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杏花春滿
- 溺寵之路
- 清風徐萊
- 5075字
- 2020-09-13 09:39:17
太子殿下每每往追云閣賞東西時,清河和他身邊圍著的小太監都會得到一筆不少的賞賜,這裴昭訓地位不高卻得寵,手氣還大的很,侍候過她的宮人門都說追云閣大氣。
清河和那群太監里里外外自是賺了很多銀子的,這對常年節儉、不見喜事的東宮來說,可是不常見的。
廣潭也是個穿紫紅花衣的大太監,和那些青衣、藍衣的小太監自然是不一樣,可他這些年為了“總管”東宮給殿下做出點成績,上下打點也是花了不少銀錢,聽說著追云閣的大度,不能說不羨慕。
可他也不會做主動上門巴結的“下賤”事,他是誰?他可是太子身邊僅次于清河那個賤人的大太監!
抱著這樣的心思,廣潭進了追云閣。
這追云閣他不少沒來過,只不過來的少,但每次都好像比上一次來更華麗一些。
“見過裴昭訓。”廣潭淡淡的行了一個禮,規矩的挑不出錯,可總讓人感覺有三分漫不經心。
“嗯,起來吧。”裴知意坐在主位上,隨手拿過一旁綠蟻端過來的茶水。
“殿下有什么旨意嗎?”
“殿下吩咐奴才過來告訴裴昭訓,今兒個要來追云閣用午膳。”廣潭冷漠的說著,一方面又為殿下抱不平。
殿下今兒個好日子,還推了和宗親們的午膳過來跟她用膳,分明是來安慰的。
這裴昭訓什么地位?陛下下旨的那日,他可是聽說追云閣好一陣子不安生,他找人打聽,都是支支吾吾,那時候殿下也在,想必是跟殿下鬧小性子。
就這么個不知禮儀還善妒的臭丫頭,她也配?
這么熱的天,他廣潭進來,也不說賞個茶水?這追云閣也未免太不會做人。
但是好在殿下又要有新的昭訓,還有奉儀,兩個都是知禮儀的小姐,殿下見了定要厭了這裴昭訓。
思及此,廣潭又加上了一句:“晚上有林昭訓、于奉儀兩位主子進宮,還望昭訓好生侍候著。”
綠蟻一下子變了臉色,紅泥揚起來的嘴角也慢慢變平,眼角都在偷偷瞟著裴知意,就怕她當場發作。
裴知意抽動了一下嘴角冷笑一聲:“廣潭公公對追云閣倒是操心的很。”
然后摁了摁太陽穴:“不知殿下可還有什么吩咐?追云閣倒是急著清清灰。”
言下之意就是沒事快滾。
廣潭眉頭一皺,這裴知意也忒不知好歹,果真如謠傳那般,受了殿下的寵愛就得意忘形,小門小戶出來的就是沒教養!就一輩子當個昭訓吧!
裴知意見廣潭不說話,就說道:“廣潭公公還有事嗎?哦對了,紅泥,快去給公公包一兩銀子,這大老遠的勞駕公公來,真是對不住呢。”
按理說這賞銀都是提前準備好的,也不會大大方方就把“賞銀”說出來,話音剛落,廣潭就變了臉色,哪還敢真等著賞錢?于是馬上請了個安,憤憤然走了。
他廣潭公公還沒受過這樣的侮辱!在東宮除了清河,那個不得安安分分給他面子?
這個裴昭訓,真是不知好歹!
廣潭從追云閣走了出去,喜兒在外頭看他神情不對,趕緊跑了進來:
“主子,怎么了?我瞧著廣潭公公帶著氣性走的?”
綠蟻在旁邊好不樂意的說道:
“誰敢給他氣受啊?剛剛竟是生生往咱們主子心上扎呢!”
說完又突然捂了嘴巴,悄悄看了一下裴知意,見裴知意面色沒什么變化才
安下心。
裴知意順著她的話說道:“咱們追云閣也沒得罪他啊?一來就冷著一張臉,就差把討厭我寫在臉上了!”
