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

剛被架出洞穴的杰瑞眼睛還在適應陽光，便又被兩人給按得蹲下。接著頭頂掠過一陣強風。

是巨龍，一飛而過，朝北面去了。很快，它巨大的身軀就變得和鳥兒一樣小。

天空依然是早上的顏色。剛才的烏云和烈焰，腥風和巨石，仿佛不曾存在過。這才讓三人真正放下心。

他們活著逃離了那個地獄。

“呼，真不容易。”

哈達瓦一屁股坐下，抹了抹汗。拉羅夫沒有坐下，焦急地望著海爾根的方向。

“也不知道烏弗瑞克大人和其他人都怎么樣了。哈達瓦，從這里能回海爾根嗎？”

“看清楚，咱們剛才穿過的是海爾根北面的山頭。除非原路返回，否則得繞上一大圈。”

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繞路也沒那個時間。拉羅夫啐了一口。

“可惡，只能去風盔城等消息了。”

他的話提醒了哈達瓦。自己也應該回獨孤城去找部隊，活著逃出來的肯定不止他們三個。

至于風暴斗篷和帝國軍之間的事，先放一放吧。

“現在怎么辦？”

杰瑞看那倆人都打定了下一步，就趕緊問了句。他的武器，包裹，還有金幣，全被帝國軍沒收了。別說去冬堡，能不能吃飽都成問題。

怎么弄得跟剛來天際似的？而且又是該死的帝國軍。

自己算是跟他們杠上了。

哈達瓦和拉羅夫對視了一眼。折騰了一早上，筋疲力盡，比起跟部隊會合，還是先找個地方歇歇腳吧。

順便也得把巨龍回歸的事傳出去，讓更多的人知道。

“沒辦法，”哈達瓦一拍腿站起來，“回趟家吧。”

拉羅夫對哈達瓦露出了罕見的會心笑容：“我也是這么想的。”

連杰瑞也聽懂了兩人的話，因為昨天他就聽過。

這是要去溪木鎮了。

*****

說來也巧，溪木鎮就在海爾根的東北方向。海爾根建在山上，從那里去溪木鎮，要繞過山坡，走上小半天。

不過三人從洞里直接穿了過去，路程就大大縮短了。從洞口下山到溪木鎮用不上多久。

這一路風平浪靜。山上的樹木花草比其他地方茂盛許多，完全看不到被破壞的痕跡，真是戰爭中的桃源。

“說起來，溪木鎮已經是雪漫城的地界了吧？中立的效果還是有的嘛。”

或許是太安靜了，杰瑞隨便拋出個話題，不然他總覺得拉羅夫和哈達瓦隨時會掐起來。

“既然保持中立，我們絕對是秋毫無犯。”拉羅夫先說道，“烏弗瑞克大人可不是賽洛迪爾那幫無恥之徒，而且我也相信巴爾古夫領主。”

“相信他會選擇你們？”

“那當然。巴爾古夫領主是個老諾德，他理解我們為何而戰，最后一定會站到正義這邊。”

不出杰瑞意料，這話馬上引來哈達瓦的反駁。

“巴爾古夫是個老諾德，但他更是天際的領主，帝國的臣子。他懂得大是大非，知道自己該效忠的是帝國，而不是叛軍。”

這波發言當然刺激了拉羅夫。他把鐵劍扛在肩上，像要砍人。杰瑞趕緊離他遠點。

“效忠帝國？皇帝在《白金協定》上簽字的時候，就已經背叛了天際，背叛了諾德人！就像他拋棄了落錘、高巖還有晨風一樣！帝國已經四分五裂了，天際應該像落錘那樣獨立崛起，走自己的路！”

“然而落錘還是和帝國保持了合作，因為他們認識到了分裂的危險。先祖神州不是單獨一個省就能對抗的，何況帝國待天際不薄，咱們諾德人也不是墻頭草，怎么能因小失大？”

“帝國否定了我們的信仰，難道我們要默不作聲！？”

拉羅夫講話很激動，很有底氣，是那種不由分說的態度。哈達瓦雖然不如他嗓門大，但言語上可是絲毫不讓。

“比起守護信仰，我更想守護和平，守護現在的生活。”

