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榜都發出去了？”看到李公公回來，彥京眼不離手上的折子，話卻已經出了口。

“回皇上，發出去了。不過，您自個兒寫的那張被秦太傅拿走了。”

“秦太傅？”彥京抬起頭來，“太傅拿朕的皇榜作甚？”

“回皇上，今兒一早，秦太傅就拿了皇榜，去城東歸府瞧太后娘娘去了。”

“去了歸寧府上？”

聽到彥京面色都不變的稱太后為歸寧，李公公咽了一口口水，面色微微有些變化。

想來，自皇上繼位，他便再沒聽過皇上稱太后為母親，這一次直接下皇榜，昭告天下太后已死，一下子逼得太后再也不能回宮，真真是做絕了，到底不是親生的母親。

最毒不過帝王心啊。

想到這里，李公公甚至抖了一下，并且發誓要更加小心的伺候皇上。太后娘娘尚且被趕出了宮，若是他，怕是要直接掉腦袋了。

沒聽到李公公的回答，彥京皺了一下眉頭，“李全？”

“回皇上，”李全的身子抖了一抖，“是，今兒個一早，秦大人就帶著太后娘娘出了門，好像是買家用去了。”

“家用你沒有給她買全嗎？況且買家用那么多小廝不用，還需要太傅陪著去？”

“奴才不知。”

李公公偷偷看了一眼彥京，只見他眉頭深深的鎖著，臉色微微有些陰沉，然后就迅速低下了頭。

現在他是越來越摸不透這個帝王的脾氣了。

彥京將折子丟在案幾上，“下去吧。”

“諾。”李公公慢慢的退出御書房，這才松了一口氣，一摸臉上，已是滿頭大汗。

皇上這是怎么了，算幾天還看著心情挺好，現在怎么好像生氣了。

盯著桌子上的折子，彥京有些懊惱的揉了揉額角，這張折子是半月前錢御史寫的，批的就是秦太傅與太后走的太近，怕他們兩個會擾亂宮闈。

剛收到折子時他很生氣，但也不動聲色的壓了下來，他從來不信歸寧會與秦瑋有什么，所以就算歸寧要求出宮去住，他也答應的很爽快，甚至覺得，如果她出了宮，有些事情說不定還可以改變一下。

歸寧在宮里呆的并不是很開心，條條框框搞得她有些喘不過氣，這些他都看在眼里，所以他干脆讓她擺脫太后這個頭銜。

彥京斂了眉，坐在龍椅上難得松了一口氣。

現在看來，他倒是一下子給他們二人創造了機會。

也是，歸寧不過才三十二歲而已，而且十四年來，她不僅性情，連容貌都一變沒變，看起來還像個剛剛成年的少女。

歸寧跟他父皇本就沒什么，卻一下子守了十四年的寡，就算喜歡上誰，也是正常。

彥京微微閉了眼，畢竟男歡女愛，也是人之常情。

可為什么他心里會有些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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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寧跟秦瑋出去一趟，花了秦瑋不少的銀子，秦瑋也大方，反正她有的是錢，不僅錢多，而且她大部分時間呆在宮里，根本就不怎么花錢，有人替她花，她也樂意。

歸寧買的東西基本都是些貴重首飾，隨便挑一個就價值不菲。雖然她并不喜歡首飾，但是她熱愛花秦瑋的錢，誠然這些錢對秦瑋來說可能連撓癢癢都不算。

他們這一對在外人看來，就好像一個有錢的商賈在為自己的妻子花錢，看起來也算是登對。

“秦大人要在寒舍用餐？”到了歸府門口，看著秦瑋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歸寧漫不經心的問。

“嗯。”秦瑋也不跟她客氣，反正她現在也不是太后了，沒必要客氣。

“秦大人可真不客氣，”歸寧斜她一眼，“那我就親自為您整一頓吧，第一次做飯，不要太激動偶。”

秦瑋表情終于有些繃不住，眼神里滿滿的嫌棄，“就你話多，快去，一會兒我還有話問你。”

“問就問你推我干嘛？”

“我說你都三十多歲的人了，就不能穩重一點兒？”

“三十多歲怎么了？”

進了門，秦瑋無奈的看著歸寧忙上忙下要親自為她煮飯，自己都忍不住心情有些變好。

歸寧就是有這種能力，不正經的時候能帶著所有人心情舒暢，正經的時候又會給人一種威壓，十分厲害。

她還記得皇上剛剛登基的時候，根基尚不穩定，是歸寧一次次陪著他上朝堂，在群臣不尊重他的時候就會主動站出來，那場面頗有些舌戰群儒的架勢。

她永遠不會忘了那個身上仿佛帶著光芒的歸寧，她身上有一種氣質，讓人忍不住就想臣服。

從回憶里回過神來，秦瑋正看見歸寧抱了一棵大白菜，挽著袖子，一臉碳黑的從廚房里出來，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這個村姑是誰？

