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問，你，對恢復系魔法怎么看的？”

科萊蒂一字一頓，非要讓杰瑞說出個一二三。杰瑞瞟了眼布萊麗娜，女孩不服氣地別過頭去。

你倒是給我點提示啊。

“我覺得很重要。”杰瑞想了想說，“像我經常在外面走，難免遇到點傷痛，不會恢復魔法挺為難的。”

“哼，就是嘛。”

科萊蒂緊縮的眉頭終于舒展了些，對杰瑞的回答很是滿意。又看向布萊麗娜，眼睛一挑。

“但有些學生就是理解不到恢復魔法的重要性，一門心思只想著怎么用魔法搞垮別人，卻從來不想著保護自己！”

“我沒有說恢復魔法不重要，”布萊麗娜反駁起來，“我已經學滿了所有中級恢復魔法課程，沒必要繼續進修高級課程。”

“不行！你必須來！”

科萊蒂拿起個本子，在桌上敲打著。

“我已經幫你登記好了。今天下午第二堂課，你要到恢復系第四教室去。如果我看不到你，這部分學分你就別想要了！”

布萊麗娜消瘦的臉仿佛被氣得鼓起一些，有些怨恨地瞅了杰瑞一眼。

杰瑞只能避開她的目光。這果然是個送命題，怎么答都不行。

“我告辭了。”

女孩說完抽身離開。科萊蒂把那本子扔到另一張桌子上。

“那么，杰瑞是吧？托夫迪爾很看中的那個傭兵？”

“是的，我來是想……”

“我知道。能看到有人對恢復系魔法感興趣，我很欣慰。我會傾囊相授，讓你徹底理解恢復系魔法的美好！”

杰瑞連忙擺手。

“不，我用不著達到什么高度，只要……”

“但是現在不太巧。”

科萊蒂站起來，把桌上的腰包掛在身上。

“我要去上課了，午飯過后你再來吧。”

她也不管杰瑞記沒記住，就把他推出辦公室。門一鎖，急匆匆地走了。

真是個怪人。

既然這樣，杰瑞上午又閑了下來，便決定去院里找個魔力井，試試魔法改造。

魔法學院之所以建在這個位置，是因為這里，或者說冬堡地下有魔網節點。歷史上的冬堡也出過至高王，當過天際的首府，而且持續了相當長的時間。據說就和這節點有關。

這些魔力井都是從節點延伸出來，經過特定法器過濾后，形成安全穩定的魔力供給源。

對著魔力井釋放的任何法術，會通過魔力井的光芒變化，具體顯示出魔力是如何運作的。這樣有助于法師們改良自己的魔法，調整魔法施放的細節。

與撒洛克尼爾一戰，杰瑞終結巨龍的“無盡怒火·疾驅”，便是他自我改良的結果。雖然無盡怒火他用過許多次，卻從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調動魔力的，那就和呼吸一樣自然。

而通過魔力井，他知道了這“呼吸”的運作方式。再稍加改動，便形成了一種不需要兩次攻擊，能直接將武器烈焰引爆的招式。

這都是在托夫迪爾的指導下完成的。他還堅持說杰瑞有學習魔法的天賦，雖然杰瑞自己不覺得。

不過這樣的成長的確讓人上癮。杰瑞已經習慣在魔力井打發時間了。

“嗯，沒有啊。”

在院里走來走去，杰瑞沒找到空閑的魔力井。到處都有老師和學生圍著，也有人到這里自主學習。

“哦？”

那邊有口井只有一個人，而且是認識的人。杰瑞走過去。

“方便拼個桌嗎，同學？”

正在實驗魔法的布萊麗娜聽到杰瑞的聲音，手中的魔法光芒絲毫不減，頭也沒扭過來。

“隨你便，別影響我就行。”

“謝啦。”

杰瑞卸下龍骨劍，點燃，把它伸到魔力井的光芒里。

接著他就很清晰地感覺到魔力在身體里如何流動，如何運作。說得嚇人些，就好像感覺到血液流淌一樣。

“這玩意還真是神奇。”

雖說不是第一次用，他那興奮勁跟第一次一樣，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布萊麗娜輕嘆了一聲。

“你可真聽科萊蒂老師的話。”

“我只是不想面對中年婦女的怒火而已。”杰瑞抽出劍，讓火焰減弱些。

“這么說你愿意面對年輕女孩的怒火咯？”布萊麗娜改用雙手施法。

“當然，除非你想換個人刷漆。”

