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楓在衣服上擦擦血跡，親手把趙靈兒扶起來。

“我今日出手，不過是一時激憤，并非圖你報答，你也不必過意不去，以后找個老實人嫁了，好好過日子才對。”姜楓溫和地說。

“不瞞恩公，靈兒家徒四壁，田地盡失，一應家當也被爹爹換做賭資，如今娘親又死于非命，姐妹更是早早失散，靈兒已是無家可歸，即便想要嫁人，只怕也沒人敢要！”

趙靈兒說著又忍不住啜泣開來，身體隨著哭聲抖動間，瘦弱而單薄的樣子，仿佛風一吹就會倒下。

而趙靈兒的父親見姜楓殺了宋鶴，早已逃得不知所蹤，唯恐日后受到牽連。

無奈之下，姜楓只好把那女孩帶到俗子藥鋪，自己卻未進去，僅是吩咐門童小五好生照料，且不許告知青田老頭。

小五頗為懼怕姜楓，一切按其所說行事，只是這些小動作怎能瞞住青田老頭，在姜楓離開后不久，便悉數泄露。

與莫高城那種邊陲小城不同，龍城富甲一方，城主府也更氣派，魏然立于城池最中央，并不難尋。

待姜楓送去人頭，又返回俗子藥鋪時，天已大亮。

青田老頭正坐在院中等他，臉色陰沉得嚇人。

姜楓帶著一身血跡，大模大樣地坐到老頭對面，自己倒一杯茶喝。

“老頭，昨晚跟那黑炭頭聊得開心嗎？”姜楓若無其事地說。

“開心個屁！”

老頭猛地一拍石桌，幾道裂紋自其掌下綿延而出，石屑簌簌掉落。

“不開心也不怪我，你對我發什么火？”姜楓針尖對麥芒地說。

“不怪你怪誰？”老頭氣得胡子亂顫，“為師就跟你師兄說會兒話，一時沒能顧上你，你就給我捅這么大個簍子！”

“原來你都知道了。”姜楓嬉皮笑臉地說，“別怕，有什么事我來杠！”

“你來杠？”老頭越說越氣，“你有幾個腦袋，能杠下這等禍事？！”

姜楓知道老頭動了真怒，趕緊給他滿上一杯清茶。

“這事不是正好被我遇上了嘛，而且那宋鶴著實無禮，我一時忍不下才出手教訓，誰承想他那么不扛揍，我還沒怎么動手，他就斷氣了。”

“你還沒怎么動手，那他的人頭是怎么沒的，自己掉下來的嗎？”老頭冷冷質問。

姜楓見事情早已敗露，只得如實招來。

“好，我承認昨晚是我做的過火，但事已至此，還能怎么辦，那什么龍城城主，我才不怕！”

“你是不怕，若你死了，你的仇誰來報，靠我嗎？”

老頭說得姜楓無言以對，火氣慢慢消下來。

“當然這事也不全怪你，而且那血蓮禁紋在你體內，無形中的確會增長暴戾之氣，甚至影響你的判斷。”

“對對對，就是因為那禁紋，我才沒收住手。”姜楓趕緊附和。

血蓮禁紋自然是指姜楓背上的神秘圖案。

就因為這東西，十余年來可沒少讓姜楓吃苦頭。

老頭發火發得口干舌燥，啜一口清茶，潤潤嗓子，又說起來。

“人殺就殺了，為師自然會給擦屁股，可是你把那女孩帶回來作甚？”

“這個你就別問了。”姜楓企圖蒙混過關。

“什么叫別問了，將來你怎么安置人家，難道一直養在你師兄這里？”

“那也未嘗不可，只要師兄愿意。”姜楓含糊其辭地說。

“現在用得著他，你才愿意叫他師兄了，昨晚在他這里鬧得雞飛狗跳，事后連個屁都不放，便溜出去閑逛，枉為師教育你這么多年！”

“那你事先也沒告訴我，這里還有個師兄，我一時哪能接受得了，沒把他這藥鋪拆了，已經夠給他面子了。”姜楓嘴硬道。

“真是死不悔改，什么時候，你才能體諒為師一回啊？”老頭深深嘆一口氣說。

姜楓滿不在乎地笑笑說：“老頭，你還沒跟我介紹那黑炭頭呢，他什么時候拜你為師的？”

“什么黑炭頭，他有名字，叫孫邈邈，以后要叫師兄！”老頭囑咐道。

“這名字怎么聽著像女人呢，還不如黑炭頭好聽呢！”姜楓打趣道。

話到此處，孫邈邈適時出現，手中還端著一份精致糕點。

“師父，師弟，都還沒吃早飯吧？”

