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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衛·科波菲爾
  • (英)查理斯·狄更斯
  • 3290字
  • 2020-08-24 16:47:55

第十五章 我從頭再來

我和迪克先生的友誼和親密無間的關系與日俱增,與此同時,我也沒有失去他忠實的朋友——我姨奶奶的寵愛。她對我關愛有加,在幾個禮拜的時間里,她便把我的名字由“特羅特伍德”縮短為“特羅特”。

“特羅特,”一天夜晚,同平常一樣,她和迪克先生之間擺上了十五子棋,這時候,姨奶奶說,“我們可不應該忘記你受教育的事啊。”

這是我唯一心急火燎的事,聽她這么一提起,我心里感到很高興。

“你愿意去坎特伯雷的學校嗎?”姨奶奶問。

我回答說,那求之不得,因為那兒離她近。

“好的,”姨奶奶說,“那你明天就去,好不好?”

姨奶奶干什么事情都風風火火的,我對此早已不陌生了,所以她突然來這么一個提議,我并不感到吃驚,而是回答說:“行啊。”

“好的,”姨奶奶說,“珍妮特,去租下那輛小灰馬拉的雙輪車,明天上午十點過來,今晚疊好特羅特伍德少爺的衣服。”

聽到這一項項的吩咐之后,我心里樂開了花,但是,但我看到這些吩咐在迪克先生身上產生的影響時,心里又不禁責備起自己自私來了,因為他想到我們要分別,情緒很低落,結果棋下得很沒有水平。但是,一聽到我姨奶奶說,我有時候禮拜六要回來,他有時候禮拜三可以去看我,他便又來了精神。到了早上的時候,他又神情沮喪起來了,堅持要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錢都給我,金的銀的[33]全部給,否則于心不安。還是姨奶奶出面干預,規定送給我的錢不得超過五先令,可他態度懇切,再三請求,后來增加到十先令。

姨奶奶趕著小灰馬,技巧嫻熟,穿過多佛爾市區,根本不在乎公眾怎么說。

“那所學校大嗎,姨奶奶?”我問。

“啊,我不知道,”姨奶奶說,“我們先去威克菲爾德先生家。”

“他是辦學校的嗎?”我問。

“不,特羅特,”姨奶奶說,“他是開律師事務所的。”

最后,我們終于在一幢古老的宅邸前面停了下來。

馬車停在門口,我全神貫注地打量著房子,這時候,我看到一樓(那是房子一側的小塔房)冒出一張枯槁憔悴的臉龐,但很快就又消失了。低矮的拱門這時候打開了,那人出來了。那張臉還像剛才在窗口看到時一樣,毫無生氣,不過皮膚上倒是透著細小的紅點,那情形有時候可以從紅頭發的人的皮膚上看到。他果然是一頭紅頭發——我現在估摸著,那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但看上去年齡要大得多——頭發剪得很短,就像是地里的莊稼割得極短后留下的茬兒,眉毛幾乎看不見,睫毛也一樣,一雙紅褐色的眼睛,無遮無掩。

“威克菲爾德先生在家嗎,尤賴亞·希普?”姨奶奶問。

“威克菲爾德先生在家,小姐。”尤賴亞·希普說,“他在那兒呢。”瘦長的手指著他說的那個房間。

我們下了車。讓他把馬牽走后,我們便進了一間客廳,客廳臨著街,里面很長,天花板低垂。

客廳另一端的門開了,進來一位紳士。

“貝齊·特羅特伍德小姐,”紳士說,“請進來,我剛才有事忙著,但想必您會諒解的。您知道我的動機,生平就只有一個動機。”

貝齊小姐對他表示了感謝,然后我們就進入了他的房間。

“好啊,特羅特伍德小姐。”威克菲爾德先生說。因為我很快就發現,他就是威克菲爾德先生,是個律師,替本地一位有錢人管理著產業。“是什么風把您給吹到這兒來啦?我希望不是什么邪風吧。”

“不是,”姨奶奶回答說,“我來不是為打官司的事。”

“那就好,小姐,”威克菲爾德先生說,“最好是為別的什么事。”

“這是我外甥。”姨奶奶說。

“我可從不知道您還有個外甥啊,特羅特伍德小姐。”威克菲爾德先生說。

“我是說,這是我外孫。”姨奶奶解釋說。

“老實說,我可從來不知道您還有個外孫啊。”威克菲爾德先生說。

“我收養他了,”姨奶奶說著,手臂一揮,意思是說,他知道還是不知道,對她而言都一樣,“我把他帶到這兒來了,把他安排到一所學校里,讓他好好地接受教育,得到好的照顧。現在就請您告訴我,哪兒有這樣的學校,叫什么名字,還有學校的情況如何。”

“在我們這兒最好的學校里,”威克菲爾德先生若有所思地說,“您外孫眼下還不能寄宿。”

“但我想,他可以住到別的什么地方吧?”姨奶奶提議說。

威克菲爾德先生認為可以采取這種辦法。經過短暫的商討之后,他提議帶我姨奶奶到學校去,那樣她可以自己看一看,然后拿主意。還有,出于同樣的目的,帶她去看兩三幢公寓,也就是他覺得我可以寄宿的地方。姨奶奶接受了這個建議。我們三個人一同朝外走,他突然又停下來說:

“我們這位小朋友說不定有自己的理由,不同意這樣安排呢。我覺得我們還是讓他留下吧?”

