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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早晨，柏樹奎覺得奇怪的是，整個湖面上除了他們這只漁船外，再見不到片帆只影。難道他們爺倆走錯了，駛進一片陌生水域，還是其它漁船根本沒出湖呢？放在平時，柏樹奎肯定不會多想。可如今已經到了初冬，湖面隨時可能封凍，他的心里有點惴惴不安起來。隨著中午第二次遛網，柏樹奎很快沉湎進上魚的喜悅中，早晨那點擔心也隨之拋到腦后了。

把漁網遛完，柏樹奎才發(fā)現(xiàn)湖的西北角漂浮著一小團烏云。開始他并沒有在意，也是打魚人經常遇到的事情，早已熟視無睹，不會放在心上。可柏樹奎這次想錯了，不多一會兒，眼見西北角那團烏云越升越高，越集越濃，帶著陰慘慘風聲，快速向他們這邊漂移，柏樹奎才覺出事情有點不妙，趕緊讓兒子起網。

可是到了這兒，一切都來不及了。沒等兒子把漁網全拽上船，湖面的風已經越刮越大，浪花也越刮越高，越密了，眼瞅著鉛灰色烏云幾乎貼近湖面，飛快地向東南方向移動，頃刻之間覆蓋住整個天空，隨之雪花也飄落下來，密密麻麻地漫天飛舞，整個湖面全陷入陰森森的暴風雪里。

雪花飄落到冰冷的湖水上，凝結成一個個細小冰晶，翻滾的湖浪驟然變成一個個昏黃，像一鍋煮開的小米粥，粘糊糊的。隨著鵝毛樣的雪花飄舞，氣溫變得越來越低，湖水拍打船舷上，凍結一層白色冰甲，使得漁船越來越沉重，幾乎劃不動了。

不好！柏樹奎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他看著兒子起完最后一塊漁網，趕緊支起船槳朝著家的方向劃去。可是湖里的風浪實在太大了，盡管拼盡了全身力氣，漁船還是頂不住，在肆虐的暴風雪中節(jié)節(jié)后退，不但沒有向前駛去，反而距離家的方向越來越遠了。

漁船在暴風雪中迤邐歪斜地掙扎，冰冷湖水一下下起勁朝船里潑撒著，幾個大浪過后，里面汪了少半艙湖水。盡管兒子用撮子使勁地往外掏水，可怎么掏也不見艙里的水減少。此刻，柏樹奎顧不上掏水，整個身子幾乎直立起來，用盡全身力氣扳著船槳，可漁船還是不肯朝前挪動半步。怕漁船被陣陣涌上來的大浪掀翻，柏樹奎不敢與風浪硬叫勁，只能把兩只船槳深深地插進湖水里，盡量控制住漁船平衡，任憑風浪帶著他們在翻滾的湖水里隨意漂蕩。

到了后半夜，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終于漸漸停下了，波浪也漸漸小下來。在暴風雪里掙扎了幾個小時的爺倆，這會兒也累的話都懶得說了。柏樹奎對癱在艙里的兒子說：“你把皮襖披上，躺一會兒吧！”

大雪紛飛的時候，兒子和他一樣與暴風雪抗爭，累得幾次差點撲到船外，幸虧被柏樹奎一次次拽了回來。兒子不僅嚇壞了，也困壞了。但他再困，再累，柏樹奎也不敢讓兒子躺下休息一會兒，哪怕極短一小會兒也不行。這樣的鬼天氣，刮著這樣的風浪，說不上能遇到什么事情！

現(xiàn)在暴風雪終于停下了，一夜沒有休息的兒子再堅持不住了，蜷著身子躺在柏樹奎身邊靜靜地睡著了。看著熟睡中的兒子，柏樹奎不由得暗自責問自己：對兒子是不是有點太殘忍了？可能哪個當?shù)模膊豢赡芟袼@樣對待自己親生兒子！

他懷著內疚的心情，把蓋在兒子身上的破皮襖往上扯了扯，幫兒子捂蓋嚴實，才準備斜倚船艙里歇息一小會兒，等到天亮以后再往回趕路。

他實在太累了，沒有了一點精神，腦袋里也一陣陣犯糊涂，幾次差點昏睡過去。現(xiàn)在，他只想躺在兒子身邊，好好地睡一會兒。突然，他想起來這場大雪過后，只要天一放晴，肯定就是一場大凍，那樣可真的麻煩啦！

柏樹奎一個激靈，猛地坐起來。不行，為了兒子也不能歇！他找到酒瓶子，對嘴連著灌了兩口，才把酒瓶子掖在懷里，重新操起船槳，朝家的方向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