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是真的很想抱孫子啊!
- 錦繡青梅
- 鶯訴
- 2994字
- 2020-09-13 01:00:17
沈府的凌恒院沐浴在靜謐夜色里,同處一巷的陸府,卻是雞飛狗跳的另一種光景。
“別打了!別打了!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倒是聽我解釋啊!”
紅衣少年衣衫凌亂,一面扯著嗓子嚎叫,一面驚慌地滿院竄逃。
他的身后,遠遠跟著一群浩浩蕩蕩的小廝,每人手里拎著一盞燈籠,將精美奢華的府邸照得亮如白晝。
而與他距離最近、追著他跑了五圈依舊不罷休的,是一個手執臂粗棍棒、面容憤怒的中年男人。
正是他的親爹,穩坐臨安城首富之位的陸家家主,陸譽!
“你這個臭小子,還不快給我站住?!前些日子你犯那買賣人口之事,好不容易消停了些,現在又想添個婢女?我告訴你,你想都不要想!給我把皮繃緊點!若是讓我逮著你,定打得你屁股開花!”
到底是練過武的人,陸譽追了近半個時辰,體力絲毫不減。
他舉著棍子,邊跑邊敲打近處的鑲金廊柱,一路哐當下來,金粉漫天飛揚,不知糟蹋了多少銀子。
身后的動靜那般大,陸景淮哪里敢停下來?一個不小心,那棍子可就落在他屁股上了。
他飛快地往前院跑,同時在心里計算著時間。
“爹,只要你把棍子扔了,我保證不跑!”
他剛說完,便聽見院墻外有馬車聲響起。
不早不晚,恰逢其時。
少年大笑一聲,卯足了勁兒沖到墻邊,平地躍起,輕輕松松落在一墻之外的馬車車沿上。
駕車的小廝神色淡淡,對自家二公子突然從墻內跳出來的行為,早已是見多不怪。
“景淮,可是又惹事了?”
沉靜溫和的嗓音從車廂內傳出,一只修長的手掀開車簾,月色下,身著品藍色錦袍的年輕男子,眉眼俊逸,貌如其聲。
陸景淮緩了口氣,彎身鉆進車廂,抱怨道:“我才沒惹事,是爹蠻不講理,硬要追著我打!”
“若真是爹誤會了你,你好好與他解釋便是,跑什么?”
男子輕嘆一聲,好笑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馬車在陸府門口緩緩停下,寬闊朱門被人從里面踹開,震得門檐上高掛的金箔紙風燈搖曳不止。
陸譽帶著一眾小廝走出來,指著馬車氣沖沖道:“孽子,還不快給我滾出來!你以為你大哥回來了,我就不打你了嗎?!”
陸景淮被他吼得頭皮發麻,咬了咬牙,看向自家大哥,“哥,你信不信我?”
陸景從想到白日里他托小廝告知自己的那件事,眉心皺了皺,“可是與新添婢女之事有關?”
陸景淮忙不迭地點頭。
陸景從哂然一笑,起身掀開車簾:“出去吧,我覺得爹打得對。”
“哥,事情真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陸景淮試圖解釋,但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經下了馬車。
少年苦著臉,視死如歸地跳下車。
陸譽見他磨蹭半天才下來,掄起棍子就要往他身上招呼。
“哥!救我!”
陸景淮大叫著往陸景從身后躲。
剛應酬完的陸景從,身上帶著淡淡的酒香與疲倦。
生意場上的事情繁忙又瑣碎,他常常早出晚歸,甚至一連多日都要去往別的州府處理事務,像今晚這樣一家三口聚在一起的機會,實在是少之又少。
耳畔是父親與弟弟十幾年如一日的親切吵鬧聲。
他于此聲中,抬頭看了眼被風燈照亮的陸府牌匾,眸中泛著點點暖意。
“爹,先別打了。有什么事,咱們進去慢慢說。”
儒雅溫和的男人,笑著奪去陸譽手中的棍子,遞給一旁的小廝。
陸景淮感激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對著陸譽做了個鬼臉,轉身飛快地跑進府中。
金碧輝煌的前廳里,陸家的三個男人相對而坐。
小廝奉上熱茶,便自覺地退到門外。
陸府沒有婢女。
準確來說,是陸夫人去世之后,府中便沒有婢女了。
陸譽對亡妻情比金堅,不愿另娶,經歷數次被女人設計,險些犯下大錯,這才遣走了所有的婢女,一心經商育子,再無旁念。
想到亡妻,中年男人的神色不覺變得溫柔。
陸景淮悄悄瞅他一眼,忍不住也跟著勾唇。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爹,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一進門,你二話不說就拿棍子抽我,連一點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陸譽臉色稍霽,冷哼道:“那我倒要聽聽,你如何解釋。”
“上回買賣人口那件事,反正我是說不清了。我還是那句話,不是我做的,是有人故意誣陷我!”
