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我從來都是睚眥必報之人
- 錦繡青梅
- 鶯訴
- 3117字
- 2020-09-13 01:00:17
“詞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自從上回雨中一別,我對你可謂是思之如狂,就連去上京喝花酒,美人在懷,也都還惦記著你……”
傅聽寒嘴里說著沒臉沒皮的話,目光卻是瞥向小姑娘手里的食盒。
聽到“上京”二字,謝錦詞突然安靜下來,抿著唇認真問道:“上京……是什么樣的?”
“上京乃天子腳下,自然是戎國最繁華昌盛的地方?!?
傅聽寒懶懶應答,順手揭開食盒的蓋子。
馥郁的珍饈香氣頓時盈滿整個廳堂。
少年眉頭一挑,風流的桃花眼里閃過一絲別色,“嘖,鴿肉,鮑魚,烏雞。你家公子最近很虛嗎?也不怕補過頭了?”
謝錦詞忙把蓋子搶回來,“你快放我回去!我家公子受了重傷,需要馬上吃到這些東西!”
“什么?又受傷了?”
傅聽寒臉色微變,拉起小姑娘便往外走。
謝錦詞驚呼:“你這是做什么?你倒是放開我!”
“沈四哥哥受傷,我自然要去探望的。至于你,若是不想被剛才那個小子繼續糾纏,盡管掙扎便是?!?
提到陸景淮,謝錦詞立馬乖巧了。
她低著頭,任由傅聽寒牽著自己的手腕。
踏出瑢韻軒的大門時,她悄悄瞄了眼斜對面的銅雀樓,猝不及防對上紅衣少年的狹長鳳目。
僅一眼,她立即心虛地把腦袋埋得更低了些,腳下也往傅聽寒身側靠近幾分,恨不得鉆進他的大氅里。
直到走出長街,走出少年的視線,她才暗松一口氣,放下懸在喉嚨的心。
傅聽寒斜勾著唇角,松開小姑娘的細腕,佯裝驚疑道:“詞兒,你手腕上是什么?硌人得緊?!?
謝錦詞久久凝視自己腕間的玉鐲,小鹿眼里一片柔軟。
她輕聲:“那是我娘親留給我的鐲子?!?
兩人走過既明橋,途徑青吟巷,沿街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白墻青瓦。
傅聽寒盯著小姑娘白嫩的圓臉蛋,笑瞇瞇道:“好詞兒,那是個什么樣的鐲子???可不可以借我看看?你也知道,我開瑢韻軒就是為了做首飾生意,我對鐲子金釵這類東西……”
“喏,你看吧,不過小心些,它對我很重要。”
不等他說完,謝錦詞便大方舉起了胳膊。
她另一只手拎著食盒,不方便取鐲子。
傅聽寒虛握住她的手腕,摸到鐲子的輪廓后,輕輕往外一帶,輕而易舉便拿到了手上。
色澤瑩白的玉鐲,溫潤堅密,乃上等和田玉。
他狀似漫不經心地把玩鐲子,實則查看得非常仔細。
鐲身內側的隱蔽之地雕刻著一行詩。
龍城膽氣尚未減,戎馬一生馭天兵。
正與沈長風所說一致。
此句詩是二十年前,先帝親賜當今大司馬的,由于事隔多年,上京或許還有一些人記得,但遠離皇城的江南一帶早已塵封了消息。
誰知道大司馬知不知曉,自己在揚州還有個外孫女?
少年眸色漸深,動作并不溫柔地把鐲子重新套回到小姑娘的手腕上,咂舌道:“你娘怕是騙了你,這分明是個假貨,值不了幾個錢?!?
謝錦詞一聽,頓時急紅了眼,爭辯道:“你胡說!這是我娘親的嫁妝,是從上京帶來的東西,怎么可能是假的?!”
這是她找尋外祖父母的唯一憑證,怎么能是假的?
傅聽寒痞痞一笑,“你是沒出嫁過,不了解行情。嫁妝里摻幾件假貨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富貴人家?真金白銀要是都給女兒當嫁妝了,家里還要不要吃飯?是潑出去的水重要,還是自家溫飽重要?”
謝錦詞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白皙小臉漲得通紅,仍舊倔強道:“我才不聽你說的這些話,總之我娘親是不會騙我的!”
“那你倒是告訴我,你外祖家是什么身份?只要你說得出來,我便酌情信你?!?
傅聽寒終于把話題引上了正軌。
他做了這么多鋪墊,就是為了探一探小姑娘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
如果不知道,那真真是一顆極好利用的棋子。
先帝親提的詩,變相來說,是一道保命符。
大司馬能把如此貴重的鐲子給幺女做嫁妝,足以說明對其的寵愛。
照目前形勢來看,本該待在揚州的謝錦詞被賣到臨安為婢,上京卻沒有任何風吹草動,說明大司馬還不知曉此事。
若是沈長風能在適當的時機把謝錦詞送還給大司馬……
妙哉,妙哉!
這廂傅聽寒正美滋滋地展望著未來,另一邊,謝錦詞卻被他的話問得啞口無言。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外祖父母是何身份。
她一心惦念著的親人,卻連他們是誰都無法得知。
可悲!可嘆!
