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我是大陽大剛的身胚”

廳堂送走三個兒子，妻室又提起兩個女人。

曹操去見卞氏，說起衣食與內眷如何奉守節儉，很快一拍即合。卞氏已有考慮，隨著近日整頓軍隊，安排文治武功，她意識到家庭風習也該正令明規，自己設想了多條細則，如每日食不過一肉、女飾不得珠翠等。

“王修這人厲害！”他又夸贊王修，提及那個“歷代亡國之君皆以奢侈享樂稱著”的論斷，覺得在得到鄴城后尤感這個論斷的重要。他還說，以子桓、子建那樣的心性才情，今后能否開創守成，很難預料。

“子建確有異質！”他顯得既興奮，又不安。

“應該給他提親了！”卞氏忽然冒出了這句，臉上也是喜憂參半的神色。她近日發現曹植有渴望見到甄妃的舉動，當母親的早就知道兒子早熟，不讓他心里燥熱是不可能的。聽人說那個正直敢言的崔琰有個侄女，現今十八歲，心靈手巧，長于女紅。子建有了如意妻子，就會心里安順。

“崔琰的侄女，當是賢淑閨女。”曹操說著，躺下身子，枕在青石上，拉住卞氏胳膊，“來，在額顱推拿幾下，看看你的蘭花指?！?/p>

卞氏俯身伸手，在他的額上擠壓撫按，手指飛動時恰似兩朵蘭花迎風搖擺。這是她歌舞藝人養成的職業手勢，平日梳頭扣紐也是蘭花指飛動。

“上有蘭花，下臨青石，林泉之聲，且幽且馨……”他采用皇甫隆傳授的存思功法，從容閉目，意念入靜，本想氣定神安，物我兩忘，但卻悠悠乎乎地興奮起來，在體味額上的纖指撫動時，詩興也不覺涌動。

卞氏沉默片刻，停止推拿?！奥犝f王修得了蔡伯喈的藏書，蔡文姬的去向他也略知一二。應該設法將文姬找到，她是你心儀之人，曠世才女，要讓教化風行，當有她的參與?！?/p>

曹操睜開眼睛，心里一熱，把她的雙手緊緊攥住，“我已有考慮。待北征烏桓，到了塞外，仔細打探，便可得知她的下落。她若能在身邊，我的一生將多一份色彩！”

“你不如王修！”卞氏輕輕嘆息之后，又說，“王修忠貞、廉正、儉樸，又自律極嚴，不好女色。你如此好色，上下盡知，孩子們能不受感染嗎？”

像被炭火灼燒了皮肉，曹操驀地坐直身子，目光射出怒氣，雙臂抱住卞氏腰肢，拼命箍得緊緊，勒得她臉色發青。

“你分明想要氣死我，故意往傷疤上捅！我是大陽大剛的身胚，先天的造化，心性的稟賦，我只能如此哇！”他狂吼般傾訴，雙臂松開，緊握拳頭，朝她晃了一下，“聲色詩酒，這是我的逸性。陽者放逸，不放不飛，想憋死我不成？”她毫無懼色，抓住他的拳頭往自己頭上打：“任何事情都是有分寸的，難道毫無節制是對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