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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分驚艷

  • 宮錦
  • 聞情解佩
  • 8757字
  • 2020-07-31 15:55:13

問雁卻在原地踟躕起來,傅錦畫對她的心思了然于胸,知道她定是因為自己不穿著鳳冠霞帔,怕被大夫人責罰,當下也沒有點破她。

正在這時,有人推門而入,未等問雁反應過來便被點到。待傅錦畫看清來人后,大駭,竟是那日在清音庵一別之后無任何音信的濟陽王。

傅錦畫驚恐地問道:“這里是傅家,你怎么能來這里?而且還是來我的畫齋。”

濟陽王眉眼帶著幾分探究,望了望床榻上的墨繡云裳,走過來掂在手里,說道:“果然是一手好女紅。”說罷,便探手將傅錦畫扯了過去,合身便欺壓了上去,雙雙跌倒在榻上。

傅錦畫后背吃痛,蹙眉說道:“堂堂濟陽王,還是不要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才好。”說著話,眉頭一挑,似是存心試探一般,繼續說道,“別忘了,我如今的身份,是楊家未過門兒的媳婦兒!”

濟陽王的手落在傅錦畫的腰間輕撫著,傅錦畫的身子不由得僵硬起來,正待掙脫,便聽見濟陽王在耳邊慢條斯理地說道:“楊家那個敗家子已經被我殺了。”

傅錦畫一怔,隨即便感覺到濟陽王的手從腰間往后背探去,按壓傅錦畫身上每一寸脊骨,傅錦畫不寒而栗,聽見濟陽王再次用慵懶而威嚴的聲音說道:“這難道不是你期望的嗎?難道你還真想嫁給那個浪蕩子?”

傅錦畫伸手抵住濟陽王另一只撫上胸前的手,冷冷說道:“原來指使蒙面人將我擄走,又將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的人,就是王爺你。”

濟陽王握住傅錦畫抵住自己的手,俯身輕吻傅錦畫的耳珠,低語道:“你要學會柔媚,這樣不是很好嗎?為什么對本王都是敬而遠之的呢?”

傅錦畫別過頭去,說道:“王爺,我們在清音庵一年相見數次都沒有過男女之歡,都是因為我說過一句話,如今你還要我將那句話說出來嗎?”

濟陽王聽見傅錦畫的話,有些掃興,聲音低沉,說道:“本王只是想要你能心甘情愿地做事,叫你看清了這些人的嘴臉,你才能不會受親情的掣肘……”

“可是你不要忘了,王爺當初就是拿親情這張牌來要挾我的,現在要我放棄親情,你還怎么掣肘我呢?”傅錦畫趁濟陽王不備,將他掀翻在一旁,利落地站起身來。

濟陽王一怔,隨即朗聲笑起來,傅錦畫生怕有人聽見,急忙上前掩住他的嘴。濟陽王伸手握住她的手,輕笑著說道:“你倒是出乎本王意料,竟會還有幾下功夫?”

“不過就是花拳繡腿,抵不上用處的。”

濟陽王看著傅錦畫,心里倒贊起她的誠實來,憑她剛才的幾分氣力,確實不像是有武功根底的人,正待要說什么,便聽見外面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傅錦畫驚駭之下,將濟陽王按在床榻上,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聲張,剛上前將床榻上的簾幔拉下來,便見傅臣圖闖了進來,急聲說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楊家公子昨晚被人殺死了。”

盡管傅錦畫已經從濟陽王那里聽來了消息,如今還是忍不住心驚,言語之間卻故意嘲諷起來,說道:“爹,這可如何是好,您辛辛苦苦為我尋的親事,就這樣泡湯了,這不是逼著我去死嗎?”

傅臣圖聽見傅錦畫的話,略有怔愣,一掃眼看見地上躺著的問雁,大驚失色,正待詢問,又瞥了一眼傅錦畫的床榻,神色驚恐起來,問道:“畫兒,你待如何?”