經過昨夜一番折騰，孫邈邈對姜楓的態度，明顯改善不少。

“沒呢，還是你小子懂事，知道為師就喜歡吃這梅花糕！”老頭不吝夸贊道。

“十幾年不見，師父還是原來的口味，徒弟不在身邊，想必這么多年也沒吃上！”孫邈邈有些傷心地說。

“我那份呢？”姜楓撇撇嘴說。

“你跟師父先吃，不夠的話，我再讓小五送來。”孫邈邈笑呵呵地說。

姜楓也不客氣，一手抓起一個，就往嘴里塞，吃相自然好不到哪兒去。

昨晚忙了一整夜，他確實餓得不輕，哪還能顧上其他。

別說這梅花糕味道當真不錯，與外面賣的完全不同，想必其中添加了不少珍貴藥材。

“你這臭小子，給為師留點！”老頭笑罵道。

“師弟慢點吃，這里有茶，小心噎著！”孫邈邈頗為細心地說。

“對了，昨晚為師已經把你師弟的事告訴你了，你也介紹一下自己，以后你們兩人多多交流。”老頭提醒道。

“是！”

孫邈邈恭敬回應一聲，隨后才面向姜楓說起來。

“師弟，昨晚是師兄唐突，還望師弟不要放在心上。”

“小事一樁，我不是那般斤斤計較的人。”姜楓自夸道。

“那就好，師兄沒有習武天分，這一點的確不如師弟，不過師兄自幼跟隨師父他老人家學醫，在煉藥一道還算有些造詣，若蒙師弟不棄，在這方面有什么問題皆可問我。”

“我也是自幼學醫，咱倆誰問誰，還不一定呢？”姜楓不屑一顧地說。

“你那點道行，連為師一點皮毛都沒學到，就別在你師兄面前班門弄斧了，仔細聽你師兄說來。”老頭瞪了姜楓一眼說。

孫邈邈又向老頭行了一禮，貌似是感激老頭為自己說話，看得姜楓直翻白眼。

“馬屁精！”姜楓小聲嘟囔一句。

孫邈邈尷尬地笑笑，也不生氣，自顧自說起來。

“聽師父說，師弟自幼體弱，又遭那血蓮禁紋折磨，只能靠毒藥壓制，師兄這里什么藥都有，師弟若能用上，盡可自行挑選。”

“這還差不多。”姜楓滿意地點點頭，“昨晚我帶回來一姑娘，你可曾為難人家？”

“當然不會，師弟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師兄必定以上賓之禮相待。”孫邈邈解釋道。

“算你會說話，實不相瞞，我與她并不相識，你且照顧好她，將來為她尋個好人家嫁出去，我自會領你情誼。”姜楓邊吃邊說。

“好說好說，一切包在師兄身上！”孫邈邈拍著胸脯道。

這時小五也端著一份梅花糕走過來，極為恭敬地放在石桌上，又附在孫邈邈耳畔低聲言語一陣。

隨后孫邈邈向青田老頭告罪一聲，才帶著小五離開，不知去忙些什么。

姜楓又吃掉半份梅花糕，才心滿意足地抹抹嘴道：

“老頭，你這徒弟還算不錯，就是有點文縐縐的，說氣話來一堆繁文縟節，好不干脆。”

老頭悶哼一聲道：“他那是懂規矩，為師以前太放縱你了，以后你也要跟你師兄學著點。”

“老頭，你到底還有幾個徒弟，不妨與我交個底兒，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姜楓撇著嘴說。

“就你們兩個，再也沒了，你可還滿意？”老頭沒好氣地說。

“還好還好！”姜楓松一口氣道。

“昨天你師兄也問過這個問題，當為師說完后，他也如你這般表情，你們還真不愧為同門師兄弟。”老頭不自覺地笑出聲來。

姜楓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說：“老頭，昨天的事怎么收場？我可是當著很多人的面放出話去，讓那龍城城主盡管找來，你不會把我交出去吧！”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老頭捋捋胡須道。

“你就別賣關子了，我知道你有辦法，不然早帶著我跑路了！”姜楓一臉自信地說。

“不用著急，為師自有辦法！”老頭又露出那副高深莫測地樣子。

這一天龍城可真是炸開了鍋，先是城門口掛著一具無頭女尸，全身一絲不掛，血跡尚未干透。

后來又有人傳出消息，說是城主夫婦醒來時，發現床邊放著一禮盒。

城主夫人好奇打開，竟是一血腥人頭，當即嚇昏過去。

隨后城主下令，全城禁閉，務必尋出殺人兇手。

龍城城主府中，城主梁宓急得上躥下跳，嘴里一遍遍念叨。

“到底是誰殺了我兒宋鶴，待捉到兇手，本府定當滅他九族。”

“你還好意思說，若非你招惹那狐貍精，又怎至于生此禍事，只是可惜了我那串紫檀念珠。”

城主夫人躺在床上，額頭敷著熱毛巾，正由大夫診斷病情。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惦記著那串破念珠，回頭我再給你買上一串便罷。”梁宓氣惱道。

“買？你到哪去買，那可是一塵大師幫我開過光的，你要找不回來，看我不去殺了那個狐貍精！”城主夫人咬牙切齒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