心頭酸澀仿若洪水猛獸,小姑娘剛抬手抹了下眼角,幾大顆眼淚便掉了出來。
答案呼之欲出。
她并不知道,自己那重別樣高貴的身份。
傅聽寒好心情地笑出聲來。
那笑聲落入謝錦詞耳里,卻成了赤裸裸的嘲弄。
比同齡女孩兒更加早熟的她,心思格外敏感。
她一面哭,一面將食盒塞進傅聽寒手里,頭也不回地跑進長安巷深處。
傅聽寒笑得有些直不起腰,眼睜睜看著小姑娘拐了個彎,竟是朝著沈府后門的方向去了。
他晃悠著食盒,抬腿跟上,笑得愈發風流。
回到凌恒院,謝錦詞便一頭扎進了小書樓。
二樓的茶案上靜靜躺著那本沈長風口中無趣的《商頌》。
她低落地翻了幾頁書,忽然伏身趴在茶案上,小臉埋進臂彎,細弱雙肩輕輕顫動。
冷凝幽靜的書樓里,響起低低的啜泣聲,經久不消。
前庭臥房。
扶歸給自家公子上完藥,便很有覺悟地退了下去。
傅聽寒隨手把食盒擱在書案上,快步上前摁住沈長風正在穿衣的手,“聽說你傷得很重?給我看看傷口!”
“老樣子,不過挨了幾鞭,沒什么好看的?!?
沈長風自顧穿好中衣,披了件大氅,走到書案前揭開食盒。
噴香撲鼻。
他落座大椅,笑吟吟地端出菜肴,開始優雅用膳。
傅聽寒看著他略顯蒼白的臉色,心疼道:“真的沒事嗎?不然,我去請個郎中來給你瞧瞧?”
沈長風喝了口烏雞湯,多情的桃花眼里掠過一絲暗芒,“區區小傷,無需掛齒?!?
“那個郭夫人真是沒完沒了!生于恒陽王府,卻養了一身要不得的毛病,善妒又城府!果然入了后宅的女人,個個兒都是披著羊皮的狼,可怕得很,我還是慎重考慮一下以后要不要娶媳婦兒吧!”
傅聽寒往軟榻上一歪,摸出桿赤金纏絲的細煙槍,深深抽了一口。
“長風,郭夫人雖然不知道你并非沈老爺的親生兒子,但也沒理由如此針對你吧?你隱忍了這么多年,她卻變本加厲地換著法子折騰你,你真就不打算給她點教訓?”
沈長風看向他,嗓音清冽:“媳婦兒還是要娶的。”
“長風!現在是聊娶媳婦兒的時候嗎?”
傅聽寒好想把煙槍丟到他臉上啊,可惜舍不得。
沈長風放下湯勺,唇角微勾,“你知道的,我從來都是睚眥必報之人?!?
傅聽寒終于放心了些,吞吐著云霧,饒有興致道:“你打算如何做?要不然也算我一個?”
沈長風并未多說,只淡淡道:“馬上就是老太太的壽宴了,沈老爺也快回來了。”
傅聽寒馬上明白過來,他是要在老太太壽宴之際出手反擊。
心里幻想著郭夫人吃癟的樣子,他沒心沒肺地笑了好一會兒,才捂著肚子道:“對了長風,我這兒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沈長風挑了挑羽玉眉,瞥他一眼。
傅聽寒興奮道:“你知道嗎?你買來的那個小婢女,還不知道自己有個位高權重的外祖父!”
“然后呢?”沈長風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
雖然他不曾親口問過謝錦詞有關她身世的問題,但與她相處了這些時日,并不難猜出這個結果。
“然后你就要好好對待她啊,讓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你身邊,將來為你所用!”
傅聽寒樂呵呵地規劃著未來,“還有,你可別忘了好好溫書,明年秋闈考上舉人,來年開春再中個進士。銀子的事兒你不用操心,你只管考取功名,我負責賺大錢,到時候,咱們一起去上京,把當年那些……”
他正說得眉飛色舞,沈長風冷不防插了一嘴:
“詞兒呢?怎么沒見她進來?”
傅聽寒心虛地摸摸鼻子,“誰知道呢,明明進門時還和我在一起……”
沈長風微微一笑,已然明察秋毫。
事情的始末定然與傅聽寒說的那個好消息有關,這才惹得他的小詞兒生了氣,現在八成在小書樓里自閉呢。
他并不點破,隨意整理了一下食盒,重新趴回到拔步床上,懶洋洋道:“沒別事,你回瑢韻軒吧?!?
“長風,我屁股都還沒坐熱,你這就要趕我走了?”
“不是說要賺大錢嗎?怎好耽誤時辰?”
沈長風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本正紅封皮的書,支著下巴翻看。
“探望你怎能叫耽誤時辰?”
傅聽寒端著煙槍蹭到拔步床邊,痞笑道:“呀,春宵秘戲圖!你這是第幾冊?這姿勢妙得很?。 ?
沈長風斜睨他一眼,那廝馬上識趣地禁了聲,欲言又止地看著他。
姿容昳麗的少年,漫不經心地問:“怎么?最近生意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