修身”。知此,則上節之義了然矣。此即“新民”歸本于“明明德”意。
十二節
此節《時講》重各下截,《條辨》則重各上截,以逼起下實事來。
按:發本節正意,自在下截,然須重頓上截,方合“則”字意思,亦即是逼起下文之意也。
“道立”“道”字,固即是“達道”,然亦不可太拘。下“齊明盛服”,亦何非道乎?“道立”,朱柏廬(102)謂“立其共知共能之道,而以我為天下先”。說好不惑,不單在講明與賢人處則志氣清明,故自不惑。此《匯參》說。
“親親”未有不自父母而推者,在“九經”中,則主推“施于諸父昆弟間”,所以有不怨之效。
《條辨》“士”,作上、中、下士說。“報禮重”,謂臣盡職以報君之禮,較君為尤重也。“禮”字不指“臣”說。
“百姓勸”,《翼注》兼“有力趨事、有財樂輸”二意。“來百工,則財用足”,以雙峰“貨財”“器用”分說為切。《蒙引》串說少強,再詳。
《注》“德之施博”二句,當從武曹說,分貼“懷諸侯,天下畏”為是。《蒙引》“原未嘗謂”二句,俱貼“天下畏也”。再詳。
十三節
“齊”是思慮。“齊一”,不紛雜也。“明”是心體澄清,不昏昧也。云峰(103)以“敬”字統此二句,且分照首章“戒懼慎獨”,甚精。《精言》引程門(104)語分釋之,亦甚確。
“敬”字為內圣外王,徹上徹下工夫。此章夫子告君“仁、義、禮、知、勇、誠”,凡道德之要,已無不具,似少得一“敬”字。《大全》胡氏于此二句拈出,確不可易,補《章句》所未備。
上以“達德行達道”為修身之實,此復云云,似屬兩截。然上是舉其要,此是盡其詳,乃承上文而推廣之也。“非禮不動”,內自包得“達德行達道”意,合來原是一片。
尊賢不徒在禮貌師承,惟去其妨賢者,而一其心以貴德,方是探本窮原之說。
玩六“勸”字,則九“所以”字,當從陳氏(105)作“著力”字看。“以”者,用也,憑恃之意。
“同其好惡”,當看“其”字。“好惡”自在“親”,而我同之也。
“勸親親”,依《摘訓》。下“親”字,自彼親我而言,方與上“親親”二字一例。只如時說,則上是實字,下是虛字,與上殊不類。若《蒙引》說,較上文言“效”處更進一步,俱不可從。
按:《或問》“敬大臣”二句,乃由“尊賢”而推,則此二事,總是“尊重”意。“子庶民”四句,乃自“親親”而推,則“時使”以下四事,總是“親愛”意。
既用為大臣,自是專任底,然必優崇乃得,故“官盛任使”,正是敬之實事。“時使薄斂”,是子之實事。須玩他各項,俱緊切“九目”上一字。
“養教”為王政大目,卻只以“時使薄斂”言者,總切“親愛”意說來。此句正見“親愛”之至,既“時使薄斂”矣,豈猶有不教養者乎?
“省其勤惰,試其工拙”,分貼“自切此”二句,即是“來之”實事。
“省試”“稱事”乃如“分相施恩”意,“均平”意。
“送往迎來”兼指商賈賓旅,及四方來仕者。“嘉善矜不能”,則指游士之托處者。
“矜不能”者雖不能,而矜恤之別有處置,不便棄而不錄也。
“繼絕世”三句,是弭其變故,有保全意;下二句是定其常法,有體恤意,皆緊切“懷”字之實事。
十四節
兩“一也”,俱指“誠”而言。“誠”有實心、實理二義。據《語類》及《自成章》《或問》,此自以“實心”言。但所謂“實心”,不是空有一個樸實心,必真心體貼道理,使天理渾全,而無一毫人欲之間,方是此處所謂“實心”。觀下文“誠身”“誠”者,“從容中道”可見。參之《或問》,而益明矣。
此云“實心”,不只是發己自盡之忠,并統“循物無違”之“信”在。
“凡事”第十五節
“豫者”(106),道德、九經皆當“預立于誠”,不是“誠”又有所預下。“擇執”即“預誠”之實功。
此二節皆言“當預于誠”。上節正說,卻渾含下節,藉說“方明”,揭出“誠”字。
“凡事”,專指道德、九經。《蒙引》不可從,言事行道當從《賽合注》,總貼在“道德、九經”上為是。
行“達道”,凡人己之相接;行“九經”,凡上下之相臨,莫不有言,如宣之于口,布之于令者皆是。措之天下者為事,不單屬“九經”,如以道德為教化皆是也。行之己身為行,不單屬“道德”,如“敬、體、子、柔”(107)皆行之。
