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啊，這就是這京城最近最火的飄香院了，聽說這些姑娘，個個身懷絕技，而且換上那凸顯身段的衣服，嘖嘖嘖，實在是讓人流連忘返啊。”

“哦，真有這么好，那咱們進去看看吧。”兩者露出了男人都懂的微笑。

兩人踏進飄香院之后，三姑立刻迎了上來，當老鴇子可不是只有認錢不認人這一準則的，還有一條更重要的準則，就是惹誰都不要這些朝廷的人。

“恬親王啊，今天好雅興啊，來光顧我們這飄香院。”

恬親王為人灑脫，混跡于市井，沒什么大架子，所以三姑也不是很拘束，她好奇地看向小皇帝，“不知道這位是？”

“這是我的一位朋友，姓黃，”恬親王笑著介紹，“對了，如煙姑娘呢？我們是專程為了她來的。”

“哎喲，恬親王啊，這如煙正在陪客人呢，我去問問啊。”

首先，如煙是一個極美的女子，其次，如煙是一位花魁，第三，如煙，是一個清倌人。

因為這三點，所以如煙算是近日里京城最火的姑娘，為人追捧，炙手可熱。當陳福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在房中擺著棋，見到陳福的到來，她沒有失態，只是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她的笑容極有魔力，明明是帶著三分風塵氣的明艷笑意，可你卻能感覺到淡淡的疏離。

你能感覺到一點點的癢，就好像是初春蝴蝶的觸角，輕輕騷動。

兩人靜坐，旁邊點著一爐香，二人正捉棋對弈，這算是陳福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

陳福的棋藝不算差，也不是很好，如煙不負才女之名，在這歡場中摸爬滾打了多年，通曉人情世故，在她有意相讓之下，陳福棋差一著，也算是盡興了。

陳福收起棋盤，看著如煙，笑道，“如煙姑娘棋藝果然不凡，在下實在多有不如啊。”

“客官客氣了，小女子只是一時僥幸，勝了一子。”

哈哈哈，陳福笑著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沒有再玩互相謙讓的把戲。潤潤喉嚨，他又開口說道，“如煙在這飄香院這么久了，可曾想過何時脫離這歡場呢？”

如煙大方一笑，“小女子是歡場中人，一時是，那自然就一生是，這幾年也算是積攢了些許銀錢，也勉強保了清白之身，可離了這歡場，何處能覓得佳婿，佳婿又如何看得上我這煙花女子，只能作罷，只能作罷。”

陳福倒是不意外她的這番話，這才子佳人的故事自然有，煙花女子覓得佳婿的故事也有，只是，誰能說自己就是這個幸運兒呢。煙花女子，最能看透人心，原因嗎，也簡單，脫光了的男人見多了，自然也能明白了。

陳福起身走到窗邊，打開窗戶，月色潾潾，池塘里細小的波紋，宛若銀絲蕩漾。

他繼續問道，“那你接下來作何打算呢？”

“打算？沒什么打算，這飄香院就是我家，三姑待我也好，我也不能辜負她，就這么呆著吧。”

“那....”

“哎喲，陳福啊，恬親王來了，還帶了一個病懨懨的年輕人來呢，你看要不讓如煙明天再陪你。”

“既然有人想見如煙姑娘，那在下就先行離開了，三姑，你先去招待客人，我就先走了。”

“誒，那我先去招待那二位貴客了啊。”三姑急忙離開，她可不敢讓那二位爺久等啊。

陳福看著三姑離去的身影，心中暗道，終于來了。他倒是沒有像自己說的那樣離開，反而學著包龍星那樣，躲到了床底，如煙剛想問他怎么不走時，門被一下子推開，她轉身一看，兩個年輕人在三姑的陪伴下，走進了房間，“這就是我的乖女兒，如煙，二位你看怎么樣啊。”

小皇帝合攏扇子，連敲三下，“不不不，”旁邊的恬親王和三姑都很疑惑，如煙的姿色，已經可以稱得上國色天香了，怎么會不滿意呢？

“黃兄，這么正點，還說不滿意？”