“所以說你已經墮落了，哈達瓦，和其他順從帝國的人一樣！你們都忘記了塔洛斯的偉大。沒有他，整個泰姆瑞爾都不會有和平與統一，還談什么現在的生活？那些長耳朵否定塔洛斯，就是在否定我們的精神，否定我們的傳統，否定我們諾德人！這就是另一場赤裸裸的入侵！”

“我沒忘記塔洛斯的壯舉，拉羅夫。所以我選擇活下來向后人講述這些事，而不是逞一時之勇斷送性命。戰爭同樣削弱了梭莫，總有一天帝國會重新站起來，如今需要的是隱忍和蟄伏。你們叛軍只會自我滿足地玉碎，殊不知帝國越是動亂，就越是中了梭莫的下懷！”

“我受夠你了！”

突然拉羅夫把劍一放，朝著哈達瓦邁開大步。哈達瓦也是長劍一橫，直接迎了上去。

眼看兩人要打起來，杰瑞敏捷地鉆過去，出現在兩人中間。雙手分開，捉住兩人的手。

接著電流放出。兩人疼得手一松，劍被杰瑞奪走。

“到溪木鎮之前，這些我先保管，省著你倆鬧出人命。我一個外人到了溪木鎮可沒法解釋。”

拉羅夫和哈達瓦驚訝地看著杰瑞。

“所以你是個法師？”哈達瓦對杰瑞說，“或許當初應該用個反制枷鎖把你鎖起來。”

“那都未必能困住他。”拉羅夫也借這個機會把他的疑問問出來，“說起來你是怎么把我的枷鎖也弄開的？你好像都沒碰到。”

提著兩把劍，杰瑞走在前面，很神秘地說。

“小意思，我真搞不懂那些鎖頭有什么難的。只要多一點訣竅和技術，就沒有打不開的鎖。”

*****

溪木鎮的名字就和它所處的環境一樣。一條小溪，北面是樹林，南面是小鎮。溪，木，鎮，簡單明了。

鎮里很平靜，阡陌交通，雞犬相聞，人們都在忙手里的活計。伐木的，打鐵的，制皮的，還有閑逛的。

這么和平的空氣，杰瑞很久沒有聞到了，不由得慢下腳步。

咯咯——

有只雞搖擺著，一溜小碎步沖杰瑞跑來。杰瑞趕忙抬腿把它讓過去。

“這里的動物都不怕生人啊。”他說，又看了看周圍，“說起來，好像沒看到幾個衛兵？”

“因為是中立嘛，而且離海爾根比較近。”拉羅夫說，“巴爾古夫領主大概是不想讓佛克瑞斯誤以為他加入了我們。”

“有道理。接下來怎么辦？”

“咱們到了。”

哈達瓦邊說邊加快腳步，朝路邊的鐵匠鋪走去。

“【阿爾沃】叔叔！”

鍛爐旁立著一男一女，正在交談。那男人紅衣白圍裙，被爐灰抹得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臉上也是一塊塊的灰。

聽到哈達瓦的聲音，他驚訝地轉過頭。

“哈達瓦？你怎么來了？”

他和那女人快步走出來，吃驚地望著哈達瓦和拉羅夫。

“而且，怎么拉羅夫跟你在一起？”

“【歌爾朵】姐姐，我回來了！”

拉羅夫朝那女人走去，對方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我親愛的弟弟，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我聽說烏弗瑞克好像被帝國軍抓了，就一直擔心你。”

“沒事的，姐姐！”

歌爾朵好好看了看拉羅夫，上次兩人見面還是今年年初，內戰要開打的時候。阿爾沃也是問了問哈達瓦最近怎么樣。

然后，兩人的目光一齊投向陌生人。

“這位是？”

“一個朋友，”哈達瓦說，“幫助我……我們逃出來的。”

拉羅夫也說了海爾根的事。烏弗瑞克被擒，遇到杰瑞，巨龍出現，逃離海爾根。

歌爾朵和阿爾沃的臉色越來越暗。他們剛才商量的事成真了。

巨龍朝北面飛走的時候，兩人都看到天空掠過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海爾根方向出現，不知飛向哪里。