言欲其通達,而信悅于人,不前定于誠,則出口便說不通,而人不信矣。事欲其順利,而服從乎眾,不前定于誠,則臨時自做不徹,而人不從矣。行欲其有常,而為法于人,不前定于誠,則臨時易得屈折枉道,狥人(108)而人不法矣。道欲其有本,而隨往之咸宜,不前定于誠,則優于此,絀于彼,不能千變萬化,而胥見妙用矣。推出此四條,細發“豫則立”之意。徐巖泉(109)前定即是豫四“不”字即是“立”,分貼最清。
此四條俱就“凡事”中搜摘出,舉道德,行九經,自必有宣播而為言者,有措施而為事者,有昭彰而為行者,有主乎言事,行而為道者,俱要前定。使見之極真,而不涉于疑似游移;由之極熟,而不至生澀勉強。如是,則言事行道自能各得,而凡事立矣。此中原有“明善誠身”在。
十六節
此又借說,以推“素定”之意。必就下位言,是應上“為政在人”“人”字。蓋臣與君同為舉政之本,特藉臣道,以明君道,正見明善誠身,君臣一德,而政乃可舉也。
此節雖有五層,其實上三層俱是從“人”一邊空說,未嘗按及實事,直到“誠身明善”,方才實按到己身。看來只是兩層耳。能明善以誠其身,自然無一事之不得矣。必又如此推說者,意在揭出“明善誠身”,用以起下“擇執”也,不是至此方重“誠身”。講家有單重“明善”者,亦未妥。
《困勉錄》謂此二節俱言誠之當豫,重“豫”字,不重“誠”字。
按:兩節之旨自是如此,然明得后半章大意之所在,則重“豫”字,仍未嘗不是重“誠”也。
十七節
首二句言“身所以當誠”之故,下則言“誠身”之事。
誠者,天之道也。
按:《或問》似重在天之天道,然以首句直指“在天”言,下文承接頗迂曲費解,故《蒙引》說不可易。玩《章句》提出承上文“誠身”而言,固是為“誠之”尋脈,亦可見此句緊承上文,原就人身上說“誠”為天所賦予之理也。“誠”與“善”原是一理。上解“善”字曰:“人心,天命之本然”,此解“誠”字曰:“天理之本然”。同用“本然”字,可見上下原相照。以上《注》有“人心”字,故此注不再說到“人”上。細玩本文《章句》,自見其義。
“誠”為天道,則此“誠”字,自以理言理。而謂之“誠”者,原以其至一至純,毫無夾雜也。以無偏倚言謂之中,以無夾雜言謂之誠,皆性分之別名。此則于學者用功尤為懇切耳。
誠者,純一不雜之謂。才有一毫人欲以雜之,于道理上便虛假了一毫;才一念一行純乎天理,便有此一事了然。則“誠”指“實理”說,即包“實心”在內,不作“實理、實心”兩對說,玩《或問》自得。
“人之道也”“道”字,其實是指“事”說。不曰“事”,而曰“道”者,以其事為“人所當率由”者也。
“誠者不勉而中”一段,是從“生知”“安行”(110)來,補此一層,正以起下“擇執”(111),而單屬之“學、利、困、勉”(112)也。且為“擇執”者樹底,并以伏后半部“舉至誠”之脈,其針線細密如此。
既曰“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必重之“從容中道”者,分照“知仁勇”也。
本文“天道”,乃圣凡共有之“天道”,在有生之初者。《章句》“天道”,乃圣人獨有之“天道”,見于有生之后者。故下“則亦”二字,便伏后諸章所言之“天道”。
“誠”原不在道德、九經外,在“學、利、困、勉”者之“以達德行達道”。其工夫不外求知、求行,而立誠工夫正即此而在。故《批注》“擇執”通上文而言,合成一片。“學、利、困、勉”者,始初“求知”工夫在“好學”,“好學”即此處“擇善其詳”,即“學問思辨”是也。始初“求行”工夫在“力行”,“力行”即此處“固執其實”,即“篤行”是也。原是一套事,不過前略后詳。其“行道”“入德”工夫一一著實,即是“立誠”工夫。前后雖分說,工夫非兩用。
十八節
此二節詳言“擇執”之功。須知,上節又是申言“學、知、利、行”者“好學、力行、知恥”之事,下節又是申言“困、知、勉、行”者“好學、力行、知恥”之事。《注》雖未明,可以意會。
《柏廬講義》:“審,如刑官之審獄,三翻四駁,不窮極隱微,俾無遁情不止。”
按:此即“直窮到底”之說,甚為醒快字書。“審”,熟究也,又能包覆而深別之也。
