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高老二設宴泰和樓 馬老大教訓仗勢徒
北風呼嘯,漫天飛雪,天地混混沌沌,茫茫如初開一般。風雪之中,兩騎一車正在飛馳。高虎忍住渾身傷痛,他臉色有些蒼白,用棉衣把身體往緊裹了裹。馬雄飛縱馬飛奔邊奔邊說道:“高虎兄弟!我看你拳腳不錯,為何在渭北一帶未曾聽聞兄弟大名?”
高虎駕著馬車應道:“馬大哥有所不知,兄弟我無依無靠,還是高三父親救濟才勉強存活下來,后來便在陵前鎮胡財主家做長工,干些力氣活,二位哥哥莫要見笑。”
馬老二縱馬向前說道:“兄弟這般武藝卻給那財主家做長工,待他日兄弟我一刀劈了老財主,叫高兄弟做這財主如何?哈哈哈!”
馬老二說完哈哈大笑,高虎說道:“二哥莫要耍笑小弟,小弟天生粗野,又如何能做了那官人財主?”
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馬雄飛說道:“高兄弟宅心仁厚又重情重義,方才縱然滿身傷痕,亦拼死一搏,待此事一了,不如高兄弟與我等一起快意江湖豈不快哉?”
高虎思緒一閃,想起五姨太,若真能與心上人在一起縱馬江湖那該多好!他曾想過無數個方式和理由,都因自己無所依附,亦不想讓她跟著自己受罪才一直忍受煎熬,眼下有了出路本應歡喜,可他卻陷入矛盾之中,因自己最想過的生活是擁有自己的土地和她終老白頭,卻從未想過落草江湖。
馬老二見高虎沉默不語催問道:“高兄弟如何不理大哥問話?”
高虎忙說道:“眼下救人之事要緊,等高三病愈后小弟自會前去拜會二位哥哥。”
馬老二說道:“如此也好。”
高虎問道:“馬大哥江湖人稱快刀手,卻不講陜話,為何說一口京腔?”
馬雄飛說道:“高兄弟有所不知,哥哥我本是直隸人士,后移居關中,個中緣由說來話長,等日后再告知兄弟。”
馬老二用馬鞭一指遠處說道:“大哥快看前面就是三原城了!”二人順馬鞭指的方向望去,但見前方一座城關,三人勒住馬韁,高虎說道:“二位哥哥馬上要進城了,應將兵器藏在車底,以免惹麻煩。”馬雄飛剛要發作,轉眼一想也有道理,若是平日里定要殺他娘個痛快,今日有正事在身,只好不情愿地將刀藏在馬車底下。
三人催馬向前,不大會兒工夫便來到城樓下。風雪正緊,路上行人稀少。三人進了城門,穿過北街右拐,見前方立一牌樓,上書“墨香里”三個字。街邊上有烤紅薯賣羊雜的小販,一個賣炭翁駕著一輛牛車裝滿燒好的木炭,沿街叫賣,不時有店家出來問價。
三人來到賣炭的老翁跟前問道:“大叔你知道這‘福泰祥’布莊怎么走嗎?”
老漢伸出黑黑的手指向前一指道:“你往前再走半里地就能看見‘福泰祥’布莊了,那可是咱北關城最大的布莊了!”賣炭翁熱情地說道。
高虎拱手道了聲:“多謝老伯。”
三人催馬向前,只見前方斜掛一面店旗上書“福泰祥”。三人到了布莊前,拴馬下車,幾個店伙計忙上前招呼:“三位爺里面請!”
三人進了店,將身上雪花抖落,高虎說道:“快去請你家高輝掌柜,就說高家堡高虎前來拜會。”
不大會兒工夫,從后堂掀開門簾閃出一人說道:“高虎大哥,西北風刮得大,咋把你刮到這三原城來了?我可好幾年沒見哥咧!”
說話的正是高輝,高輝一身儒雅氣息,年紀二十上下,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
高虎看著高輝笑道:“你這小子做生意做得油腔滑調的,都開始挖苦哥了。”
高虎和高輝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高輝一拍高虎肩膀,叫了聲“高虎哥”。本來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的一個動作,卻哪里知道高虎有傷,高虎強忍疼痛,勉強笑了一下,額頭汗珠滲出了腦門。
高虎忙介紹道:“高輝!這二位是我朋友,這位是馬大哥,這位是馬二哥。”
一一介紹完畢,高輝趕緊請二人落座,又讓伙計沏茶倒水端上火盆,敬了一杯茶問道:“下這么大的雪,哥哥到這莫非有事?”