傅錦畫神色清冷,低低地說道:“我要去擇美宴。”

傅臣圖哀聲說道,“你定要去那擇美宴,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的丑事嗎?就算是爹豁出去這張老臉不要,你的三位姐姐怎么辦?難道濟陽王還肯答應娶你二姐嗎?”

傅錦畫聽見傅臣圖的話,猶如萬箭穿心,她分明看見傅臣圖在說話之時掃了自己的床榻一眼,可是傅錦畫不敢回頭,那等于向父親挑明了一切。

傅錦畫挺直了脊梁,目光卻是生冷的,說道:“父親,你要的是你的平步青云,而我要的是我的錦繡生涯,楊家如虎狼之窩,你硬著心腸要將我送進去,現在楊家公子已經死了,難道你不許我扭轉自己的命運嗎?”

傅臣圖正待說些什么,猶疑地看了一眼床榻,跺著腳喝道:“畫兒,楊家再如何不好,也是為父為你尋的出路。你若一意孤行,將來不要作繭自縛才好。”說罷,摔門離開。

而傅錦畫卻如繃緊了弦猛然斷掉一般,后退了兩步撞在桌幾上,吃痛才回過神兒來,看向床榻之時,才發現床幔外赫然露著一只鑲金絲南珠的履鞋。

傅錦畫猛然拉開床幔,見濟陽王優哉游哉地晃著腳,說道:“好一場父女斗智的場面,本王如果不是藏在閨閣的床榻間,哪里能夠聽得到。”

傅錦畫這下明白,傅臣圖是看到問雁躺在地上,再加上露出床幔的那只靴子,才有所忌諱,答應了傅錦畫去擇美宴的“請求”。

“你快些走吧,我還要梳妝換衣,怕是不能留你了。”傅錦畫轉過身不再看他。

而濟陽王坐起身來,徑直走到她的面前,挑起她的下巴,毫不遲疑地便吻了下去,肆虐而霸道,似是無一分柔情。傅錦畫唇齒間有些痛,低吟出聲,便覺得濟陽王身子一僵。

濟陽王離開之際,傅錦畫在他身后低聲喚道:“哎,王爺……”

傅錦畫見濟陽王的神色有些玩味,顯然是誤會了什么,于是急忙說道:“我是想說,問雁……”

傅錦畫剛指了指問雁,便見濟陽王飛身離開,留下一句話,“再過半個時辰,她自會醒來。”

傅錦畫撫著仍舊有些痛的嘴唇,心里卻是五味雜陳,茫然地坐在妝臺前,看著臉頰間泛著的潮紅,才暗暗惱恨起來。

傅錦畫換上了那件墨繡云裳,見問雁在地上悠悠醒轉,便上前將她扶起。問雁怔愣了下,沒有開口詢問到底發生過什么,揉了揉頭,沒有言語便為傅錦畫開始梳妝。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大夫人房里的望梅過來催傅錦畫,說是三頂軟轎已經在府外準備好了,大小姐、三小姐都已經知會過了,現在就等著傅錦畫過去呢!

傅錦畫帶著問雁來到府外,傅素琴和傅顏書均已在轎前,大夫人和三夫人相伴左右,看見傅錦畫出來時,眉頭俱是一皺,大夫人上前來拉過傅錦畫的手,捏了又捏,嘴里的話就是說不出口。

傅錦畫不著痕跡地將手從大夫人手里抽回,淡淡地說道:“娘,如果你是要勸畫兒回去,那么還是不要說了。”

傅素琴和傅顏書相望一眼,互相扯了扯衣袖,只聽傅顏書說道:“四妹,從前我怎么就沒看出來你有這番膽量,被人糟踐了身子還敢去擇美宴,咱們姐妹只當你非要出這個風頭,也就隨你了,現在你未過門兒就克死了夫君,你難道不怕泉城百姓的口水將你淹死嗎?”

傅素琴淺淺笑著,打量到傅錦畫的墨繡云裳時,眼神卻格外陰毒,不陰不陽地說道:“四妹,怪不得咱們姐妹去找裁云布莊的蕓娘做些針線活,都找不到,原來她這些日子一直為你忙著呢,四妹可真是處心積慮啊!”