按:人之問者,每有疑而不細加審量。尚不能自言其所疑,又何以得人之解全?無如饑如渴之情,雖有善教者,已先與之捍格而不相入(113)矣。惟再三審度,有發憤求通,而苦其未得之意,則一問之下,必怡然理順,渙然冰釋也。且詳審之下,則得其要旨,而問不浮泛;究其精實,而問不膚淺;求其詳備,而問無遺漏;詳其情理,而問無沾滯,則審乃善其所問,而為之主本者也。不然,雖問如不問矣。
《或問》精而不雜,及思,或太多而不專,則泛濫而無益;或太深而不止,則過苦而有傷。玩此,則切近而不過,自是“慎”字正意。蓋“慎”者,乃謹慎不放縱也。然思之不及,思之太拘,亦是不慎。以一能謹慎,則必詳密而不粗疎耳。
《語類》:“思之粗淺、不及,固是不謹,到思之過時,亦是不謹。所以圣人不說深思,卻說個謹思。”
按:此語意折重下一層,可見“不可不及”是“慎思”前一層,“不可過”是“慎思”正面意。蓋人茍好思,便易入于過,不知徒費精神而無當于理,所以要“慎”也。但用“思”時,亦須四面都照管得到,才覺踰格(114),即便收回,則得之矣。
按:《匯參》“篤”字,含“固”字、“誠”字之義,甚是,《大全》雙峰正發此義。
“博學之”先為擇善之地,次句“擇善于人”,三句“擇善于己”,四句“擇善之精”,至此則明善矣,故可見諸行。
玩《注》“所以擇善而為知,固執而為仁”,可見此是“立誠”之功,即是“入德”之功。
學問思辨則有實知,而真能知夫道與經矣;篤行則有實仁,而真能行夫道與經矣。前后只是一事。
以其等而言,“博學”節是“仁”之事,“有弗學”節是“勇”之事。而“生、安”無工夫,故不言“知”之事。以其分而言,“博學”節是“學、知、勉、行”之“知仁”,而“勇”在其中。“有弗學”節是“困、知、勉、行”之“知仁”,則全出于“勇”者也。兩節注“知仁”以“分”言,“勇”以“等”言,不是一意,然自可互見耳。
十九節
“博”字換“能”,“審”字換“知”,“慎”字換“得”。彼是以“用功”言,此是以“成功”言,故《章句》云:“必要其成也。”下二條雖同上節,而“明”字在“辨”之下,“篤”字在“行”之下,亦是照上三項。以“成功”言,與上節之義自少,蓋立意要迪于成。此百倍之功,所必用也。
上五段是有百倍之功底主意,末四句是必要其成底實事,分說兩層,卻歸一串。《章句》“必要其成”下,用“故嘗”二字承接分明。《語類》正與《注》合,諸家以舊說為非,必合兩層為一層,似不可從。
“弗能弗措”就“心”說亦可,就“功”說亦可。但既實說用功矣,又何必添設“有弗學”乎?看來自是懸空虛擬之詞。須知“有”是工夫,“必有”是主意。“有”是主意,“即有”是工夫,原不得分為兩截。但上是以“事功之主意”言,下是以“主意之事功”言,其立言文法固自可。
按:且前三者(115)原統“學、利、困、勉”說,此處正承彼意而細發之。“博學”四句,即申說“好學”意。“篤行”句,即申說“力行”意。“弗能弗措”,即申說“知恥”意。蓋恥知行不若人,而必要其成也。百倍之功,則為“知恥”之實事。如此看,則此節分兩層更屬不易。
末節
“明”則進于“知”,“強”則進于“仁”,全是“勇”做成,而“勇”之德更可知矣。
自“凡事”至章末,總完得“凡事豫則立”一句,須要結到此,方合章法。然末一段語意,一一與前文相照,亦未嘗不是總結通章也。《成均課講》云:“誠身由于明善,即前仁身由于知天之意,而申言之‘誠者,天之道也’。”三節即前“生、安、學、利、困、勉、好學、力行、知恥”之意,而申言之“必明必強”,即前“知之一”“成功一”之意而申言之。可見此段并應前半章意思,而因以取結之也。
又按:“愚必明”,則由擇善以明乎善,與“不思而得”者同歸。“柔必強”,則由固執以誠其身,與“不勉而中”者同歸。“明”即“知”,“強”即“仁”,“勇”已進于“知之一”“成功一”之域,是則能豫于“誠”,而以達德行達道。舉“九經”,凡修身治天下國家之事,自無一之不立。此所謂人存而政舉,文武不難再見矣。
