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瑞淡定地回過頭，望著那衛(wèi)兵。別看他表面穩(wěn)如老狗，實則慌得一批。
真有這么寸？我不信。
“你，認錯人了。”
那衛(wèi)兵又打量一下杰瑞，很確信地說：“錯不了。你就是……”
杰瑞后頸一陣發(fā)涼，和他進來的兩個衛(wèi)兵也警惕地按住了劍。
“……前幾天偷偷進城，被趕出去的兩個人當中的一個吧？又進來了！”
這話一說，杰瑞馬上就不慌了。身后的衛(wèi)兵也放下手，轉(zhuǎn)而數(shù)落起他的同事來。
“你瞎啊？前幾天來的是兩個紅衛(wèi)人，忘了？那個‘阿里克爾’，紅衛(wèi)傭兵團。”
叫住杰瑞的衛(wèi)兵仍是狐疑地看著他。
“這不是嗎？”
“這明顯是個帝國人啊，紅衛(wèi)人的臉不比這黑？你還是回去把頭盔那倆窟窿掏大點吧，我們有重要的事！”
打發(fā)走那個眼花的同事，衛(wèi)兵們繼續(xù)帶著杰瑞前往龍霄殿。杰瑞也徹底放了心。
看來真的沒人記得自己，非常好。
*****
龍霄殿的氣氛比城里更緊張。
穿過大門，便是寬敞明亮的正廳，領主理事的地方。上方是二層高的舉架，設計成了天井，能看到二樓的走廊，也讓大廳的光線更加暢通。
里面有很多人，三五成群，有的在等待什么，有的在互相議論。光看服飾扮相，就知道都是雪漫城里有頭有臉的人物。
衛(wèi)兵領著杰瑞穿過人群，向領主走去。領主的座椅在大廳中央，后面的墻上還掛著一個巨大的三角形骨頭，好像是頭骨，幾乎有半個人身那么大。
即使是巨人也沒這么大吧？
“什么事？”
還沒靠近領主，有人先迎上來。杰瑞一眼認出，她就是之前押著薇克思示眾的那個暗精靈侍衛(wèi)隊長，伊瑞萊斯。
依然是不茍言笑。
一個衛(wèi)兵留下看著杰瑞，另一個和伊瑞萊斯言語幾句。伊瑞萊斯點點頭，但沒有馬上讓杰瑞過去，而是先和巴爾古夫通報一聲，得到許可。
“過來吧！”她高聲說。
巴爾古夫身邊正和他說話的兩個人分立左右。杰瑞被伊瑞萊斯領到巴爾古夫面前。
領主清了清嗓子。
“這么說，你就是海爾根的生還者？”
杰瑞聽說巴爾古夫還有個稱號，叫“偉岸者”，確實名不虛傳。面容剛毅，身軀強健，威嚴滿滿。這句話震得他耳膜有些發(fā)顫，底氣太足了。
他馬上跪下。
“正是。小的杰瑞，本是行商人，到海爾根做生意。碰巧遇到帝國軍處決風暴斗篷俘虜，接著巨龍出現(xiàn)，毀了海爾根。我和一個帝國士兵，一個風暴斗篷士兵，三人逃出海爾根，前往溪木鎮(zhèn)避難。受溪木鎮(zhèn)百姓所托，面見領主。”
杰瑞呈上阿爾沃的信。
“有居民看到了巨龍，希望領主派兵，守衛(wèi)溪木鎮(zhèn)。”
伊瑞萊斯將信遞給巴爾古夫。他看了看，便沉吟著靠住座椅。
剛才，巴爾古夫就在跟身邊的兩人，總管【普羅萬圖斯·阿文奇】，以及他的兄弟【霍隆格納】討論這件事。但在是否該出兵，出多少人的問題上，這兩人達不成一致。
“現(xiàn)在巨龍的事坐實了，兄弟。應該馬上向溪木鎮(zhèn)派兵，至少100人，根據(jù)情況還得再加。”
見巴爾古夫看完了信，霍隆格納馬上提出建議。這人人高馬大，有兩膀子力氣，臉上涂著戰(zhàn)紋。再加上那個光頭，看上去非常驍勇。
相比之下，總管普羅萬圖斯就矮小許多，留著兩撇小胡子的他還顯得有些猥瑣。