傅錦畫微微笑著,說道:“大姐、三姐,我去不過就是陪襯,關鍵還是看你們兩位如何奪魁啊。”

傅錦畫的話一出,傅素琴和傅顏書面色一變,互視了一眼,各自抬著下巴冷哼一聲上了轎子。

幾近擇美宴,傅錦畫才得知,今年的擇美宴被安置在濟陽王府,天潢貴胄、皇親國戚、達官貴人,還有各家參加擇美宴的千金小姐,都在今天齊聚濟陽王府。

才隨著傅素琴、傅顏書下了轎,一同走進濟陽王府,便見周圍人指指點點,有些聲音不可避免地傳入耳中,“她竟然還敢來參加擇美宴?”“聽說楊家公子今兒個死了,就是被她克死的。”

傅錦畫分明感受到那一道道刺背的目光,或是鄙棄,或是不屑,或是厭惡……

而傅素琴、傅顏書回頭望了她一眼,微微蹙眉,便急忙往前快步離開了。傅錦畫知道她們都怕被自己的名聲牽累,心里忍不住冷笑起來。

遠處高臺之上,坐著幾位華衣錦服之人,傅錦畫遠遠辨認,看見濟陽王伴著一位年輕男子坐在那里,傅錦畫知道那定是皇上,只不過隔得太遠,她并不能看得清面容。

傅錦畫心下又好生奇怪,既然看不清皇上的尊容,她又怎么認清了濟陽王?難道說是因為早已記住了那模樣?

傅錦畫隨著淑媛們走到臺下的屏風后,找了處最后面的座位坐下,才發覺手心里早已浸滿了冷汗,她還是怕的,她又怎么能不怕?

帶著狼藉的名聲參加擇美宴,這便是涉險,而她卻沒有退路。

這次參加擇美宴的女子,共有三十六人,除去傅家三女外,還有石呈宰相的小女兒石韻秋、虞老將軍之女虞紅萼,大家坐在一側。石韻秋神色倨傲,倒是虞紅萼爽朗大方,不時看傅錦畫一眼,似是毫無惡意。

不一會兒,濟陽王府的管事來安排大家抽簽決定出場順序,大家都想先抽,討個吉利,于是便一窩蜂地擁了上去。倒是傅錦畫還未上前便被人推搡到一邊,虞紅萼在她身旁扶了一把,傅錦畫側過身道了謝,待到與虞紅萼去抽簽之時,才發現簽筒里只剩下兩支簽。

虞紅萼輕笑著說道:“你先來吧,這擇美宴于我本就是一個過場,無礙的。”

傅錦畫卻神色認真,上前將簽筒里的兩支簽一起拿起,看了眼后,再將其中一支簽遞給了虞紅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里還在回味虞紅萼剛才的話,看來這個虞紅萼并不想入宮。

問雁在傅錦畫的身旁,看到傅錦畫的簽次,赫然便是第三十六位,最后一個出場,急切地問道:“小姐,您給她的簽次又是多少?”

“第一個。”

“小姐……”問雁咋舌,要知道往屆擇美宴無不以抽中第一簽為榮,因為七屆擇美宴中,帝王竟然選了五位第一簽上場的美人,剛才淑媛們搶著上前去抽簽,也就是希望自己能有機會選中第一簽。

可是,傅錦畫竟然甘心將第一簽讓給了虞紅萼,這讓問雁如何不驚詫。

“小姐,您不是鐵了心要奪魁的嗎?而且您即便不想要這第一簽,您也大可以換給大小姐還有三小姐。”

傅錦畫抬頭看向傅素琴、傅顏書的方向,只見那兩個人的目光氣怒不已,真恨不得要將自己吃掉一般,傅錦畫笑了笑,轉頭看虞紅萼正舉步上臺,英姿颯爽,手里提著的赫然一把追風劍。

虞紅萼的劍舞贏來喝彩聲一片,傅錦畫看著遠處臺上皇上模糊的笑意,不由得抓緊了身上的衣衫,傅錦畫倏地起身,對問雁說道:“問雁,我去后院走一走,你在這里看著吧!”