杰瑞很自信地回敬布萊麗娜。瞅他那有恃無恐的樣子，布萊麗娜也被逗樂了。

“科萊蒂就是個妄想狂。整天覺得有人排擠她，瞧不起她，或者說瞧不起恢復系魔法。”

敲了敲龍骨劍，杰瑞嘗試重新輸入魔力。

“那實際呢？”

“實際確實有點道理，愿意在恢復系魔法投入精力的學生很少。”

“為什么？恢復系魔法不好嗎？”

布萊麗娜放下手。不知是不解于杰瑞的話，還是對自己的實驗不滿意，她搖著頭。

“第一是難。學恢復系魔法的同時，你還要學一定的醫術，起碼要了解人體構造。否則胡亂施法，能把傷員變成尸體。”

“然后呢？”

“然后就是沒有好出路。恢復系魔法最后的用處，要么是退治亡靈，要么是當醫生。但這兩樣，那些在神廟接受訓練的圣靈祭司都會。除非你愿意加入他們，否則個人搞些小診所，小藥店，也很難比得過有宮廷支持的神廟。”

呼出一口氣，布萊麗娜重新運起魔力，在魔力井中間制造一個火球。

“要是不想跟人家爭，就只能去軍隊當軍醫。不過學生里沒有幾個想參軍的。就算參軍，也多數是些想上戰場拿法術秒人的家伙。”

怎么說呢，真是個現實的理由啊。杰瑞算是有點明白科萊蒂的心情了。

“嗯？”

正說著，校門那邊好像亂哄哄的。做實驗的學生和老師們都放下手里的活，朝那里越聚越多。

杰瑞和布萊麗娜也過去看熱鬧。只見大家圍住校門，看著校門外的一大群人。其中有幾個是學院今天負責看守上橋口的。

另外那些，瞅著就不是善茬。他們身穿深紫色法袍，摘下兜帽，露出深色的皮膚。

居然是帝國人，杰瑞有些驚訝。

“等等，我說了你們還不能進去！”

旁邊一個老師對這些帝國人說，還有幾個已經跑去通知教務長了。

為首的帝國法師抱著胳膊，傲慢的表情一覽無余。

“那我就在這里等，最好快點，別耽誤我們寶貴的時間。”

真狂啊，杰瑞心想。也不怪諾德人看見帝國人就沒好臉子，這都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事。

“居然是希諾會。”

布萊麗娜注意到那些帝國法師法袍上的標志，低聲說。

“希諾會是什么？”杰瑞問道。

“你一個帝國人沒聽說過？他們是賽洛迪爾的一個法師集團，自稱一直用魔法為皇帝服務。”

說到這兒，布萊麗娜露出鄙夷的表情。

“但實際上就是一群為了得到皇室認可，想方設法表現自己的低級法師。我敢說他們比起研究魔法，更擅長鼓搗政治。”

還有這樣的法師，杰瑞算是長了見識。那他們來學院肯定沒好事。

不多時，老師們領著米拉貝勒匆匆走來。

“我是學院的教務長米拉貝勒·俄文。請問幾位有什么事嗎？”

為首的希諾法師瞇著眼睛，看來根本沒把米拉貝勒放在眼里。

“我是希諾會的【帕拉圖斯·德西米烏斯】。直說了吧，我們來是想跟學院商量一下，共同管理你們前段時間找到的遠古魔力核心。”

幾個老師吃驚地皺起眉頭。米拉貝勒控制住情緒和表情，沉著地反問道。

“這話怎么說？”

她很想知道原因。知道翠綠魔體這個名字的只有參與研究的那些人，其他人最多只知道學院搬回來一個東西，不知道細節。

這種事過去也有，大家不會傻到到處亂說，那只會給學院找麻煩。

難道是冬堡市民？閑得沒事跑去帝都告狀？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帕拉圖斯很不耐煩地擺著手。

“不要再裝傻了，教務長。我們知道學院前不久從薩塔爾挖出了一件魔法物品，而且還能運作，十分罕見。這么重要的東西不上報給帝都，是想自己留下嗎？如果出了問題，你們恐怕負不起責。”

這是來挑事的啊，米拉貝勒心中冷笑。過去希諾會不止一次想跟學院搞學術合作，但阿冉討厭將魔法和政治掛鉤，更討厭希諾會的作風，于是一次次地拒絕。

看樣子，他們應該是得到了比較可靠的消息，才敢來學院叫號的。

回頭得和院長說一說。現在先考慮怎么送客吧。

“我們是回收了一件魔法物品，但沒有你說的那么神奇。它只是個人工造物，而且已經枯竭。”

“是與不是得讓我們看了再說。”帕拉圖斯加重語氣，“馬上帶我們去。”

