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杰瑞醒來時，洞里只剩下那具尸體。他估計自己是被臭味嗆醒的。

“呃，該死的娘們。”

頭有點疼，杰瑞晃了兩下，又看看身邊。還好，武器和包裹都在。

想不到這些刺客真挺有原則的。要是再把武器弄丟，杰瑞就要崩潰了。

收拾好東西，他慢慢走出洞穴。

天晴了些，烏云散去不少，像是隨著那些刺客一起消失似的。

杰瑞坐在一塊石頭上歇會兒，清醒一下頭腦，順便想想接下來干什么。

至于莎莉茵，反正是人家兄弟會主動邀請的。以莎莉茵的性格，在那兒肯定不會吃虧，說不定還會被當成值得期待的新人給保護起來。

比起那個三無少女，還是繼續以獸人村落為目標吧，看看能不能找到跟瑪拉凱斯有關的線索。

“我可盡力了，塔妮婭。”

他望著天嘀咕了一句，拍拍衣服的灰土，繼續趕路。

*****

再說莎莉茵，被三個刺客帶去了黑暗兄弟會的據點，也叫做“圣所”。位于佛克瑞斯西面森林內，一處石坡的腳下。

入口的門上雕琢著一個瘆人的黑色骷髏。當莎莉茵走近它時，仿佛是從骷髏嘴里發出聲音一樣，黑門說話了。

“人生，最美妙的，聲音，是什么？”

這是黑門的暗號。每當有陌生人靠近，它就會這樣問。只要你答對一次，這扇神奇的門就會記住你，而無需每次都要暗號。

“是沉默。”

莎莉茵說出路上刺客們告訴她的暗號，黑門響動了一下。

“歡迎，回家。”

門笨重地向后打開，卻沒有多少噪音，似乎很輕盈。四個人先后走進去，門就自動關上了。

這處圣所是一個個連在一起的洞窟，人工痕跡非常少，基本保持了洞窟原樣。有些洞頂還透下光，地上和墻上能看到苔蘚，但總得來說收拾得很干凈。

光看每個洞窟，嗯，或者說房間的擺設，便能一眼瞧出它是干什么用的。

其中一個房間最大，又與其他房間相連，算是圣所的大廳吧。擺著鐵砧，鍛爐，磨刀架，還有一些訓練用的假人，已經被砍得不成人形。

“親愛的，過來一下。”

金發女人對著正在鍛爐那里打鐵的，一個魁梧的男人說道。男人轉了轉頭，便放下手里的活走過來。

等他走到莎莉茵面前時，女孩的視線就全被這個人高馬大的家伙擋死了。男人只穿了套簡單的，有些緊的衣褲，連鞋都沒穿，露出的胳膊和腿滿是體毛。

他低頭瞧著莎莉茵，兇狠的眼神活像野獸。

“哼，這是從哪兒弄來的小羊排？”

連說話也像，所以這其實是頂著諾德皮囊的獸人吧？

“別嚇著咱們的新人，親愛的。”

金發女人對魁梧男人說，又拍拍手。

“大家都過來一下！”

隨著她的聲音，從其他房間走出兩人。一個身材勻稱的紅衛男人，身穿紅衣，藍布腰帶和紅布頭巾，腰挎彎刀，標準的紅衛人打扮。

另一個是老頭，眉頭緊鎖。

“什么事【阿斯垂德】？我正忙著呢。”

他討厭別人打斷他的工作，很不耐煩地說。但看到莎莉茵以后，就會意地點了點頭。

“這該不會是……”

“是咱們這個逐漸縮水的小組織的新人？真有你的，阿斯垂德。”

紅衛男人靠近莎莉茵，笑呵呵地打量著女孩。被他們稱作阿斯垂德的金發女人，很自然地來到眾人中間。

“給大家正式介紹一下。莎莉茵，咱們的新人。可別以為是個小姑娘就隨便招惹她，【納茲爾】，你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被她干掉。”

