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離開之后，我和小葉之前很久都沒有說話。

“開始練習吧。”

這句話還是我先說的，小葉看上去很難受似的，用右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用力地掐著自己的腦袋。

“嗯，對不起，昨晚睡得不好，中午也沒有睡覺。我總是這樣，一旦睡眠不足就容易發脾氣。”

“沒關系，我想他不會在意的，我有的時候也容易發脾氣呢。”

“以后要好好休息了……”

我看著小葉，她現在很累很累的樣子，一邊要照顧自己的學習，而另一邊要作為古典音樂部的部長，籌劃活動（雖然部里只有兩個人，但是還是有很多雜事），聽說下一個學期開始古典音樂部有新的任務，這段時間小葉也是在為新的任務計劃而奔波。

“放心吧，沒關系的。”

她對我笑了笑，像是不好意思一樣。

“這樣說你的男朋友，你不會生氣吧。”

我們兩個權且當作是在開玩笑好了，但是當聽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內心還是感到有如針扎一般的痛苦。

“沒關系的，我會好好跟他說明的。”

我強撐著自己，免得自己情緒失控，才擠出了這句。

之后合奏練習繼續進行，顯然歐陽先生考慮到了我的實力狀態，小提琴曲相比之前更容易被我接受，我拉起來也更加順暢，僅僅是練習了一個星期，就已經可以很流暢地演奏了。我的琴聲和小葉的鋼琴聲互相交融，本應是完美優雅的曲調，但是每一次聽上去就像是鋸木頭一般刺耳——失去了靈魂的樂章，即便是在華麗的外表，也掩蓋不了內心的空虛；樂章如此，人也是。

這句話，是他曾經說過的，我一直沒有理解，直到此刻，我才無比真切地感受到了“靈魂”。

——行間——

六月三十號，這個月的最后一天，也是我們這個學期的最后一天，從明天開始就是暑假了。當然，成績糟糕的我，是沒有權力享受暑假的。

“我說，你平常真的有在好好學習嗎？”

楓佩看著我的試卷和成績單，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那模樣竟然讓我想起了我媽。

“差不多吧，至少不是倒數。”

這也真是一個奇跡了，作業不寫，上課不聽，也沒有報名課外班，班里一共四十人，年級十五個班，總計將近六百人，我竟然考了三百九十名，現在我有些懷疑那些成績比我還要糟糕的人究竟是怎么上的學。

“英語七十一，語文六十三，理科成績還好，但是你的政治和歷史交了白卷是幾個意思啊？”

她拎著我的試卷，露出了只有看間蟑螂時才會出現的表情，用手捂著嘴巴和鼻子——這分明是在撿垃圾啊，但是我交的是白卷，所以那些紙張應該很干凈才對。

“不好意思，我以后想要選理科，所以政治歷史什么的不看也無所謂了。”

她有些生氣，看來我的這種吊兒郎當的態度惹惱了她。不過當她聽到我想要學理科的時候，態度就由憤怒轉變為驚訝。

“理科？你這么喜歡看書還以為你想要選文科的。”

“如果喜歡看書就選文科的話那么我的語文是六十三分該怎么解釋？”

我指了指那張盛滿了紅色的叉叉的語文卷子。

“我看看……”她盯著我的試卷看了好久，然后瞇起眼睛盯著我的臉。

“怎么了？”

我被她看的有些發毛，冷汗不自覺地從腦袋上流了下來。

“問題：開頭的這一段描寫有什么作用。回答：為了表示作者的格調高雅，清新脫俗，來反襯其他人寫作水平的良莠不齊，以起到貶低其他作者的目的。”

“如果我是語文老師的話，我就會把你叫到辦公室，然后讓你寫十份檢討！”

“他在問我的想法，那么我把我的想法寫上去有什么不對的嗎？”