但他不會因此退讓自己的底線。
“太多了，佛克瑞斯那邊絕對會把這當成是挑釁。海爾根剛被摧毀，咱們就在溪木鎮(zhèn)擺出這個架勢，你讓人家怎么想？”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們是為了保護人民，隨他們怎么說！”
“所以說你頭腦簡單啊。”普羅萬圖斯不屑地說，“巴爾古夫大人，我建議咱們應該……”
“夠了！！”
突然巴爾古夫一聲怒吼，止住了普羅萬圖斯的話，把大廳里的其他人也嚇了一跳。
“咱們要做的是對付巨龍，而不是爭吵！不管佛克瑞斯怎么想，我絕不會放任一頭龍踐踏我的土地，殺戮我的人民！”
這就是一句宣言，宣告了巴爾古夫以及雪漫城的態(tài)度。下面的人有的會心點頭，有的摩拳擦掌。當然也有人心存疑慮，但絕不會在表情上露出來。
偉岸者巴爾古夫，有這樣的決斷力和影響力，還有為人民著想的心，難怪他能在內(nèi)戰(zhàn)中一直保持中立。
杰瑞不由得升起敬佩之情。
“你聽到了，伊瑞萊斯。”巴爾古夫看向他的侍衛(wèi)隊長，“馬上點人，到溪木鎮(zhèn)布防。”
“是，大人。”
領命的伊瑞萊斯鞠躬離開。普羅萬圖斯看著她的背影，搖搖頭，也告退了。
巴爾古夫的目光回到杰瑞身上。
“你做得很好，杰瑞。你明明和這些事沒有關系，卻愿意冒險來報信，必須獎賞。來人，賞錢一百。”
不多時，有女傭端著盤子走來，上面是飽滿的錢袋。杰瑞雙手接過。
“多謝領主大人。”
他平靜地回答，心里可是樂開了花。真的在領主身上撈出了油水，這樣堅持到冬堡肯定是沒問題了。
“這是你應得的，杰瑞。”巴爾古夫和藹地說，“你接下來打算去哪？”
“回大人，我正準備前往冬堡投奔朋友。”
領主點點頭。
“那樣的話，可否請你多留一天？我想讓你和我的法師顧問一起研究一下應對巨龍的辦法。如果你愿意，額外有賞。”
“樂意至極。”
有錢掙誰會拒絕？杰瑞想都不想就答應下來，反正就一天而已。總不會就這天巨龍殺過來吧？
“好，來人。”巴爾古夫叫來衛(wèi)兵，“帶小伙子去見【法仁加】。”
*****
諾德人不太看重魔法，很多人還非常討厭魔法。但身為領主，就不能帶著偏見看問題。
每位領主都有一個法師顧問，會在涉及魔法的事件上給領主提出建議，也會對外出售一些魔法用品和書籍。他們在宮廷里的地位比較高，但在外面的百姓眼中就未必如此了。
所以，帶著杰瑞前往顧問房間的衛(wèi)兵一個勁詢問杰瑞對魔法的態(tài)度，杰瑞其實并不在乎。硬要說的話，他還挺喜歡魔法。
不一會兒，他就在一個單獨的大房間里見到了穿著深藍法袍，正趴在附魔臺上忙活的法仁加。
衛(wèi)兵小心翼翼地打斷了法仁加的工作。然后在他臉色變得難看前說出領主的命令，又指了指杰瑞。
法仁加立刻走過來。
“啊！歡迎你，朋友！來來來，快坐！”
他拉著杰瑞的手，請杰瑞坐下，又去櫥柜那邊準備酒水。
杰瑞掃了眼房間。一張大桌子，擺滿了書、卷軸、靈魂石和各種寶石。不遠處的四個書柜堆滿了書，櫥柜旁邊也有一個柜子，放的是各種藥草。還有附魔臺，煉金臺，一個都不少。
話說放吃喝的櫥柜和放藥草的柜子挨一起沒問題嗎？
法仁加倒了兩杯溫酒，連同裝酒的壺一起端了過來。
“杰瑞，是吧？來，請！”
“哦，謝謝。”
杰瑞慢慢喝了一口。嗯，熟悉的味道，黑荊棘蜂蜜酒，只是淡了些。
看來莫魯斯混得不錯啊。