“真可怕，”叫納茲爾的紅衛男人說，“我會注意使用敬語的。”

“記著就好。【加布里艾拉】，去找件差不多的衣服來，用巴貝特的就行。然后過段時間……”

“我會給她縫個新的，是是。”

暗精靈女人答應著，朝一個房間走去。她旁邊的亞龍人一言不發，在鍛爐旁邊找個地方坐下，不知是在沉思，還是閉目養神。

“希望你還喜歡這里，莎莉茵。”阿斯垂德最后說。

莎莉茵環顧著四周。

“只有這些人嗎？”

“目前是。那個亞龍人叫【維薩拉】，不愛說話。這個大個子是我老公【艾恩喬恩】，嗯，也不太喜歡說話。”

“咕。”

艾恩喬恩從鼻孔里發出咕嚕嚕的回音，簡直像一匹狼。他回鍛爐那里，重新給鍛爐旺火。

“這位怪爺爺，”阿斯垂德指著老頭，“叫【菲斯圖斯·克萊克斯】，以前在冬堡學院教過書。如果你遇到魔法方面的問題，可以向他請教。”

“當然是在我心情好的時候，而且那不是現在，哼。”

菲斯圖斯隨口說道，也回房間去繼續忙活。這老頭脾氣倔得很，敢惹惱他，就算是阿斯垂德也不會看到什么好臉色。

阿斯垂德苦笑了一下。

“最后還剩個小巴貝特。她經常不在圣所，不過你早晚會見到她的。”

都介紹完了，阿斯垂德按著莎莉茵的肩膀。

“小姑娘就交給你了，納茲爾。好好訓練，別作死。”

“放心吧，我先去準備一下。”

納茲爾比劃個沒問題的手勢，就此告退。莎莉茵默念了一遍剛才的人名，又挨個核對一下。

她感覺還少了點什么。

“我能問個問題嗎？”

“當然寶貝，隨便問吧。”

“夜母是誰？”

莎莉茵還不知道自己問了個非常關鍵的問題。阿斯垂德踱著步子，嘴角有了一絲淺笑。

“你想聽高深的解釋，還是現實的解釋？”

“都要聽。”

還挺好學，阿斯垂德便花了些時間組織語言。大廳里暫時沒有了說話聲，只有鍛爐那邊的艾恩喬恩在叮叮鐺鐺地打鐵。

最后，阿斯垂德這樣說道。

“夜母，是一具不普通的尸體。”

“尸體？”

“黑暗兄弟會從建成那天起，就侍奉著虛無大君【西帝斯】，夜母就是被西帝斯選中的傳話人。據說她獻祭了自己所有的孩子，得到了與西帝斯溝通的能力。哪怕是死后，這種能力也繼續存在。”

“死后也能溝通？”

“是的。我想你已經看過黑暗儀式了吧？人們通過儀式祈求夜母的注意，然后夜母就會將那個人的訴求告訴給我們。”

不知是不是錯覺，莎莉茵感到阿斯垂德在說這些本該很嚴肅的話題時，好像有相當的戲謔，嘴角強壓笑意。就像是給人講個笑話，自己憋著不笑似的。

“尸體如何告訴你們？”

“尸體當然不會說話。夜母會直接將聲音傳到特定成員的意識中，并且只與這個人溝通。而能聽到夜母聲音的人……”

阿斯垂德指了指耳朵。

“……就被稱作‘聆聽者’。夜母加上聆聽者，這是兄弟會運作的核心。”

說著，她順手掏了兩下耳朵。

“過去是。”

“那現在呢？”

“現在？哈，拜浩大戰爭，以及戰后的動亂所賜，很多圣所都被破壞。我已經許久沒聽說過聆聽者了，有二十年了吧？”

阿斯垂德擺弄著腰帶上的匕首，摘下來丟給艾恩喬恩。那個男人豎起兩根手指夾住，放在磨刀架上。

“沒有夜母，我們就自己去找契約。”阿斯垂德繼續說道，“畢竟人們不知道夜母和聆聽者已經不在了，總得有人繼續為他們服務不是？”