此章語意回環說,先后次第不得太拘,要知未嘗不有次第。如以達德行達道,自是先有“德”,然后可以行“道”。然未及乎“德”,而求以“入德”之事,卻從“行道”做起,則是先行“達道”,而后有“達德”也。道德、九經皆豫于“誠”,自是先有“誠”,然后可立道德、九經之事。然求誠之功,卻在擇善。固執、學問、篤行,亦是先求達德,行達道,而后立誠也。蓋“道、德、誠”總是一串事,原不相離。“德”即在“行道”中,“誠”即在“道德、九經”中。看來始終著實處,只在知行此“達道”而已。始以知行此道而入德,有德,則知行得力,而“達道”益行矣。始以知行此道而求誠,既誠,則“道、德、經”有本,而事益無不立矣。雖“德”成而“道”即無不盡,“誠”至而“事”已無不舉。而道德、九經自是終身不了事,畢竟以達德、誠身為藉手,本立而后道乃自然行之而不息也。其次第是如此。
《條辨》:“人存政舉,總關系在修身。此一語已得通章主腦。”修身之要,前半章從《章句》,只是個“仁其身”,后半章只是個“誠其身”,二意前后相照,又自合并歸一。“仁”是“性”之真意,“誠”是“性”之實體,總是要性分用事,則身自無不修矣。至修身之實事,又只在“知行乎達道”而已。“五達道”所統最為寬闊。據《或問》“九經之事無非達道”所推,則“子民柔遠”,亦皆行“達道”所兼。“及中”一段,正是聯成一片,總見治人統于修己,總發得“人存則政舉”一“則”字意也。又“九經”事本于“誠身”,亦未嘗不本于“仁身”。看“體子柔懷”,豈非皆“仁”之所發乎?故“仁身、誠身”雖前后分說,其實前后互見。岱云又謂“實得此仁即是誠”,可見原非兩事。故“誠身”工夫,即是“仁身”工夫,而“人存政舉”,總不外修身也。
行“九經”,即行“達道”所兼及。則“五達道”,必以“知仁勇”行之。而行“九經”之有資于“知仁勇”可知矣。
十二章總提“費隱”“大小”所以發明“道不可須臾離”之意,以為下八章綱領。前三章就“費之小”者條列其實理而言之,后三章就“費之大”者條列其實事而言之,大概總以五倫為主。《鬼神章》提掇“費隱”意,包“大小”在內,而歸本于“誠”,為中間關鍵,以綰上而箝下。“不遠人”之道,素位而行之道,卑邇之道,皆不外一“誠”,此綰上意也。舜文武周之事亦不外一“誠”,此箝下意也。但渾含未嘗說破,直至《問政章》,“大小”畢舉,“費隱”并包,以夫子所論道德、九經,繼舜文武周之統,而俱本于一“誠”,此方將“修己治人”之理合并歸一,遂為一支之結穴,即以伏下支之案。
按:通文章法,前一總冒,后六章細分說;中間又渾說、總說,作一扭末;又總說、詳說作一結合來,總是闡發“道之費”,以見“不可須臾離”之意也。
此支正旨,自主發明“道之費”。但首章末節已見入道次序,下“不可遠人”為道。素位而行,必自卑邇,俱見教人入道意。即舜文武周之事,無非為學者指示。“極則”至末章“達道達德”“擇善固執”,更見教學者用功處。然圣賢言“道”,原無一處不是為學者示訓。本支乃是即此意,以見“道之費”,還是“道不空說”意思,尚不是正為學者勖勉之詞。至下一支,方是諄為學者說法。《大全》史氏(116)謂:“此支是‘下學’工夫。《誠明章》以下,多是說‘上達’事。”
愚按:致曲自成,修德凝道,都是“下學”工夫。特由“下學”,漸說到“不驕不倍,川流敦化”,遂及于“上達”,以盡中庸之極功耳。若全重“上達”,恐非《中庸》本旨,當再詳之。
(1) 此抄本分上下冊,第二冊封面題《中庸講義》,內文又名《中庸隨筆》。上下冊內容連貫一致,故視為一種。
(2) 標題原無,由整理者添加。
(3) “三達德”:指知、仁、勇三者。
(4) “五達道”:指五典。語出《禮記·中庸》:“天下之達道五……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朱熹《集注》:“達道者,天下古今所共由之路,即《書》所謂五典。”
(5) 致曲:達到隱幽曲折之處,比喻深入研究或修煉,以達到很高的境界。
(6) 位育:指修養達到的極致境界。
(7) 《論》《孟》:指《論語》《孟子》。