記憶里的歸寧太美好，看到現在這個她忍不住有些接受不了。

可能她們就不是一個人吧，秦瑋默默的想。

“你要吃白菜嗎？”歸寧喊。

“你做就行，你做出來我就吃！”秦瑋一點都不想過去跟她站一起，站在原地半步未動，只是招了招手。

“好。”歸寧又回了廚房里，秦瑋找了個地方坐下，突然想起來，現在歸寧臉上的這張鹿皮面具怕是要廢了。

面具不能沾灰，因為根本洗不干凈。

秦瑋嘆了口氣，遇上這么個祖宗，也是她倒了八輩子血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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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彥京獨自待在御書房，并譴退了所有的宮人。

屋頂傳來輕微的響動，他沒有說話，反而微閉了眼。

“主子。”過了一會兒，一個黑衣的男子蒙著面，半跪在地上。

彥京應了一聲，示意他可以說了。

“秦大人為太后娘娘買了不少首飾，還進了歸府，現在還沒離開。”

彥京抬了抬眼皮，墨眸里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情緒，“他們做什么了？”

“離得太遠，屬下只聽到娘娘問秦大人吃什么，要親自給他做。吃了飯兩個人就進了一間房……，秦大人還說要跟歸寧商量什么事情。”

進了一間房……

“你下去吧，好好盯著太后。”

“諾，屬下告退。”

彥京坐在龍椅上，突然覺得心鈍鈍的疼，疼的他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突然想起了他十八歲生辰那天，壽宴時歸寧稱病不肯來，他很失望，卻也堅持著在宴席上坐到最后。

滿心疲憊回到寢殿，吩咐不讓人跟著，可剛進去，就被歸寧撲倒了。

那時候屋里沒有掌燈，歸寧的眼睛卻亮亮的，玉白細長的食指豎在他的唇邊，叫他不要出聲。

他聞到她身上的酒氣，“你喝這么多酒作甚？”

歸寧的身子軟軟的，趴在他懷里，囁啜著道：“是秦瑋，他不讓我來看你。”

“他不讓你看我，你就喝酒？”

歸寧好像很委屈似的，抱著他的腰不起來，“可我想你。”

他愣了一瞬，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你想我可以直接來看我，畢竟你是我母親，他們不敢攔你。”

“我才不是你母親！”歸寧嚷嚷，卻被他捂住嘴。

“皇上？”外面傳來蘇公公試探的聲音。

“無事，在外面侯著，沒朕的允許不許進來。”

“諾。”

等外面沒了聲響，他才放松了下來。若是被人看見他們這副樣子，怕是會惹出些麻煩來。

正考慮著，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便猛的顫抖了一下，然后一把抓住歸寧的手，臉色幾乎一下子就陰沉下來。

“你是我父皇的妃子，也是我的母親。”他咬著牙一字一頓的說。

歸寧沒有反駁他，或者說根本就沒聽他說話，而是抬起濕漉漉的眸子迷離的看著他。

“相公。”她輕輕叫了一聲，極盡魅惑，愣是讓他看呆了。

他的喉頭滾動了一下，半晌才說出話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相公，”她又叫了一聲，“我好熱。”

他愣了一愣，見她又要纏上來，急忙將她抱起，丟到床上。她在床上也不老實，掙扎著要脫自己的衣服，嘴里嘟嘟囔囔著熱。

看她的情況，應該是中了媚藥。

他拿了被子將她纏進去，確保她不會掙開才走出了寢殿。

“李全，找人準備一桶冰水放到殿里，朕要沐浴。”

“皇上，這可是深秋……”

他體內的燥熱還未消去，此時更是容易暴躁，然后皺著眉頭看了李公公一眼，登時嚇得李公公不敢再多說話。

“諾。”

冰水送過來，他讓宮人不要伺候，毫不憐香惜玉的將歸寧帶著衣服泡到冰水里。

看著她在冰水里凍得瑟瑟發抖，他沉著臉不管，像是在懲罰她。

或者說在懲罰自己。

“皇上，您該休息了。”李公公的聲音打斷了彥京的回憶，他抬起頭，看著李公公，一下子有點分不清那段回憶是真是假。

“你先下去吧。”

好像就是從那時候起，他對歸寧的心思就徹底變了。

那晚他趁著夜色偷偷將歸寧送回了陶然居，沒有驚動任何人。她也因為泡了冰水而感染風寒，將近半個月沒有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他曾經試探過，但她好像已經不記得那晚上的事了。

彥京捏了捏額角，突然覺得頭疼的要命。

她口中的相公是誰？又是誰給她吃了媚藥？她跟秦瑋到底是什么關系？秦瑋又是要跟她商量什么？

有太多問題他想知道，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