喜兒遲疑道:“那廣潭也是殿下身邊的大太監,怎么能對主子有壞心呢……咱們貿然得罪他雖說不好,但也不是隨便讓人欺負的。”
紅泥咋一旁插話:“主子說的沒錯,那廣潭以前來的態度也是高高在上的,好像是瞧不起我們一樣……”
裴知意 一揮手打斷了這幾個人的猜測:“好了,不要管他了,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哪能讓誰誰都喜歡?”
止住了話頭,裴知意略微思索,“喜兒,去司膳房讓姜公公做點下酒菜,紅泥去庫房給我取一壇杏花春。”
紅泥看了看裴知意,欲言又止,今兒是東宮的“好日子”,卻不是主子的好日子,難不成要借酒消愁?
紅泥看了看自家主子不容置疑的樣子,不敢多說什么,只是默默去庫房挑著酒。
趙承基到了之后,就見菜都擺好了,裴知意在一旁端著一壺酒一臉笑意,“殿下,我從庫房里發現了一壺上好的杏花春,今兒是有福了。”
趙承基看著裴知意的笑臉,心里可不覺得是什么福氣。
裴知意往常是從不喝酒的,今兒讓宮人都退了下去,給自己親自布菜斟酒,平時都恨不得自己喂她的人,怎得這么殷勤?
“怎么想起喝酒了?”趙承基接過裴知意遞過來的酒杯,問道。
“自然是因為,喝酒高興呀!”裴知意在趙承基來之前就喝了幾口,沒想到這酒后勁這么足,裴知意已是微微發昏,說的話也前言不搭后語。
趙承基看著那酒杯,是和田玉支撐的,杯壁里面薄薄一層不至于讓酒水灑出來,外面是鏤空的大朵牡丹。
這套茶杯一共四只,二龍戲珠、百鳥朝鳳、宮廷牡丹、芙蓉仙鶴。
他把百鳥朝鳳那只留下了,剩下三個都給了她。
趙承基揚起酒杯,一飲而盡,杏花春和宮外那種市井杏花陳釀不一樣,是宮里特制的,一飲而盡更多的是杏花酒香,入喉溫潤,不辣不澀,還有一絲絲甜味,宮里這些女眷們都是極喜歡的。
但是因為注重口感,杏花春后勁太大了,不過宮里沒人在意。
趙承基飲了一杯的時間,裴知意好像壯膽一般,又給自己灌了兩杯。
“殿下……”裴知意雙頰連著眼尾,眼里瀲滟水光,抓住了趙承基拿著酒杯的那只衣袖。
“殿下,我不一樣了,我變成話本里那樣的女子了……”
趙承基先是微微一凝眉,話本子?隨即聽到裴知意的話,不由得笑起來:
“話本子?你變成了天上來的仙女兒?”
“不!殿下,我變了!我真的變了!”裴知意好像清醒,又好像吃醉了,她是清醒的,但是想說的話在腦袋里轉了一圈到嘴巴上的時候,就變了。
裴知意有點羞澀,隨即又灌了自己一杯酒,書上說,酒能壯膽。
她一手搭在了趙承基的袖子上,趙承基用那只胳膊扶著她,她另一只手竟大膽的一把抓住了趙承基的衣領,堅定地說:
“殿下!我變的不一樣了……”
隨即眼里好像要溢出淚水,“我變得不是我了,開心的時候腦袋里是你,生氣的時候腦袋里也是你,開始胡思亂想,怕你討厭我。”
“我沒看過多少書,但是話本子上的女兒家也是這樣的,她們的一顆心好像是依托在別人心上,說這是喜歡,是愛慕。”
“殿下,我愛慕你,我心悅你,我歡喜你,我……”
趙承基沒想到這番話就在裴知意滿身酒氣倒在她懷里的時候說出口,裴知意說著說著已經睡了過去,靜靜的依偎在趙承繼懷里,面若桃花。
那日爭吵之后他其實是傷了心的,也知道她難過了,可他傷心的是以為裴知意是拈酸吃醋,對他沒有喜歡。
沒想到她喜歡他。
裴知意說的那番話趙承基最是理解,因為那也是自己對她的感受。
他覺得自己的血液沸騰起來,心里被她占滿,整個人激動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意兒,醒醒,你還想說什么,本宮都聽著。”
趙承基想讓裴知意把話說完,可裴知意早就夢里會周公去了,哪還管他什么太子?