(8) 《小注》:指《朱子四書或問小注》一書,又稱《或問小注》。下同。
(9) 《匯參》:指《朱子四書本義匯參》。作者王步青,生平事跡見第18頁第二個注釋。
(10) 《文集》:指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11) 牿亡:受遏制而消亡。牿,關牛馬的圈。
(12) 厥賦維均:唐代柳宗元《送薛存義序》中言:“訟者平,賦者均。”意思是說,對待訟者應立場公平,對待賦稅者應人人平均。后人以之作為對地方官公平執政的要求。
(13) 程子:指宋代理學家程頤(1033—1107),字正叔,北宋洛陽伊川人,世稱“伊川先生”。為程顥之胞弟。歷官汝州團練推官、西京國子監教授、秘書省校書郎等。與其胞兄程顥共創“洛學”,為理學奠定了基礎。后人將二人合稱“二程”。著有《周易程氏傳》《經說》等。《經說》八卷,是程頤以義理疏解儒家經典的著作,包括《易》《詩》《書》《春秋》《論語》《孟子》《大學》《中庸》八種。
(14) 時中:時,指與時勢一致。中,指孔子講的中庸之道。指天地自然之道的正中運行,既不太過,又無不及。“時中”一詞最早出現于《周易》蒙卦的《彖傳》:“蒙,亨。以亨行,時中也。”
(15) 乖舛:不順利、差錯。
(16) 《輯略》:指《朱子語類輯略》。編者張伯行(1651—1725),字孝先,晚號敬庵,河南儀封(今蘭考)人。康熙二十四年(1685)進士,累官禮部尚書。學宗程、朱,著有《道統錄》《二程注錄》《性理正宗》等。
(17) 《輯語》:指《四書輯語》。編者陳應龍,字景云,福建侯官人。南宋嘉定十六年(1223)進士。官南雄州學教授、太學博士。
(18) 《精言》:指《四書朱子大全精言》。編者周大璋,字聘侯,號筆峰,安徽安慶人。清雍正進士,授湖南龍陽縣令,向當地諸生親自講授自編的《龍陽講義》,后任紫陽書院山長。精研先儒之學,窮究經史百家,著有《四書精言》《四書正義》《朱子古文讀本》等。
(19) 鮮德:謂缺德、少德。
(20) 大知:指有大智慧。此處是說大舜是有大智慧的人。
(21) 淵之服膺:服膺,指記在心里,衷心信服。淵,指孔子弟子顏回,字子淵。
(22) 莊、列:指莊子、列子。
(23) 象山、陽明:前者指南宋理學家陸象山(1139—1193),名九淵,字子靜,號象山,撫州金溪(今江西金溪縣)人。南宋哲學家,陸王心學的代表人物。因講學于象山書院(位于江西貴溪縣),被稱為“象山先生”,學者常稱其為“陸象山”。后者指明代心學家王守仁(1472—1529),字伯安,別號陽明,浙江余姚人。因姚江是浙江境內河流,故后人又以姚江指稱王守仁。又因他筑室于會稽山陽明洞,自號陽明子,學者稱之為陽明先生,亦稱王陽明。王守仁是明代著名思想家、哲學家,陸王心學集大成者,創“致良知”學說。王陽明于弘治十二年(1499)中進士,歷任刑部主事、貴州龍場驛丞、廬陵知縣、右僉都御史、南贛巡撫、兩廣總督等職,晚年官至南京兵部尚書、都察院左都御史。著有《王文成公全書》。
(24) 陳氏:指元代理學家陳櫟(1252—1334),生平事跡見第17頁第三個注釋。
(25) 晨門、荷蕢:晨門,指掌管城門開閉的人。酈道元《水經注·淯水》:“侯嬴賤役晨門,卑下之位,古人所不恥,何痛之有?”荷蕢,語出《論語·憲問》:“子擊磬于衛,有荷蕢而過孔氏之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己知也,斯己而已矣。深則厲,淺則揭。’”朱熹《集注》曰:“此荷蕢者亦隱士也。”荷蕢,后用為隱士之典。蕢,草編用以盛土的筐子。晨門、荷蕢,均指位卑卻具有士之風骨者。
(26) 仲子之廉:仲子,名陳仲子,亦稱陳仲、田仲、于陵中子等。本名陳定,字子終,戰國時期齊國著名思想家、隱士。陳仲子學識淵博,品德高尚,反對驕奢淫逸,提倡廉潔自律。齊王請他到稷下學宮講學,他的學說自成一家之言,被稱為“于陵學派”。