看神色,姨奶奶是想要爭辯一下的,但是,為了讓事情進行得順當些,我說我很樂意留下來,請他們放心好了,于是便回到了威克菲爾德先生的事務所,重新又在剛才坐過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來,等著他們回來。

椅子正巧對著一條狹窄的通道,盡頭是那間圓形的小房間,就是我看到尤賴亞·希普蒼白的臉蛋出現在窗戶口的那個房間。

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后,我如釋重負了,姨奶奶和威克菲爾德先生終于回來了。他們并沒有如我希望的那樣成功,因為,盡管學校的優勢不可否認,但姨奶奶并不滿意提議要我寄宿的公寓。

“很不理想,”姨奶奶說,“我都不知道怎么辦,特羅特。”

“確實很不理想,”威克菲爾德先生說,“不過我有一個辦法,您可以先考慮一下,特羅特伍德小姐。”

“什么辦法?”姨奶奶問。

“讓您外孫暫時住在這兒。這孩子挺斯文的,決不會打擾到我。這兒是個讀書學習的佳境,就像是一座修道院,清靜雅致,范圍寬廣。就讓他住在這兒吧。”

姨奶奶顯然很欣賞這個提議,不過不大好意思接受。我也是如此。

“我對您真是感激不盡啊,”姨奶奶說,“我看他也一樣,不過——”

“行啊!我知道您的意思!”威克菲爾德先生大聲說,“您用不著因為受到了照顧而過意不去,特羅特伍德小姐。您要是樂意,可以為他付費。我們也用不著費勁談什么條件,但您可以隨心愿付費。”

“有了這么個前提,”姨奶奶說,“盡管我的感激之情并不會因此而有所減弱,那我倒是很樂意把他留下。”

“那就來見見我的一位小管家吧。”威克菲爾德先生說。

于是,我們登上了一段古樸別致的樓梯,樓梯的扶欄很寬,我們都幾乎很容易從那上面走上去,然后走進了一間幽暗而古樸的起居室。

威克菲爾德先生輕輕敲了一下鑲嵌了面板的墻壁一個角落里的門,一個年齡同我相仿的女孩子很快走了出來,吻了吻他。盡管她的臉上洋溢著快樂與幸福,但依然蘊含著文靜。她的身上透著一種嫻靜淑雅、善良和藹、恬靜安寧的氣質,以至于我壓根兒沒有忘記過,我也永遠不會忘記。

這就是他的小管家——他女兒阿格尼絲,威克菲爾德先生是這么說的。聽他說話的語氣,看他握住她的手時的神態,我就猜到他生平唯一的動機是什么了。

阿格尼絲腰間掛了一只盛零星雜物的小籃子,鑰匙放在里面,她儀表端莊,行動謹慎,儼然就是這座古宅里的管家。她父親向她介紹我時,她認真傾聽,和顏悅色。威克菲爾德先生介紹完畢,便向我姨奶奶建議我們上樓去看看我的臥室。我們一同前往,阿格尼絲走在我們前面,那是個古樸氣派的房間,有更多橡木橫梁,還有菱形窗戶玻璃,寬闊的護欄一直延伸到房間。

姨奶奶和我一樣,對于替我做出的安排感到很滿意。我們重新回到客廳,心里洋溢著喜悅和感激。姨奶奶不肯留下來吃飯,因為她擔心遇到什么情況小灰馬不能在天黑之前趕到家里。

姨奶奶告訴我說,威克菲爾德先生已經替我安排好了一切,我什么都不缺了。

“特羅特,”姨奶奶最后說,“你要替自己爭光,也要替我,還有迪克先生爭光,愿上帝保佑你!”

我情不自禁,只有一次次地向她表示感謝,還要她向迪克先生轉達我的愛意。

“任何時候,”姨奶奶說,“都不要小氣吝嗇,任何時候都不要虛情假意,任何時候都不要殘酷無情。要遠離這三種罪惡,特羅特,我會永遠對你抱有希望的。”

說完,她趕忙擁抱著我,然后走出了房間,并順手把門也帶上了。剛開始,如此突如其來的分別令我大吃了一驚,心里幾乎擔心,自己是不是惹得她不高興了。可我朝著街上看時,看見她神情沮喪地上了馬車,竟然沒有抬頭回望一眼便駕車離去了,我這時候才對她有了進一步的理解,沒有誤解她。

傍晚時分,我曾信步走到了門外,并沿街走了一小段。我返回時,看到尤賴亞·希普正要關上辦公室的門。由于我對所有人都充滿了友愛之心,便走進去和他說話,分別時還和他握了握手。但是,哦,他那手啊,冷冰冰、濕漉漉的!無論是觸著還是看著都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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