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單相思
- 錦繡青梅
- 鶯訴
- 3000字
- 2020-09-13 01:00:17
少年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烏黑柔軟的發,勾起一縷,輕輕嗅了嗅。
清清淡淡的沉水香,帶著些許皂莢的香氣。
這是小姑娘獨有的味道。
少年摟緊她,下巴擱在她細弱的肩頭,“妹妹真香。”
謝錦詞噘起小嘴,“小哥哥,哄人不是你這樣的。”
沈長風挑眉,“哦?那小詞兒倒是教教我,哄人應該是怎樣的?”
小姑娘眼珠靈動一轉,鹿眼里閃爍著狡黠的光。
她捂嘴咳嗽兩聲,避免自己笑出聲來,小小聲道:“小哥哥今晚贏了五百兩銀子,卻是拿我做賭注換來的……”
少年無聲勾唇,“小詞兒的意思是……用銀子哄你?”
小姑娘連連點頭,“不多不多,我只要五兩!”
“給了你五兩銀子,你便不再鬧脾氣?”
“不鬧,保證不鬧!”
沈長風替她擦干頭發,摁著她重新躺好,拉過錦被給她蓋上。
謝錦詞始終睜著雙烏黑清澈的圓眼睛,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對于這樣一雙不含一絲雜質的眼睛,少年既喜歡,又不喜歡。
他揉揉她的頭發,無奈道:“五兩銀子便五兩銀子吧,誰叫我寵著妹妹呢?”
謝錦詞立刻咧嘴,沖著他甜甜一笑。
七八歲的小姑娘,洗去了臉上姜黃的茶油,圓潤的臉蛋又白又嫩,看起來軟萌又可愛。
沈長風在她臉上捏了一把,“妹妹真好哄,這么容易滿足。”
謝錦詞吐了吐舌頭,“小哥哥記得把銀子拿給我,我要睡覺了。”
剛擦干的頭發,蓬松柔軟,散落在臉頰兩側,溫暖而舒適。
沒多久,她就舒舒服服地睡著了。
沈長風掏出幾個銀錁子,輕放在她的枕邊。
“明知小詞兒是為我那五弟要銀子,我卻還是違背初心,還了這四兩半。我這個人,哪哪都好,心地尤其善良。
“我的小詞兒啊,千萬千萬,不要辜負了我的好意。就這樣,一直待在我身邊吧。”
他起身吹熄數盞燭臺,只留下快要燃盡的一盞。
軟榻上,春宵秘戲圖靜靜攤開。
兩個光溜溜的小人交疊在一起,姿勢甚為巧妙。
穿霜白中衣的少年,下腹驟然生出一股邪火。
他摸摸鼻尖,手指上還殘留著小姑娘的發香。
今夜注定難眠。
……
翌日,謝錦詞是摸著銀錁子醒來的。
小哥哥不僅沒有食言,辦事效率還這么快!
她歡歡喜喜地換上書童的衣裳,對著銅鏡仔細往臉上涂茶油。
涂到耳后時,她留了個心眼,連帶著耳朵也一并涂了。
最后,她想了想,干脆把手也一并涂了。
但凡裸露在外的皮膚,她一塊也沒放過。
澆了花,去廚房端來早膳,時辰尚早。
謝錦詞趴在窗臺上,懷中揣著銀錁子,盯著西廂房的槅扇看。
不到半刻鐘,那扇門被輕輕推開,白衣少年眉眼清雋,拿著一卷書走了出來。
“五公子!”
謝錦詞壓低嗓音喊了一聲,奔出門去。
抄手游廊里,沈陸離面無表情地看著攔路的小書童,用眼神做詢問。
謝錦詞笑容甜甜,雙手捧著四兩半銀子,舉到他面前。
“五公子,這是欠您的銀子!”
沈陸離掃過她的雙手。
昨日還是白皙細嫩,今日便成了病態的黃。
少年愈發肯定昨日的猜測。
眼前的小書童,就是個女扮男裝的小姑娘!
他接過銀錁子,微微頷首,從她身側走過。
不寒暄,也不詢問銀子從何而來。
一如他沉默寡言的性子。
謝錦詞轉身,神色虔誠,望著那抹清逸背影逐漸走遠,直至消失。
“小詞兒起這么早,就為了勾引我那五弟?”
懶洋洋的聲音從斜后方響起。
謝錦詞輕蹙細眉,回頭便看見身著霜白中衣的少年倚著門,笑吟吟地看著她。
她氣鼓鼓道:“小哥哥,你胡說八道什么!”
“說你勾引沈陸離啊。你那樣含情脈脈地看著他,不是勾引是什么?哦,我知道了,是單相思。”
沈長風揚了揚下頜,“可惜事與愿違,我那五弟就是塊茅坑里的臭石頭,脾氣硬得很,小詞兒要費些心力呢。”
晨起的少年,姿態慵懶。
羽玉眉溫潤,桃花眼瀲滟,嫣紅唇瓣邪肆勾起,妖艷至極。
他沒有束發,如墨青絲散在肩頭,襯得眼尾的赤色朱砂愈發紅艷,宛如誘人的鬼魅。
饒是謝錦詞跟在他身邊這么多天,不禁也為之驚艷。
意識到自己旖旎的心思,小姑娘連忙將視線從少年身上移開,心里又羞又惱。
小哥哥說話這么難聽,她竟然還覺得這廝好看!