(27) 尾生之信:出于《莊子·盜跖》。青年尾生與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來,水至尾生不去,抱梁柱而死。后人以之作為信守承諾的典型。
(28) “知仁勇”:知,智慧;仁,仁義;勇,勇氣。語出《論語·子罕》:“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知,同“智”。
(29) 由:指孔子弟子子路,姓仲,名由,又名季路。
(30) 子思:名孔伋,字子思,孔子嫡孫。
(31) 用中于民:語出《禮記·中庸》:“執其兩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為舜乎?”指用中庸之道治理百姓。
(32) 貞固:持守正道,堅定不移。
(33) 儆弦、岱云:儆弦,指清人周儆弦,周氏曾重訂《六壬神課金口訣》一書。岱云,指李岱云,生平事跡見第25頁第三個注釋。
(34) 《大全》:是前人關于四書的整理著作,又稱《四書大全》。《四書大全》明清時期有很多整理本,明代以胡廣編纂的《四書大全》最權威,清代仍有刊刻。下文中凡出現《大全》一詞,不再另注。
(35) 虛齋:指蔡清,虛齋是其號。生平事跡見第16頁第三個注釋。
(36) 武曹:指汪份,武曹是其字。生平事跡見第31頁第一個注釋。
(37) 《解》:指《中庸解》一書。作者是宋代理學家程顥。
(38) 《條辨》:指《四書朱子異同條辨》,清人李沛霖、李楨纂輯。
(39) 李衷一:指李光縉(1549—1623),字宗謙,號衷一,人稱“衷一先生”,福建泉州人。萬歷乙酉鄉薦第一,日研經史及朝章民隱,以備經濟,后潛心著述而未出仕。著有《景璧集》等。
(40) 淵:指顏回,字子淵。
(41) 唯一先生:指馬惟抑,名曾魯,字惟抑,又被寫作“唯一”。生平事跡見第17頁第二個注釋。
(42) 率循分疏:指依次序一層層講清楚。
(43) 易地:交換位置,互換所處的地位。
(44) 費隱:廣大精微意。費,廣大。隱,精微。朱熹《章句》注:“費,用之廣也;隱,體之微也。”君子之道費而隱,是說君子為人處世的道理廣大而精微。
(45) 顓蒙:愚昧無知。
(46) 陳氏:指元代理學家陳櫟,生平事跡見第17頁第三個注釋。
(47) 馬先生:待考。
(48) 黃氏:待考。
(49) 王若林:原名王澍(1688—1743),字若林、筠林,號虛舟,別號竹云,亦自署二泉寓客,晚號恭壽老人,江蘇金壇人。康熙五十一年(1712)進士,官吏部員外郎、五經篆文館總裁官。
(50) 董江都:指漢代經學家董仲舒,因曾任江都相,后人以“董江都”指稱。
(51) 陵、援、俟命:《中庸》原文有“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故君子居易以俟命”的語句。此處以陵、援、俟命代指這幾句話。
(52) 《存》《淺》:指《四書蒙存》《四書淺說》二書,見第39頁第一個注釋。
(53) 素位:指安于現有的地位。
(54) 呂氏:指呂大臨(1040—1092),字與叔,號蕓閣,陜西藍田人。北宋理學家。著有《四書注》《誠德集》等。
(55) 纘緒:繼承世業,特指君主繼位。
(56) 程、張、朱子:指宋代理學家程頤、張載、朱熹。
(57) 程注:指理學家程頤所注《中庸》。程頤著有《經說》八卷,以義理疏解儒家經典,包括《易》《詩》《書》《春秋》《論語》《孟子》《大學》《中庸》八種。
(58) 張注:指理學家張載的批注。張載(1020—1077),字子厚,大梁(今河南開封)人,徙家鳳翔郿縣(今陜西眉縣)橫渠鎮,學者稱“橫渠先生”。張載于宋仁宗嘉祐二年(1057)中進士,歷任祁州司法參軍,云巖令、著作佐郎、崇文院校書等。卒謚明公。張氏是北宋大儒,哲學家,理學創始人之一,理學支脈“關學”創始人。著有《正蒙》(又名《張子正蒙》)、《橫渠易說》、《張子語錄》等。
(59) 朱注:指朱熹《四書章句集注》。