趙承基不依,搖晃著裴知意的肩膀,“意兒,意兒?”
裴知意一個巴掌甩過來,打在了趙承基的胸口上,趙承基微微笑:
“本宮恕你無罪,快清醒點,意兒?”
趙承基把頭貼在裴知意耳邊,輕輕呼喊。
“啊…...呀……”裴知意夢囈著,不知道夢里看見了什么,翻了個身,竟是理也不理他,小臉紅撲撲,打起了香酣。
那樣子像極了偷喝香油的小香豬。
趙承基失笑,跟一只小豬計較什么呢?
他今日得了那句話,就很滿意了。
趙承基一抬袖子,把裴知意整個人抱了起來,裴知意骨架小,還沒長開的樣子,輕的很。
小心翼翼的把裴知意放在了床上,脫去鞋襪,又輕輕拆了她的束發,把那些尖銳的勞什子珠釵都摘下來,熟悉的扔到妝臺上,又把她的外衣脫了下來。
裴知意對那些衣裳極為愛護,睡醒之后要是看到衣裙上有了褶子,肯定又會皺起小臉,獨獨生自己的悶氣。
趙承基把裴知意收拾好,叫了兩個丫鬟進來收拾,才心思沉重出了追云閣的門。
也許對她而言,醉了更是一種解脫吧。
在今夜只有喝醉了,睡過去,就不用面對難挨的“好日子”。
趙承基何嘗不想醉了呢,今晚吃醉了,渾渾噩噩過一夜,明早再清醒,那時候他們依舊只有彼此。
東宮的酒席不如上次多,上次好歹是殿下第一次大喜,各方都得給個面子,雖說是個昭訓,但各家的話事人或者宗族姻親也去了十來桌。
而今不過又是昭訓之流,娘家也不過是五品官,五品在百姓眼里像是不能惹的存在,在這群世家貴族眼里,不過是個跑堂的。
畢竟每年京城下放到地方的五品官好幾百人,地方爬上來的五品官也不勝其數,而能來東宮吃酒席的人,哪個家里沒有幾個世襲或者罔替的爵位?沒有幾個大姓家族的姻親?
趙承基親自照看各路世子和趙氏宗親,每桌都是親自去敬酒寒暄,頭一次來的人只覺得太子殿下太親切了,而有過上次東宮吃酒經驗的人暗暗覺得不對勁。
上次酒席的時候,太子不說是冷著臉,也可以說是毫無感情,雖不至于失禮,可也沒有這么熱絡。
難道這次進宮的有太子喜歡的?難怪皇上直接下了旨,都沒經過貴妃的手。
這群不了解太子的人胡亂猜測,哪知事實和他們猜的恰恰相反。
“嘖嘖,太子今日這酒水喝了多少了?敬酒一桌三杯倒罷了,他怎么開始挨個寒暄上了?”一紫衣男子用折扇拄著頭,白皙的臉上充滿疑惑,一雙大眼睛狹長又微微下垂,顯得極為無辜。
他腦袋微微一搖,事出反常必有妖,煞有介事的用折扇推了推旁邊的藍衣男子:
“喂喂,趙秉衡,我和你說話呢!”
紫衣男子身邊的藍衣男子,也就是他口中的趙秉衡,正是當今允王世子,那個生母亡故當月,父王就娶了個大肚子繼室的小可憐。
趙秉衡不知可否,把那上好的折扇從肩膀上推走,拿起酒杯聞了聞,剛要喝進嘴里,胳膊就被身邊人惡意推了一下,差點就灑了一身。】
“趙容禮,你有完沒完!”趙秉恒皺著眉頭,被喝斥的趙容禮哈哈大笑,一臉得意,絲毫不顧那仿佛能殺了人一般的目光,在旁人眼里像傻子一樣,得意洋洋。
“你別跟我來這套,我才不怕你!”說著對趙秉衡做了個鬼臉,要是眼色能殺人,他趙容禮自小在太子趙承基和允王世子趙秉衡的“照顧”下,早活不到現在了。
趙秉衡嘆了口氣,這人就像狗皮膏藥,你越不理他越來勁,只好施舍了他一個眼神:“怎么了?”
