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呂劍人同志一些往事

張中濤

呂劍人同志解放前在中共陜西省委、關中地委及以后在新疆工作多年來，一直是我崇敬的領導者。

幾十年來，他給我的深刻印象是：平易近人、實事求是、思想開朗、處事穩健、冷靜，對同志特別是對黨外朋友爽朗、曠達。

他在陜西省委和關中地委機關工作和日常生活中，對同志們非常和藹，從不擺架子，處處使人感到很親切。在新疆黨內外人士及少數民族干部群眾中，有著崇高聲望。

1943年夏，我和一些同志由關中地委調往延安黨校學習，最初住在西北局招待所，當時正值延安“整風審干”，“搶救失足者運動”進入尾聲期間。我剛到招待所當天，參加了所內的一次搶救會，所長在會上高喊“搶救失腳者”（失足者的轉音，我當時還聽不懂）。隨后在邊區參議會禮堂，又參加了一次規模很大的搶救會（是個晚上），會上看見了幾位熟識的陜西同志，在向大會交代他們的所謂“犯罪事實”。大會宣布休會中，在會場內外，還要展開所謂“規勸運動”，即對自己認為有問題的人，進行規勸，要他們坦白交代自己的問題。當時在延安有一種極其錯誤的輿論，說陜西黨是“紅旗黨”，是“假黨”。那天劍人同志也參加了大會，休息時，他和我們幾個同志一起在禮堂外聊天。他當著我們幾個剛從關中來延安的同志說：“我不知道誰有問題，規勸誰？規勸啥？”從這可以看到劍人同志的耿直品格，因為在當時說這樣的話，是需要一定的勇氣的，他實際上是對康生搞的這種錯誤的“搶救運動”有意見，是一種抵制的態度。這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雖然當時延安已處在“整風審干”的后期，但在關中分區，卻隨即又掀起了“搶救”風潮，整錯了好多人。

劍人同志調往新疆工作以后，先后任中共新疆分局、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黨委統戰部部長、自治區黨委常委、書記處書記、常務書記，直到“文化大革命”。我當時先后在中共塔城地委和伊犁區黨委工作，多年工作中和劍人同志有不少接觸。他給我印象最深的是處理大事穩健、冷靜、實事求是。1962年4、5月間，發生了蘇聯當局有計劃、有準備、有組織、有步驟地策動、誘惑我國住在伊犁、塔城邊境的居民越境去蘇事件。蘇聯當局一面唆使塔城蘇僑協會在暗中煽動，一面在邊境線上拉開鐵絲網，打開口子，派汽車接送越境人員到蘇聯境內，形勢十分嚴峻。劍人同志受區黨委委派，親自帶領工作組到塔城地區，協同塔城地委處理事件。我當時任伊犁區黨委書記處書記，已先于他到達塔城地區。當時塔城縣、裕民縣已由幾十、幾百人發展到成千上萬人帶著牲畜出走。不久又出現了波及額敏縣的勢頭。我們組織了大量工作人員，根據黨中央的方針，一面揭露蘇聯當局的陰謀，一面加強對邊境群眾的宣傳教育，堅持說服勸阻受蒙蔽邊民越境出走，并加強邊卡，解決了群眾生產和生活上的一些迫切問題。雖然做了大量工作，但并未達到有效阻止的目的，特別到5月下旬，在額敏縣又掀起越境高潮。我們又將工作重點轉到額敏縣靠蘇聯的邊境上，堅持勸阻，直到5月29日，伊寧反革命暴亂被鎮壓，蘇聯才不得不在邊境上封了口子，我國邊民越境事件才逐漸平息。在處理事件的過程中，特別是“5·29”伊寧反革命暴亂的消息傳到塔城時，形勢非常緊張，此時我的中心性視網膜炎突然發作，幾乎不能堅持工作，而在這種情況下，劍人同志始終沉著、冷靜，遵循黨中央方針，按照區黨委部署，堅持實事求是地說服、教育、勸阻群眾，他特別強調要防止和群眾發生沖突，萬一阻止不了，由他們去吧！他說：“將來我們的經濟發展好了，他們還是會回來的。”這種革命家的博大胸懷和戰略眼光給我及所有工作人員留下了深刻印象，也使我們領悟了許多道理。

劍人同志在工作中，能深入基層，密切聯系群眾，廣交朋友，不論在民族宗教上層人士和黨內外朋友中威望都很高，而且在農牧民群眾中也結交了好友。在伊犁霍城縣伊車嘎善錫伯族自治鄉工作期間，和貧農韓五十六建立了深厚的階級感情，以后的幾十年中，不忘舊情，常有往來，甚至在“文化大革命”的動亂年月，韓的兒子還到烏魯木齊來看望劍人同志。

劍人同志還能急人所急，樂于助人。20世紀50年代，我的小女孩患肺門結核，塔城地區醫藥困難。我在烏魯木齊開會時，順便帶上孩子去治病。他得知后，立即介紹我到北門醫院找張桐壽大夫，他是位小兒科專家。經過診斷，確診是肺門結核，給了些藥，并說：“這是體質弱的小孩子普遍有的現象，長大就好了，不怕。”名醫一句話，把問題解決了，孩子長大，果然身體健康，啥問題都沒有。劍人同志調回陜西工作后，我在喀什地委工作期間，他曾經給我來信說，需要一些雪蓮為一位老朋友治病，我立即從塔什庫爾干帕米爾高原的雪山上搞了些寄回陜西。我離休搬回西安干休所居住后，多年的關節炎造成雙膝疼痛，他見了后，立即介紹用甘遂煮雞蛋消了腫脹和疼痛。

劍人同志在“文化大革命”中慘遭迫害，我在伊犁州黨委也遭到迫害，被隔離審查多年，所謂“罪名”之一就叫作“呂劍人的黑干將”。他解除軍事管制后，我也初步恢復了工作。在新疆交通廳任黨的核心小組副組長（尚未徹底平反下結論）時，我便和老伴高琳在一位同志的陪同下，看望了劍人同志，表示慰問。離休回陜后，和劍人同志一起議及“文化大革命”中遭受“四人幫”代理人迫害一事時，他說：“誰是四人幫代理人？現在不提了。”這正是他心地善良、心胸寬闊、能容人的具體表現。

呂劍人同志革命70多年，征途坎坷，歷經磨難，經驗豐富，閱歷廣闊，雖到暮年，仍壯心不已，堪稱老干部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