“但這樣的殺戮有意義嗎？”

莎莉茵平靜地說出這句話。她的聲音應該是蓋不住磨刀石與匕首摩擦發出的聲音，但艾恩喬恩還是停了一下，似乎向她看去。

就連阿斯垂德的表情也有種說不出的復雜。

“你說意義？”

沒想到會被一個新人問這種問題，一個讓她總會不自覺泛起怒意的問題。

她靠近莎莉茵，俯視這個女孩，像是要用眼神壓垮她。

“對我來說，想辦法讓我的圣所，我的兄弟姐妹們活下去就是意義。其他圣所就是因為不懂得變通，墨守成規才會毀滅。這也是我們仍然存在的原因。”

見莎莉茵沒有反駁，阿斯垂德把語氣調回了正常狀態。

“如果你想在這里活下去，最好多想一些務實的事情。不過如果你想見到夜母，說不定很快就能如愿了。”

*****

杰瑞吃了個閉門羹。

今天他才知道，一個外人要想進入獸人村落，必須有一位獸人的血親來引薦。說白了就是找個獸人朋友幫忙說和。

但杰瑞并沒有獸人的朋友，倒是有一個想弄死他的獸人圖書管理員。

“這群綠皮。”

他小聲地罵罵咧咧，離開了村子。

一時間，他有點不知道下一站該去哪。想來想去，還是先回裂谷城吧。也別給公會添麻煩，就去旅店住一晚得了。

至于瑪拉凱斯，獸人的朋友也不是說找就能找到的，只能放棄。

或許是時候把目標選定為梅魯涅斯·大袞了。

問題是，去哪兒能找到大袞的線索……

“啊，疼。”

杰瑞的頭掠過陣痛。但不是因為想了大袞，而是那該死的白煙。

所以說他討厭刺客，凈弄些旁門左道的東西。這噴的到底是什么玩意？明明過去挺長時間了，頭還是偶爾會疼一下。

“總之抓緊趕路……”

噠噠噠——

剛走出幾米遠，迎面有個女人騎著馬。杰瑞一瞅就知道，這女人是奔自己來的，對方明顯在減速。

快到跟前時，女人一拉韁繩，從馬背上躍下。

“可找到你了。”

她活動著肩膀，又扭了扭脖子，舒緩著騎馬帶來的疲勞。懶洋洋的聲音叫人聽了就提不起精神。

不過她這扮相實在醒腦。全身總共沒有幾塊布，基本是關鍵部位擋一擋，剩下的全露在外面。

說好聽的叫方便活動。說不好聽的，叫方便別人活動。

杰瑞滿臉都是問號。

“今天真是寸啊，一個接一個我不認識的女人找上門來。這特么是我上輩子欠的風流債嗎？”

“別給自己臉上貼金啦。”

女人撩了撩黑卷發，摘下身后背著的兩把烏木劍。再伸個懶腰，還打個哈欠。

“來吧，開打。”

杰瑞臉上的問號更多了。

“什么玩意？我也搶你買賣了？拜托你們動手之前說點我能聽懂的好不好？”

女人咧咧嘴，兩邊的眉頭一高一低。

“真是的，管那么多呢？你該不會是那種有女人主動投懷送抱，也要問問是不是仙人跳的膽小鬼吧？”

哎呦我去，這娘們挺會說啊。

想想也是。就算對方沒原因，但杰瑞有。今天到現在他就沒順心過，干脆拿這個女人瀉火好了。

他一把抽出雙劍。

“至少報個名吧？我不殺無名小卒。”

“行行行，我叫索菲婭，可以了吧？”

索菲婭也沒什么架勢，就那么提著兩把劍，歪著腦袋晃來晃去，如同街頭的地痞。

“趕緊的，讓我看看你爺們起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