“我得提醒你希諾會，這里可不是你們想進就能進的。”

“我也得告訴你教務長，不要太囂張了。真以為沒人敢動你們？”

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學生們慢慢退后，老師們暗暗控制著魔力。希諾會的法師們也做好戰斗準備，手中能看到魔力之光。

杰瑞按住劍柄，盯著希諾法師。這幫人要是敢動手，那他不介意多殺幾個人。

“什么事這么吵？”

新的聲音加入人群。有人背著手快步走來。

是安卡諾。他本想在院子里散散心，卻看到一群人在爭吵，便想著管一管。

大家自動分開，或者說避開，讓安卡諾走過去。

面對那些希諾法師。

“我是梭莫大使館特使，學院院長的顧問安卡諾。你們是希諾會的？來學院做什么？”

得說不愧是梭莫的人，論擺架子更勝一籌。高精靈的個子也比較高，手一背頭一抬，俯視出嚴肅的目光。

帕拉圖斯的態度立刻被壓下去。

皇室和梭莫之間不能說服從，但至少在《白金協定》里算是合作關系。所以希諾會看到梭莫的人會是什么反應，就不難猜測了。

其他希諾法師也連忙放下手。帕拉圖斯有些局促地說。

“嗯，是這樣，我們聽說學院得到了一件神器，所以想來……商量一下共同研究的課題。”

“哦。”

安卡諾沉吟一聲。學生們都瞪著他，米拉貝勒的眼色也不好看，連杰瑞都對這個顧問投去懷疑的目光。

這個高精靈說到底是梭莫的人。如果他把翠綠魔體交給希諾會，運到帝都，就等于是交給了梭莫一樣。希諾會也是相信他們和梭莫利益一致，所以才敢直說的。

杰瑞看了眼帕拉圖斯，那個法師果然露出狡猾而自信的表情。

“你們搞錯了吧？”

所有人愣住了，被安卡諾這句話說得愣住了。

“前不久學院在薩塔爾挖出來的，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高精靈繼續淡淡地說著，“只是個人工制造的枯竭核心。你知道薩塔爾是阿特莫拉人在泰姆瑞爾大陸的第一個定居點。雖然我不喜歡，但他們的確有這個能力。”

眾人都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安卡諾嘴里說出來的。連米拉貝勒都驚呆了。

帕拉圖斯更是始料未及，他怎么也想不到梭莫居然會站在他們的對立面。

“那……能讓我們看一看嗎？”

這回輪到安卡諾瞇起眼睛。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倒也無妨，我可以向院長申請破例讓你進去。請注意我說的‘破例’，如果是你們搞錯了，希諾會將面臨什么，不需要我多說吧？”

“這……”

帕拉圖斯不知所措地左顧右盼，事情朝著他想不到的方向發展了。

沒辦法。

“既然是梭莫的顧問擔保，我們也不多打擾。告辭。”

帕拉圖斯從人群中擠過去，其他希諾法師也跟著匆匆離開。學生和老師們一哄而散，該干什么干什么去。

“一群俗人。”安卡諾不屑地沖著那群遠離的背影說著。

“真讓人刮目相看，安卡諾。我以為你是他們那邊的。”

米拉貝勒抱著胳膊對安卡諾說。高精靈依舊是背著手，慢慢走遠。

“別開玩笑了教務長，我可是學院的顧問。”

*****

處理了這個小小的騷亂，安卡諾回到他的房間。

運回翠綠魔體的第二天，他寫了封報告，托人送去大使館。兩天后，他收到大使館的回信。

讓他保持原樣，繼續觀察。

艾斯托莫有些不解，不知道為什么大使館會做出這個決定。是學院的研究環境更好嗎？還是不想得罪學院？總感覺這兩個原因都不太像。

而安卡諾只是平靜地接受了大使館的命令。他早知道會是這樣。

因為那封信根本就沒提到什么遠古神器，措辭和他對希諾會解釋的一樣。

誠然，作為梭莫的一員，他理應把東西運回夏暮島。只要跟學院好好商量，用些手段，假以時日定能成功。

但到那時，他便永遠不會有機會參與翠綠魔體的研究中。

他還得留在天際，留在學院，面對學生和老師更加憤怒的目光。與此同時，夏暮島那些更高明的法師正開開心心地鼓搗著新玩具。

他不甘心當別人的陪襯。只要翠綠魔體還在學院，他就會得到重用，他就能參與進來。這是在梭莫體會不到的快樂。

寧做雞頭，不當龍尾。

“呼，繼續吧。”

他揉了揉肩膀，打開兩本研究筆記，伏案忙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