趙容禮來了勁:“你說這殿下是不是終于開竅了?往常死守著規矩,死活不跟我進那煙柳之地,現在……”趙容禮眼神玩味,不懷好意。
趙秉衡彈出一指,警告到:“你要是敢帶他進那種地方,皇伯父不說,我第一個收拾你。”
不怪他小題大做,這趙容禮說到做到,從小三人里數他最是風流,加之那張能說會道的嘴和那女子都自愧不如的皮相,沒有哪個女兒家面對他不臉紅。
趙容禮比趙承基小兩歲,可府里早就姬妾成群,京城里提起風流二字,都會先想到這位趙氏小殿下。
而允王世子就恰恰相反,容貌雖說俊朗,可性子卻是陰冷霸道,跟趙容禮兩個極端
趙容禮在允王世子那里討了個無趣,眼波流轉,就對著趙承基遙遙喊道:“太子殿下,您不能厚此薄彼呀,這里一桌子世子等你敬酒呢!”
酒席上微微靜了一下,看到是趙容禮在大吵大叫又覺得見怪不怪,這三人打小就要好,趙容禮那小子會說話開始就無師自通,每每宗親宴會,都會對著夫人們花言巧語,給了他好些糖塊吃。
趙承基看是自己的好友,就端起酒杯過去,趙容禮抬起酒杯,和他遙遙相望:
“殿下大喜的日子,小弟就祝你少喝點,洞房里還有佳人候著呢!”
說著旁邊年輕的宗親們也跟著起哄,“世子,一杯夠嗎?再來一杯呀!”
趙容禮假意斥責:“胡鬧!殿下今日納入美妾,還是一雙佳人,我要是讓殿下吃醉了酒,好事不就變壞事了嗎?”
說完流出那種懂得自懂的笑意,風流,又不下流。
屋里歡聲笑語,氣氛到了高潮,太子該敬的酒都敬完了,禮數到位了,趙容禮這桌又一直拉著說話。
天色漸晚,酒席上的宗親們在得了兩位世子的允準后就知趣的告退。
人走的差不多的時候,趙秉衡奪過趙承基的酒杯,趙承基看出容禮他們是在為自己解圍,也沒說什么,三人就為這這張酒桌沉默的坐著。
最后還是清河在一邊,指使著太監們收拾殘局,另一邊算著時辰,桌上的三人一個比一個定力足,沒人先說話。
趙秉衡和趙容禮都看出趙承基今天不對勁,也不問,就等著趙承基自己坦白。
趙承基不理他們,就靜靜的坐著,盯著那酒杯,那酒杯是普通的銀質九龍杯,只有天子可以用,他是未來的天子,也可以用。
他仔細端詳著酒杯,總覺得那花紋不對,應該是鏤空的牡丹,那質地也不對,應該是和田白玉的。
三人沉默不語,最后還是清河硬著頭皮過去了,這時辰實在是拖到不能拖,那昭訓的屋子都有侍寢局的記錄著呢。
“殿下,時辰到了,拖不得了,林昭訓還等著呢……”
清河開了口,趙承基也是有分寸的,可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裴知意。
裴知意給他倒酒。
裴知意小貓一樣拉著他的袖子叫殿下。
裴知意躺在他懷里,醉醺醺的說歡喜他。
今日這場酒席,他看著興高采烈,但其實一點也不想去那什么林昭訓宮里。
可他不能不去,就像他不能不娶。
一個小小昭訓還不能下了父皇的面子,可是會讓那兩位新人臉上無光。
以后都是要在宮里待上一輩子的,進宮第一夜太子就沒寵幸,那風言風語也是能毀了人的。
還會有人說意兒善妒、專寵,這傳出去也壞了她名聲。
“走吧。”
安頓好宋兩位世子的事宜,清河跟著主子抬腳離了屋子,外面燈火通明,宮人們都拎著大紅燈籠,那燈光彎彎繞繞,通向林昭訓在的留香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