我的這句話就像是點火線，點燃了楓佩的火藥桶，之后的半個小時里，我們就“語文答題卡上些什么東西才是合理的”這個問題展開了激烈的爭吵，直到班主任的到來才算是結束。

最后，在班主任講解完注意事項并且安排了暑假開學時間之后，全班的同學開始收拾東西離開教室。

“對了，你暑假有什么計劃？”楓佩看著我。

“應該沒有，暑假的話我媽媽也不會叫我回本家，所以我應該還是在出租屋里住著。至于具體要做什么，也只是看書和睡覺。”

“啊，好無聊。”

楓佩吐了一下舌頭，看來她對我的暑假計劃相當不滿。

“那么，有時間的話就來幫我們忙吧。”

“什么忙？”

“我們暑假的時候要排練，你可以過來一起啊。”

她說的云淡風輕，但是一想起之前楓葉的態度，我的心中就有一股說不出的怒火。

“我不想去。”

我的拒絕態度很生硬，這么大的情緒，楓佩不會聽不出來的。

“反正你閑著也沒事情做，楓葉那邊我會說明的，而且下個學期我還想要你加入古典音樂部，這個暑假正好大家磨合一下。”

看著她這么堅定，我知道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了，所以我也就放棄了抵抗。

“嘛嘛，到時候再說吧。”

先安定一段時間，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說。

不要讓明天的煩惱影響今天的生活，我一直這樣認為。

——行間——

之后暑假生活就這樣平淡無奇地開始了，本來我以為我的暑假生活也會平淡無奇地度過，不過事與愿違，其中最大的不安定因素還是我身邊的這個人。

“喂，你這樣寫不對啦。”

楓佩指著我的作業本，挑出我的錯誤。

沒錯，現在她已經基本上住在了我這里（晚上還是會回去），每天白天都會給我輔導作業，托她的福，我在暑假放假的兩個星期的時間里竟然全部完成了暑假作業。

“啊，那這樣呢？”

我修改了自己的答案，忐忑不安地看著身邊的這位老師。

“這樣嗎……差不多吧。”

聽她這么說，我松了一口氣，“終于寫完了！”

“對了，你之后有補習班嗎？”

“沒有，去年寒假的時候有上過，這次考試比上次要好一些，所以也就不用上了。”

“這樣啊……”楓佩低著頭，似乎在計劃什么，“那就從二十號開始吧，為期十五天，暑期特訓！”

她哪來的干勁啊……而且這暑期特訓又是怎么回事，估計和她之前所說的排練有關系。

“我和小葉已經選好場地了，有一家專門進行樂隊排練的機構，他們哪里有場地的。”

“所以，你們誰出錢，我記得那個場地不便宜吧。”

我沒有記錯的話，小號包間一天是大約五百元，如果包十五天的話應該會便宜一些，但是價格應該也不是我們這些學生可以承擔的起的。

“沒問題啦，小葉已經全部解決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一想到之后她就不用煩我了，內心就莫名開心起來。

“那么你也準備一下，到時候我會通知你。”

這句話就像是達摩克里斯之劍，一直懸在我的頭上，現在終于劈砍了下來。

“果然我還是要去嗎……”

“記得到時候不要遲到。”

說完，她站起身來，從水壺中倒出來兩杯水，放在了我的面前。

“楓葉怎么說？”

“她也算是同意了吧，畢竟有你參加對于練習的進度會更快一些。”

“嗯……”

我低頭看著桌子，有些話想說卻不知該怎么說出來。

“楓葉她……似乎有些奇怪。”

我說的已經很委婉了，如果楓葉有什么事情，楓佩知道的應該會比我多。

“可能是我們的關系，讓她有些尷尬，不過習慣一下就好了。而且前段時間小葉為了社團的事情忙前忙后，好幾天沒有睡好覺了，所以說話有些不過腦子，你不要太往心里去。”

楓佩在努力地打消我的疑慮。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但是我總是隱約感到不安，每次面對她時，總有一種想要逃離開的沖動，這種沖動，和高一開學那天時的沖動感很像。

“好吧，到時候我會去的。”

我做出了承諾，但是現在就連我自己都在懷疑，我的承諾，真的值得別人去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