傅錦畫趁著大家注意力都放在虞紅萼劍舞上的時候,款款而行至后院。傅錦畫靠在梅枝下,長舒一口氣。

傅錦畫聽見內院絲竹聲響起,便知虞紅萼已經下了場,又換了另一位淑媛獻藝了。傅錦畫苦笑,被冷風一吹,正待輕咳的時候,突然發覺身后站著一個人,回頭之際再度被嗆著了,好生難受。

傅錦畫一邊用衣袖掩嘴辛苦咳著,一邊惱怒地瞪著站在一旁陰郁而威嚴的濟陽王。濟陽王的眼神中閃過幾分笑意,稍縱即逝,沉聲問道:“對于奪魁,你有幾分把握?”

傅錦畫好一會兒才緩過一口氣來,仰起頭冷聲說道:“王爺這么辛苦,將我推到風口浪尖上,難道不清楚我是否能奪魁嗎?”

濟陽王負手而立,一襲寶藍色的華服,腰間系著一條金線蟠龍九珠帶,英武不凡。濟陽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說道:“好,本王就等著看你如何……”

正在這時,聽見遠處又一陣腳步聲傳來,還未走近便嚷嚷說道:“華離,皇上看你久未回去,便要人出來尋你,我便搶著出來尋你,知道定會看見一幕香艷之事。”

傅錦畫抬頭看去,原來是位二十歲左右的男子,站在遠處抱胸而立,不羈輕狂地笑著,濟陽王見狀微蹙眉,深深看了傅錦畫一眼才疾步離開。

濟陽王走近那名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說道:“尋澤,一會兒叫本王聽見你亂說話,本王非要將你府上姬妾的手臂砍下來不可。”

鐘尋澤朗聲一笑,回頭望了傅錦畫一眼,眉眼含笑地說道:“你要想砍,不如先砍了面前這位的手臂,要知道她的手臂上還有……”

傅錦畫聞言心下一凜,冷冽地瞪了鐘尋澤一眼,隨即疾步離開,聽見身后那輕狂笑聲仍舊不斷,聽得叫人心煩意亂。

傅錦畫回到內院之時,問雁正焦急地四處張望,看見傅錦畫回來時總算是松了口氣,傅錦畫失笑,說道:“問雁,難不成你怕我臨陣脫逃?”

問雁急急辯道:“小姐說的哪里話,問雁是看大小姐要登臺了,而你又不在此處,將來說起來大小姐保不齊又會怨你。”

管事上臺來說道:“傅家大小姐傅素琴……”

傅錦畫正要上前說話為傅素琴鼓把勁兒,卻看見傅素琴有些嫌惡地避開了目光,見狀訕訕一笑,又坐了回來。

傅錦畫低垂下頭,覺得自己的臉面燒得通紅,羞憤不已。傅錦畫這才發覺,自己可以抗拒天下人的羞辱,卻抵不過親人的一絲鄙夷。

強忍著淚水,傅錦畫抬起頭,遠處臺上濟陽王分明看向了自己這邊,傅錦畫微微一笑,心道,鐘華離,此刻我和你是盟友,我們至少是站在了一起,你不會瞧我不起,對嗎?

再次垂頭時,淚水已經落下,落在墨繡云裳上,那用筆著墨的云裳瞬間便有了兩處暈染,身旁有人遞過來一方錦帕,傅錦畫接過來匆忙拭了淚才抬頭看,原來竟是虞紅萼。

“你既然來了,就該料到這一切,既然一切都在濟陽王的掌控中,你還怕什么?”