小皇帝神秘一笑，“我這是很滿意。”

恬親王會意，連忙帶著三姑離開了如煙的房間。

二人離開之后，小皇帝沒有急不可待地沖上來，他怔怔盯著如煙，輕嘆一聲，：“去床上候著吧，我這就來。”

如煙有些奇怪，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些憂傷。“公子，不如我先替公子彈奏一曲？”

小皇帝轉身看著她，半晌出神，“嗯。”

如煙端莊一笑，坐在古箏旁，手指一撥，清冽動人，那是李煜的虞美人。“.....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一曲彈罷，如煙看著小皇帝，小皇帝嘴里念著，“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他抬頭看向如煙，“可曾有身不由己的感覺？”小皇帝聲音里似乎帶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公子也曾有如這秋葉之感嗎？”

小皇帝臉色冷了下來，咬著牙，看著如煙，“脫衣服。”

如煙有些尷尬地一笑，“公子，不如我再彈一曲歡快先的如何？”小皇帝見她沒有聽話，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向如煙，臉色帶著些許猙獰。“快脫。”

他站到如煙面前，伸出手，一下子握住如煙的手臂，將她拉得身形搖晃。“公子，你別這樣，我要叫了。”

“你叫吧，叫破喉嚨也沒人聽見的，”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暴虐和快意。

陳福也有些急了，他有些摸不準自己現在出去，會不會打擾了這位爺的雅興，但若是等到他完事了，自己再出去，這幾日的準備也就白費了。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喊叫聲，“協理大臣，你怎么能直接闖進來呢，如煙今天已經有別的客人了，哎哎...”

小皇帝一下子冷靜下來，幾乎驚出了一身冷汗，“啊，協理大臣，他要是看到我在這，把我出來的事情告訴母后就糟了。快快，你房間里哪里能藏著？”他一下子緊張起來，皇太后的威勢早就將這位年輕的皇帝逼迫得如同驚弓之鳥一般。

“那邊是池塘啊，不能跳。”

最后，小皇帝也躲進了床底，一下子被躲在床底的陳福嚇了一跳，腦袋差點撞到了床板。陳福大方地伸出手，“幸會幸會，在下陳福不知先生貴姓啊，今日相逢在此，也算是同道中人了。”

小皇帝有些懵逼地跟他握了握手，“你好，免貴，愛新覺羅。”

這時，外面響起了同樣的聲音，“小美人，讓大人我好好疼疼你吧。”

“大人，你別這樣，我要叫了，”

“你叫啊，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到的。”

“禽獸，”床底下，陳福和小皇帝同時叫了一聲，“這位仁兄，不妨在下去打發了他，你看如何。”小皇帝轉頭看著他，“有勞了。”

他正愁怎么脫身，看陳福主動幫忙，立馬就答應了。

陳福從床底下鉆出，協理大臣正在對著如煙動手動腳，他上前輕輕拍著他的肩膀，“這位大人你好啊。”

協理大臣原本焚身似火，堅硬如鐵，被這一拍，差點嚇得從此留下了心靈陰影。轉身一邊拍著不斷起伏的胸口，喘著粗氣，瞪著著陳福，臉色通紅。

“你是誰啊，在這干嘛。”

“在下只是一個路人，然后偶然聽到大人在此，特來瞻仰一下大人的英姿。”

協理大臣也是老江湖了，臉色平靜下來，“路人？我不知你是誰，攔著朝廷命官，意圖行刺，這是死罪。”

“大人，在下人微言輕，我死自然不要緊，只是我聽說，這朝廷命官，在職人員，可不允許來這花街柳巷啊，輕則六十大板，重則免職。”陳福依舊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態度。

“年輕人，你可不要自誤啊，來人啊。”他大聲叫喊，

“大人，有何吩咐啊。”兩個大漢從門外闖了進來，顯然是他的隨從。見兩人進來，協理大臣本來有些緊張的臉色開始緩和下來

“哦，原來你有人啊，幸好我也有幫手，出來。”