陸景淮的目光逡巡在對面兩人的臉上,毫無意外地對上他們懷疑的眼神。
他煩惱地抓了抓頭發,頹敗癱坐,“算了,我就知道你們不信。”
陸景從呷了一口茶,溫聲道:“那便不提上回之事。你且說說看,好端端的,為何突然想要添個婢女?”
“我……”
陸景淮欲言又止,白皙臉頰迅速染上可疑的紅暈,在明亮的燈盞下尤為明顯。
“你什么你!上次買來的婢女如今不知所蹤,我還沒找你算賬,這次,你休想!”
陸譽語氣不耐,眼神四處掃蕩,似乎在尋找適合揍人的工具。
陸景淮漲紅了臉,依舊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他要如何開口,他在街上遇到了一個樣貌可愛的女孩兒,想要討來天天陪在自己身邊?
陸譽清心寡欲多年,一時沒能參悟過來其中的貓膩。
可陸景從到底是過來人,一見自家弟弟這般羞赧,心里基本已經摸清了的他的想法。
在陸譽第二次打斷陸景淮之后,他笑道:“爹,有些事,或許真的要依著他。景淮已經十六了,該長大了。”
陸譽微怔,而后立刻反應過來,當即轉怒為喜,拍桌道:“景淮,你這是有中意的姑娘了?!”
他并不詢問那女子的出身,因為他根本不在意。
這些年來,大兒子的婚事讓他精疲力盡,后來他想通了,感情之事勉強不來,干脆懶得再管。
如今對待小兒子的婚事,他是真的一點要求也不敢有,只要是個女人,只要自己兒子喜歡,他必定全力支持,恨不得立刻上門下聘,把親事給定下來。
他是真的很想抱孫子啊!
放眼整座臨安城,哪個男人到了他這個歲數,還沒當上祖父的?
他急得很!
因為這不僅是他的心愿,也是夫人的心愿。
陸景淮不自然地扯著袖子,默默吞了吞口水。
誰能告訴他,為什么他爹看他的眼神,像是要將他扒光了一樣?!
少年只覺得臉上臊得厲害,連帶著聲音都顫抖了許多:“爹,你不要聽大哥胡說八道!我,我只是……哎呀,我就是想添個婢女而已!”
陸譽連道三聲“好”,笑得眼角的皺紋都深邃了幾分。
陸景淮滿臉迷茫,“爹?”
陸譽沒搭理他,自顧站起來,步伐歡快地往外走,嘴里小聲念叨著:“瑤兒,你聽到了嗎?咱們的兒子要娶媳婦兒啦,咱們很快就可以抱孫子啦……”
“爹,你去哪兒?你到底答應還是不答應啊?”
陸景淮追了出去。
燈火輝煌的長廊里,歷經滄桑歲月的中年男人,背影已不復當年偉岸。
牙牙學語的頑皮孩童長大了,而他,也老了。
向來神經大條的少年,忽然覺得有些傷感。
一只修長的手搭上他的肩膀。
他回頭,對上一張溫雅如玉的臉,“哥。”
陸景從與他并肩而立,一齊注視那道漸行漸遠的身影,良久,輕聲:“爹這是去祠堂找娘說話呢。別擔心,剛才他已經答應你了。”
陸景淮哼了聲,縱身躍上扶欄,大大咧咧地坐了,“就算他不答應,我也會想辦法讓他答應……”
話音漸漸消失,少年皺了下眉,忽然氣餒地垂下頭,“其實我與她不過見了今日一面,只知道她主子喚她阿錦……哥,我若突然找上她,會不會嚇到她?”
陸景從靜靜陪他站了會兒,揚唇道:“心誠則靈。從小到大,除了讀書這件事比較勉強外,哪件事不是由著你性子去做的?”
陸景淮想了想,不禁也笑了,“還真是!”
“所以,想做就去做吧,趁著你的心還是熱的,趁著一切才剛剛開始。”
陸景從拍拍他的肩膀,目光穿透層層院墻,落在某個方向,似情深,似苦澀,更似遺憾。
“你要好好讀書,將來考取功名,榮耀門楣。你更要娶到心愛的女子,與她琴瑟和鳴,白頭偕老。而我……這輩子,注定是要辜負爹的期望了。”
夜風吹過,將他最后的只言片語,融進廊檐下的暖色燈火中。
宛如嘆息。
^^
叮!
開啟支線,陸景從的往事。
一位不愿透露真實姓名的道友:“陸二,大家都說你用假銀子買賣人口,對此請問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陸景淮:“我再說一遍!不是小爺我做的!呵,假銀子!”
萬年背鍋陸景淮。
一口大黑鍋背到底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