法仁加則是把自己那杯一飲而盡，然后期待地看著杰瑞。
“你能親眼看到巨龍，真讓人羨慕。來吧，說說它是什么樣，怎么襲擊海爾根，怎么摧毀城鎮(zhèn)的？”
如此熱情，杰瑞一時不知說點啥好。感覺這人似乎不太正常。
“你怎么很興奮的樣子？”
“那是當然了啊。你肯定也多少聽過巨龍的話題吧？它們消失了幾千年，人們都把它們當成傳說。但我可不那么想。”
法仁加抓過一本厚厚的筆記，向杰瑞炫耀著。
“我研究巨龍許多年，到處收集它們留下的痕跡。比如說，天際有許多形狀相似，但是來歷不明的深坑，那其實是巨龍的墳墓呢。”
他越說越興奮，也越跑題，好在他馬上意識到了。
“哎呀，先不提這些。還是說說海爾根吧。”
于是話語權交給杰瑞。他把跟領主說的話重復了一遍，不同的是加上了巨龍襲擊的細節(jié)。法仁加邊聽邊寫，寫得很快。
“原來如此，跟我之前想象的還是有些出入。”
他看著記下的內(nèi)容，又嘩嘩嘩翻了翻筆記，對照一下。
“但有了你的講述，就能得出一個比較有效的對付巨龍的辦法了。幾千年前人們應該也是這么做的。”
幾千年前啊。
端著酒杯，杰瑞漸漸對這個話題有些沉浸。他不知道是不是酒的作用，又或是什么其他原因。
“那個時候。”
他放下酒杯。
“人們是怎么打敗巨龍的？”
問出這句話之后，杰瑞就有點后悔。
因為法仁加雙眼來電，表現(xiàn)欲望拉滿。接下來，就是漫長的法仁加授課時間。
*****
來龍霄殿聚集的人，大多是雪漫城的富農(nóng)、商人和工匠代表，以及“戰(zhàn)狂”和“灰鬃”這兩大家族的人。他們都聽說了巨龍回歸的事，有的來龍霄殿等領主決策，有的則是為領主獻策。
面對傳說中的怪物，沒有人能獨善其身。平時就挺熱鬧的龍霄殿，今天更是人聲鼎沸。
二樓，兩個女人順著樓梯并排走下。其中一人明顯是個鐵匠，跟溪木鎮(zhèn)的阿爾沃一樣打扮，頭發(fā)扎了起來。
另一人身披鐵甲，腰挎鋼劍，手執(zhí)盾牌，長發(fā)披肩。相貌雖不出眾，也是比較耐看。
兩人走向大門的時候，披甲的女人看到了那個跪在領主面前的年輕人。但也就是看了一眼便回過頭。
“多謝你了，【阿德里安】。”她對身邊的鐵匠說，“真是過意不去，要麻煩你們。”
巴爾古夫考慮到，如果巨龍來襲，守城消耗大自不必說，帝國軍和風暴斗篷也可能趁這個機會武力逼迫雪漫城。到時候軍械的損耗，衛(wèi)兵的減員會非常嚴重。最糟糕的情況，可能要動員民兵。
所以他通知了鐵匠代表，要大家做好加班準備。
“這都是應該的，【萊迪婭】。我們多干一些，戰(zhàn)士們就安全一些。”
兩人走出龍霄殿，站在和煦的陽光下。阿德里安以手搭棚，望著天邊無盡的蔚藍。
“只是，沒什么實感啊。早上起床的時候還和平時一樣呢，突然就聽說巨龍回歸。我真希望那就是個神話而已。”
“不要緊的，阿德里安。”
萊迪婭安慰地拍著閨蜜的肩膀。
“既然巨龍的傳說是真的，那么龍裔的傳說肯定也是真的。”
“你說那個救世主嗎？”阿德里安眼中仍有疑色，“那我希望他能早點出現(xiàn)。”
“一定會的。”
萊迪婭的手按在胸前。那個瞬間，阿德里安仿佛在閨蜜身上看到了一點少女的影子。
“因為，他是天際的英雄啊。”
持盾的女人在暗藏危機的天空下，露出了無畏純真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