(60) 許白云:指許謙(1199—1266),字益之,號白云山人,學者稱“白云先生”,浙江金華人。因金華古為東陽郡,故許謙又被后人稱為許東陽。許謙幼從母陶氏受《孝經》《論語》,長而受業于理學家金履祥。著有《四書叢說》等。
(61) 僾然:仿佛、隱約。
(62) 二氏:指佛、道二家。
(63) 謝氏:指謝良佐(1050—1103)。北宋官員、學者。字顯道,蔡州上蔡(今河南上蔡)人,人稱“上蔡先生”,或“謝上蔡”。從程顥、程頤學,與游酢、呂大臨、楊時號稱“程門四先生”。創立了上蔡學派。此句中的引文,謝氏原話是:“祖考精神,即是自家精神。”
(64) 《賽合注》:作者張云鸞,字羽臣,號泰巖,江蘇無錫人。張氏為崇禎四年(1631)優貢,任淮安府學教授,從顧憲成、高攀龍游,深諳經術,著有《經書講義》等。《賽合注》是一部解釋經義的書。
(65) 受終:指承受帝位。
(66) “道費”:是《中庸》原文“君子之道費而隱”的縮寫。
(67) 《詩說約》:明清之際學者顧夢麟有《詩經說約》一書,對朱熹《詩集傳》進行了補充和糾正。顧夢麟(1585—1653),字麟士,號中庵,江南太倉(今江蘇太倉)人,明清之際學者。顧氏于崇禎六年(1633)鄉試中副榜,貢入國子監。入清后隱居太倉,教授汲古閣毛氏。著有《四書說約》《詩經說約》《四書十一經通考》等。
(68) 《詩傳》:指朱熹《詩集傳》。
(69) “費之大”:廣大之意。費,廣大。
(70) 王季:指周文王之父,姬姓,名歷。季是排行。
(71) 《合注》:指《中庸合注》,未著撰人。前有元代吳澄之序,及饒雙峰、陳櫟等理學家序言。據考,該書為明代書賈摘錄永樂年間所修《四書大全》而成。另外,清代泰興人張大鯨編有《四書合注》一書,未知此《合注》所指為何。
(72) 田說:待考。
(73) 《武成》:指《尚書·周書》的《武成篇》。
(74) 孔:指孔穎達,字沖遠,冀州衡水(今屬河北)人,唐代經學家。孔氏曾任唐代國子監祭酒,所疏或正義的經書有《周易》《尚書》《詩經》《禮記》《左傳》等。
(75) 《張子正蒙》:張子,指北宋理學家張載,著有《正蒙》一書,又名《張子正蒙》。其生平事跡見第93頁第二個注釋。
(76) 葛藤:本意為藤蔓類植物,人們將之引申指麻煩、糾葛。
(77) 大袷禘祭:又稱“褅袷之祭”,是古代對天神和祖先的大型祭祀活動。大袷,指無絮的雙層夾衣,是為天氣涼爽時的衣著。褅,古代帝王或諸侯在始祖廟里對祖先的盛大祭祀。
(78) 凈:原寫作“靜”。
(79) 《通義》許氏:許氏,指許慎,字叔重,東漢汝南召陵(今河南漯河)人。許慎是漢代經學家、文字學家,除著有《說文解字》外,還著有《孝經孔氏古文說》《五經通義》《五經異義》等。《通義》即指其《五經通義》。
(80) 旅酬:古代在酒宴上主人向客人敬酒為酬,客人回敬主人稱酢,客人之間相互敬酒稱旅酬。
(81) 《楚茨》:這是一首詩歌,來自《詩經·小雅》,是周王祭祀祖先的樂歌。詩中寫統治者從農業生產中獲得大量糧食,因而做酒食,供祭祀,向鬼神祈求無饜的幸福。原詩中的“楚楚”,指植物叢生的樣子。茨,指蒺藜。
(82) 觶:讀作“志”,是古代禮器之一,用以盛酒,流行于商朝晚期和西周早期。商朝時,觶為小瓶形狀,大多有蓋子,圓腹,侈口,圈足。西周時出現方柱形的觶,春秋時演變成長身,形狀像觚。
(83) 阼階:指大堂前面的東階。古代禮制規定,房前各有階,右為賓階,左為阼階。
(84) 無筭爵:亦作“無算爵”。指古代典禮中不限定飲酒爵數的飲酒禮,至醉而止。
(85) 逮賤:晚輩給長輩敬酒,長輩接受,謂之逮賤,意謂把恩榮延及年輕人。
(86) 游氏:指游酢(1053—1123),字定夫,號廣平,又號廌山,福建建陽長坪人。游酢是北宋著名理學家,程頤弟子。著有《中庸義》《論語·孟子雜解》等。
(87) 正心誠意:儒家提倡的修養方法,指心地端正誠懇。語出《禮記·大學》:“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