起初兩人以為是干活太累，眼睛累花了。他們稍事休息，還跟別人把這事當笑話說。

結果不光是他們，鎮里還有幾個人也看到了。住在村頭的【希爾德】大媽逢人就說看到了巨龍，還大叫著說巨龍早晚會吃掉所有人，雖說連她兒子都不信。

所以歌爾朵和阿爾沃越來越覺得，那真是一頭巨龍。只不過巨龍一飛而過，確實有看錯的可能。兩人只是談了談感想，也不太當個事。

但現在有三個從海爾根逃出來的人這么說，那就必須得信了。

“得通知巴爾古夫領主，看他能不能派軍隊來。”阿爾沃說。

歌爾朵馬上同意。雖然兩人在塔洛斯信仰問題上總是吵架，但畢竟是鄰居了這么多年，關鍵時刻她不會胡攪蠻纏。

順便說一下，天際沒有鎮長這個概念。通常是由鎮里聲望比較高的人出面，配合衛兵隊長來處理事務。對溪木鎮來說，就是阿爾沃和歌爾朵了。

那么派誰去報信呢？兩人再次看向了杰瑞。

哈達瓦和拉羅夫要前往獨孤城和風盔城。鎮里的衛兵不多，最好留下來應付可能發生的意外。而杰瑞是海爾根的生還者，肯定能得到領主的接見。

兩人跟杰瑞這么說。至于真正的理由，杰瑞心里很清楚。

他們只是想多陪一陪大難不死的親人。

杰瑞也是欣然應允。他現在身無分文，得想辦法搞點錢。給領主報信，說不定領主一高興，能賞自己點東西呢。

前提是沒人記得他之前在雪漫城干的事。應該沒有吧？上次是騎馬跑出去的，總不會被人記住臉吧？

“我知道了。但我這樣見領主是不是不太合適？”杰瑞瞧了瞧身上被熏黑的衣服。

歌爾朵明白他的意思，馬上回家拿了身干凈的衣服，還有一些金幣。阿爾沃則送了杰瑞兩把鐵劍防身，又寫了封給領主的信。

還沒見領主，就拿了不少東西，運氣不錯。要是就這樣跑了，問題也不大吧？

開玩笑了。諾德人民風淳樸，拜托別人做事就不會懷疑，自己怎么忍心利用別人的好意呢？

“我一定說服領主派兵。”

在阿爾沃家休息一會兒，吃點東西，杰瑞留下這句承諾，出發了。

*****

趕到雪漫城的時候是正午，一天中人們最活躍的時候。但今天，這城外的氣氛明顯不是杰瑞第一次來雪漫城那樣。

太安靜了，沒有行人，大門前的衛兵增加了許多。杰瑞壯起膽子走過去，一個衛兵馬上攔住他。

“站住，你是本地居民嗎？”

“不是。”

“那你恐怕不能進去。現在城內進入警戒狀態，只允許辦公務的人進出。”

“我是從海爾根逃出來的。受溪木鎮的鐵匠阿爾沃之托，向巴爾古夫領主送信，請求他派軍隊……”

杰瑞抬了抬頭，嚴肅地說。

“……從巨龍的威脅下保護溪木鎮。”

衛兵心里一驚。城里的確是因為有西邊來的人說看到了巨龍，才提升警戒級別的。這人能說出來，至少代表他也看到過。

“那好吧，但我們得盯著你。”

他叫上另一個衛兵，兩人帶著杰瑞進城了。

城中的景色和杰瑞上次來的時候一樣美。陽光，綠樹，溪水，但唯獨少了人們歡喜的笑容。

能看到的居民，都緊張兮兮地在議論，有幾個攤位提前收了攤。成隊的衛兵在街上巡邏，不安的空氣彌漫在城里。

也難怪。雪漫城西面是平原，地勢開闊，巨龍從這里飛過的話，肯定會有更多人看到。

得抓緊把信送給領主才行。

但就在這時，有個衛兵從杰瑞身邊路過，忽然站住。

然后說道。

“等等，我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