小皇帝蒙著白色的絲巾，從簾子背后走出，“我來介紹一下啊，這位是我的朋友，也是常威常公子的朋友，另外呢，我還有幾位市井朋友，乃是這街頭巷尾說書的，若是大人的事情傳揚出去，想必聽眾極多，定能風靡一時啊。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協理大臣一時之間摸不準陳福的底細，冷哼一聲，離開了如煙的房間。

房內，如煙如釋重負地一笑，“還是陳福你有主意啊，居然能夠打發了協理大臣。”

陳福，只是淡淡一笑，對著如煙說道，“如煙姑娘可否給在下和這位公子騰出一個房間，在下與這位公子一見如故，希望能夠好好聊上幾句。”

如煙沒說什么，作揖之后，離開了房間。

小皇帝一直沒說什么，見如煙轉身離去，走到桌旁坐下，“你要和我說什么，”言語中帶著一絲不耐。

“撲通”一聲，陳福雙膝跪地，“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小皇帝臉上出現一絲慌亂，“你胡說什么，我可不是皇帝。”

“皇上，在下剛剛聽您自稱愛新覺羅氏，又是與恬親王一起來的，所以斗膽猜測一番，又見恬親王對您態度恭敬，這才有此稱呼。”

“你倒是聰明，今日朕出宮一事，你若是傳揚出去，我定要你滿門抄斬。”

“皇上，在下獨身一人，家中早無眷屬，只是空有一番報國之志，所以才從廣州一路來到這京城，只為有朝一日，能見到皇上，為國盡忠。”

“呵，皇上，朕這個皇上，不知何時才算是真正的九五至尊，君臨天下呢。”皇上口中喃喃道，“為國盡忠，你不過一介草民，無半點功名傍身，何來這報國之才呢？”

“陛下，草民確實是一介流民，卻對于這天下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小皇帝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興趣了，“說說看。”

“這朝中大政，其中有三分，一是陛下與太后，乾綱獨斷，二是先帝所留下的顧命大臣，如今早已是風中殘燭，第三乃是帝胤之屬。陛下少年天子，只是太后她似乎沒有真正將您當做一位帝王，陛下可曾想過，將自己的意志，傳向世界的盡頭，陛下可曾想過，讓這世界，真正在手中起舞？”

小皇帝一揚袖子，桌上的酒杯灑落在地上，“大膽，這天家之事，豈容你妄議。”

陳福磕頭不止，“陛下，草民罪該萬死。”自己似乎有些過了，皇帝，從來都不是一類喜歡被猜透的人。

小皇帝卻沒有繼續發怒，“哼，說下去。”

“陛下，我大青國只有一位君王，可這世上，卻不止一個國家，相信陛下也知道，那些蠻夷，借堅船利炮，洞開我朝國門，占我國土，此乃奇恥，以不公之條約，侵我國權，此乃大辱，朝堂諸公，滿朝武將，皆為蒙羞，此誠危急存亡之秋。”

小皇帝拳頭握緊，這些事情，他又如何不知道呢，只是礙于時局，礙于自己的母后，自己又能如何。“朕也知道這些，可朕又能如何呢？”

“可這也是一番新世界的天地，外界天翻地覆之變革，我青朝卻緊守祖宗禮法，作繭自縛，卻忘了，我青朝，自山海關外來，為漢人大儒所正名，可我青人，本就非漢人，不該為這些漢人禮法所束縛，若能肅清舊治，改革變法，自能重開數百年基業，我青朝仍是天朝上國，陛下則是萬世雄主，青史留芳，我大青，千秋萬代。這天下，是陛下的疆土，草民愿意為皇上執馬追鐙，為陛下收天下之權，做手中之刀，萬死不辭。”

小皇帝呼吸逐漸加重，權力權力，這天下是他的，不該被那個深宮的女人所把持著，哪怕那人是他的生母，他要這天下，他要這個世界上流傳著他的名字。

“你叫陳福是嗎，”

“回陛下，草民的確叫陳福。”

“這名字倒也喜慶，只是不配為天子家臣。我為你加一個字，從今天起，你叫陳福濱，率土之濱。”

“謝陛下賜名，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