(88) 方版策簡:方,版也;策,簡也。葉夢得云:“木曰方,竹曰策。”黃洵饒曰:“版大簡小,大事書于木版,小事書于竹簡。”版、簡都是古代書寫工具。
(89) 《大全》葉氏:葉氏,指南宋文學家葉夢得(1077—1148),字少蘊,蘇州吳縣人。紹圣四年(1097)進士,歷任翰林學士、戶部尚書等職,晚年隱居湖州弁山石林,號石林居士。葉夢得于《春秋》《禮記》《論語》《孟子》諸書均有辨釋著述。此《大全》一書,指葉氏編輯的《四書大全》。
(90) 黃氏:指南宋理學家黃榦(1152—1221),字直卿,號勉齋,宋代福建閩縣人。少時師從朱熹,后成為其女婿,被朱熹視為道統繼承人。黃榦以大理丞轉承議郞終仕,嘗講學于白鹿洞書院,著有《四書紀聞》等書。
(91) 王遂升:名文烜,江南上元人。清康、雍間人,秀才出身,以教書為生,著有《五經講義》,曾手錄《殖學齋編訂四書大全》。
(92) “等殺”:此指“親親”的等級,以關系親疏遠近為標準。殺,減少、降低級別之意。
(93) “節文斯二者”:孟子之語。孟子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是也;樂之實,樂斯二者,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惡可已,則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
(94) “節文”:制定禮儀,行之有度。《禮記·檀弓下》:“辟踴,哀之至也。有筭(同算),為之節文也。”
(95) 有節有文:比喻有氣節,又講究禮節。
(96) 隆殺等差:尊卑、厚薄、高下的等級。殺,減少,降低級別。
(97) 至當不易:極為恰當,不能改變。
(98) 第第:等次。
(99) 生、安、學、利、困、勉:《中庸》原文中有“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困則知之”,是為“三知”。又有“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強而行之”,是為“三行”。“生、安、學、利、困、勉”,是對原文的簡稱。
(100) 提破:點破,意指揭示出來。
(101) 怙冒:廣受庇護,與后面的“保全”意同。怙,依靠、仗恃。
(102) 朱柏廬:明代諸生,江蘇昆山人,生平事跡見第23頁第一個注釋。
(103) 云峰:指胡炳文,字仲虎,號云峰,生平事跡見第32頁第二個注釋。
(104) 程門:指程顥、程頤理學宗派。
(105) 陳氏:指元代理學家陳櫟,生平事跡見第17頁第三個注釋。
(106) 豫者:提前預備之意。
(107) “敬、體、子、柔”:《中庸》原文為:“敬大臣也,體群臣也,子庶民也,柔遠人也。”此處是擇每句前的一個字代稱。
(108) 狥人:曲從和迎合他人。
(109) 徐巖泉:名徐爌。明代嘉靖進士,曾任巡鹽御史。著有《孟子初問》《四書初問》等。
(110) “生知”“安行”:據《中庸》原文,指“生而知之”“安而行之”。
(111) “擇執”:指“擇善而固執之者也”句。
(112) “學、利、困、勉”:據《中庸》本章原文,指“學而知之”“利而行之”“困則知之”“勉強而行之”句。
(113) 捍格而不相入:過于堅硬而難深入,形容彼此意見完全不合。捍,絕。格,堅硬。捍格,相互抵觸,格格不入。
(114) 踰格:破格。
(115) 前三者:指“知仁勇”三者。
(116) 史氏:指史伯璇,又名史伯璿,字文璣,號牗巖,浙江溫州平陽人。元代儒學學者。一生致力于講學和著述,對朱熹的《四書章句集注》頗多研究。著有《四書管窺》《管窺外篇》等。他的學術思想對后世有較大影響,黃宗羲在《宋元學案》中,把他和他的部分學生列入《木鐘學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