高虎臉色凝重說道:“確實有事。”便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說道:“這是你爹給你寫的信,你自己看吧!”
高輝忙拆開書信看閱,看完急切地說道:“三位哥哥,這事有些急,不如此刻速去泰和酒家。那泰和酒家掌柜與小弟有些交情,平日里小弟生意上的客商常在他處吃喝住宿,想必他定能答應。”
四人忙出了布莊,高輝上了高虎的馬車,從“墨香里”一直往南,出了北關城過了青龍橋進了南關城。這三原城建有四座城池,南城和北城隔清河而建,兩城中間青龍橋相連貫通,四人催馬上了拱橋,但見南城墻甚是高大,城門上書“凝瑞”二字。
進了南門,街上行人便多了起來。店鋪林立商業繁榮,遠處十字街頭有一座三層酒樓,上書一匾“泰和酒家”四個大字,下書一副楹聯“天南地北到了此處便是家,五湖四海進了酒樓都是客”。
四人進了酒店,自有小二上前招呼。四人上了二樓要了一間靠窗戶的雅間,小二在火爐上燙了壺酒,高輝將酒店招牌菜點了一桌,四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高輝便使喚小二叫來酒店掌柜。那掌柜姓劉名泰和,生得精瘦,卻精氣神十足,鼻梁上架一副石頭鏡,身著馬褂長袍,舉手投足間穩如泰山。
眾人舉杯落盞后互相客氣一番,高輝便將事因向劉泰和細說一遍。
高輝說道:“只要劉掌柜發話,價錢不是問題。”
那劉泰和也是信義之人,豈有見死不救的道理,立時便答應讓爐頭大廚前去。高輝打厚禮謝過劉泰和,四人正欲起身離去,就見大街上奔來幾匹快馬,在店前停下腳步。打馬上下來七八個精壯漢子,一進廳堂便大聲喊道:“給幾位爺先一人來一碗羊血粉絲湯,再去叫掌柜的出來說話。”語氣甚是囂張。
小二忙哈腰點頭應聲是,馬雄飛騰地站起身來罵道:“什么鳥人如此囂張?”高輝忙攔住馬雄飛說道:“哥哥莫要沖動。”馬雄飛坐回椅子又痛飲一杯,就見劉泰和下樓笑臉相迎道:“幾位爺登臨小店,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
那人罵道:“少廢話,今兒來是給你說正事,這些客套話就不要說了。”
劉泰和趕緊滿臉賠笑說道:“曾爺,你有什么事盡管吩咐。”
那喚作曾爺的漢子說道:“后天我家九爺要辦五十大壽,想必你也聽說了吧?”
劉泰和忙應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小店給九爺的壽禮早就備好了,就等后天給九爺拜壽了。”
那人說道:“沒說壽禮份子錢,你慌個什么?劉老板,我家九爺吩咐過了,親點了你泰和酒家的大爐頭,親自給壽宴做廚。”
劉泰和一聽臉露難色:“這個……”
那人說道:“這什么這什么劉掌柜?看樣子你還不樂意是嗎?”
樓上四人一聽頓時怒火上沖,馬雄飛怒道:“哪來的瘋狗,跑出來胡亂咬人?”
樓下眾人“倉啷啷”拔出兵刃,為首的曾姓漢子罵道:“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活得不耐煩了是吧?”
馬雄飛早已忍不住肝火,飛身從樓上跳下廳堂。雙方劍拔弩張,劉泰和忙左右相勸。這時門口響起一曲凄婉的琴聲,打門外進來一花子老頭,頭戴斗笠,胡須花白,帶一副墨鏡,看來是個瞎子,口中唱道:“北風冽冽雪花飄,老漢我孤苦又伶仃,三日來未曾進的一粒米啊,聞見羊肉湯我肚中荒。哪位好心人賞口熱湯喝喝吧!”
那姓曾的漢子怒氣正盛,罵道:“老不死的,你找死啊!”話音未落,舉刀向花子琴師砍去。
預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