她氣沖沖地推開少年,跑進屋里,坐在圓桌前生悶氣。
沈長風關上門,回到內室倒騰了好一會兒,再出來時,已然是位溫雅的青衣公子。
他邊用早膳,邊瞅著圓桌邊上的小姑娘。
臉色蠟黃的書童,看起來病懨懨的,卻是比昨天順眼了幾分。
他的小詞兒心思縝密,不僅把耳朵涂上了茶油,連小手也涂了。
沈大爺心情非常好,難得開口道:
“往后在學習上若有困難,小詞兒隨時都可以問我。雖說我才學淺薄,但給小詞兒講解,也算是綽綽有余。”
謝錦詞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生氣歸生氣,福利不要白不要。
昨天下學時,她已經見識過小哥哥的學識了。
不論那些學子提出的問題多么刁鉆深奧,小哥哥都能對答如流,讓人宛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小哥哥學問做得好,可也僅是學問做得好。
謝錦詞在心里默默道。
上午是徐夫子的禮樂課。
相比于童夫子的經史課,謝錦詞覺得禮樂課多了幾分生趣。
學子們侃侃而談,從克己到知禮,再到治國,氣氛高亢而熱烈。
徐夫子很滿意學生的表現,搖頭晃腦地總結道:
“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一個國家要想和諧、穩固,必合乎禮、正乎樂……”
話未說完,陸景淮被人揪著耳朵提了進來。
來人須發雪白,褒衣博帶,腰間掛著青竹色美玉,剛正面龐嚴肅端正,氣度沉穩如鐘。
正是白鹿洞書院的現任祭酒,一代大儒錢文慕。
有人朝著錢佳人扔了個紙團,小聲道:“你祖父又把陸二給揪來了,有好戲看了!”
錢佳人哼哼道:“他愛揪誰揪誰,關人家什么事?”
徐夫子見祭酒來了,連忙恭敬作揖:“錢祭酒。”
錢文慕頷首,嗓音低沉,不怒自威:“聽聞陸景淮昨日便沒有來上課,我親自將人帶來,還請夫子好好教導。”
他年逾花甲,雙目卻沒有一絲渾濁,既清明和藹,又凌厲似刃,給人以一種無形的威壓。
他掃過一眾學子,目光落在錢佳人身上。
錢佳人卻不看他,低著頭撥弄自己的頭發。
徐夫子覺得自己讀懂了祭酒深邃的眼神,清了清嗓子道:“下學后,錢佳人隨我來一趟西廂,這堂課教授的內容過于繁雜,想必你肯定沒有全部理解。”
西廂,乃是夫子們課下的書房。
徐夫子這是要私下給錢佳人補課,以便討好祭酒。
學子們看錢佳人的眼光,頓時變了味。
錢佳人也不應聲,只低頭垂目,叫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倒是江照昀氣不過周遭那些意味不明的眼神,故意嚷嚷道:“陸景淮,你莫不是從昨兒下午,睡到了現在?”
學子們的注意力果然被他成功轉移,皆哄笑著看向陸景淮。
陸景淮瞪了眼江照昀,大搖大擺地走向自己的位置。
眼瞅著祭酒已經離開,徐夫子挺直了腰板,手中戒尺啪的一聲打在小葉紫檀木書案上:
“陸景淮!你給我站住!”
謝錦詞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了一跳,縮了縮脖子,澄澈水眸卻擔憂地盯著錢佳人略顯落寞的背影。
女孩子的心思,尤為敏感。
雖然不知道原因,可她就是覺得,錢佳人和祭酒的關系,似乎有些微妙。
陸景淮被徐夫子帶去門外,先是挨了幾句訓斥,而后便響起戒尺打手心的清脆聲音和少年殺豬般的嚎叫。
透過竹幕,謝錦詞可以看見紅衣少年四處亂竄的滑稽身影。
她撇撇嘴,不以為意。
陸景淮逃學被罰,是他自作自受。
只是,錢佳人……
小姑娘瞄向粉衣少年,卻見他正捏著手帕和江照昀嬉笑打鬧。
好像方才的小插曲,并沒有影響到他。
難道,她想多了?
小姑娘歪了歪頭,若有所思。
沈長風勾唇,笑意溫溫,“祭酒乃錢佳人的祖父,一直對他寄予厚望,卻不想這唯一的孫兒一身女氣,書也不好好讀,成日里就愛搗鼓些女孩子家家的玩意。”
謝錦詞點點頭,認真道:“即便如此,錢公子心細如發,友好善良,也是難得的美好品質。”
沈長風嗤笑:“細心善良有個屁用,又不討女孩子喜歡。祭酒不該擔憂錢佳人的前程,應該多考慮考慮他的婚事才對。”
^^
明清國子監長官稱為祭酒,副長官稱為監丞。
拿來湊架空,勿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