傅錦畫的心猝不及防地被猛然一擊,這個虞紅萼看起來沒有那么簡單,她洞悉一切。傅錦畫正要開口問,便聽見虞紅萼淡淡地笑著說道:“你不用猜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不過是剛才去了后院,不小心聽見了而已。”

傅錦畫不動聲色,只輕輕“哦”了一聲,靜等著虞紅萼的后招,因為她知道如果虞紅萼別無所求,就不會將此事給抖摟出來,既然開口了,便與要挾無異。

果不其然,虞紅萼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我助你奪魁,事成之后,我只要濟陽王將我哥哥從邊疆放回。”

傅錦畫一怔,記起曾經聽傅臣圖說過,虞家長子虞晉聲胸有千壑,出語有點石成金之妙,曾在幾年前被濟陽王調去邊疆大漠,想來已有五年之久。

“你為什么不直接去求濟陽王?”

虞紅萼站在原處,有些自嘲地說道:“如果那么簡單就可以讓濟陽王答應將我哥哥放回,那么我虞紅萼早就會進濟陽王府了。”

虞紅萼說完,見看臺上濟陽王似是往這處看過來,沉吟再三留下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待你上場時,且等著看吧。”

傅錦畫有些愕然,抬頭往臺上看時,三姐傅顏書正運筆行書,那字猶如行云流水、挺秀俊美,座下人都驚呼不已。

問雁在旁邊扯了扯傅錦畫的衣袖,低聲說道:“四小姐,這花魁不會叫三小姐奪了去吧?”

傅錦畫淡淡地笑著,說道:“真若如此,也是天意,你且不要急,待往下看吧,三姐的字好看是好看,卻少了……”

傅錦畫話音未落,便見一人從座下說道:“三小姐的字好看是好看,卻少了雄健之風,就像是一個美人,空有美貌,卻無身骨。”

傅顏書面色微變,聲色倨傲,說道:“閣下既然指得出我行書不足,那么定是個中高手了。既如此,不如上臺來容我請教一番。”

那人雖未上臺,傅錦畫已然猜到是何人,定會是剛才后院見過的鐘尋澤。果不其然,只聽一聲朗笑,不羈而輕狂,一個挺拔俊秀的身影落在臺上,正是那鐘尋澤。

鐘尋澤伸手欲接過傅顏書手中的筆,傅顏書眉眼一挑,待鐘尋澤握住筆時卻沒有立即松開手,而是牢牢握住了筆,抬起下巴有些挑釁地看著鐘尋澤。

鐘尋澤握住筆的另一端,只不過輕輕一挑,已經差點兒叫傅顏書身子扯出幾步遠,鐘尋澤似笑非笑地說道:“看來三小姐有些舍不得手里的筆呀!”

臺下已經有人發出哄笑,而遠處看臺上皇上與濟陽王正說著什么,似乎對這邊發生的事情并未留意到。

傅顏書面色羞紅,惱怒地瞪了鐘尋澤一眼,低喝道:“你欺人太甚……”說罷便在鐘尋澤不羈的笑聲中徑直下了臺。

傅錦畫聽見他的笑聲心里一動,似是有些熟識的感覺,待要仔細打量他時,發現他早已回到濟陽王身側,與其談笑風生,傅錦畫只得作罷。

再后來的數十個淑媛中,并無出色之人,唯獨宰相石顯的小女兒石韻秋出挑些,一曲《廣寒宮》竟是與傅素琴所奏難分伯仲。

“傅家四小姐傅錦畫。”

到最后,濟陽王府管事上臺來報出傅錦畫的名字時,座下人又議論起來。傅錦畫這次并未向看臺上看去,卻分明感覺到有灼熱的目光刺向了自己。

傅錦畫一襲墨繡云裳,本已奪了七分目光,再加上眾人的指指點點,自然便將全場人的視線吸引過來,只見傅錦畫款款而行,婀娜娉婷地登臺,一時氣質無雙。

問雁急忙上臺去幫著布置筆墨,手腳不停地顫抖,于是傅錦畫便叫問雁先行下去候著,自己不慌不忙地鋪開了宣紙,纖纖玉手開始研墨。

此時,便聽見有人喝道:“傅家四小姐傅錦畫乃不潔之身,沒有資格登臺獻藝。”

傅錦畫心中一凜,卻又暗自松了口氣,虞紅萼果然是個聰明人,她懂得擇機而行,在這個時候抖出這件事來,連皇上也不會不關注此事的。

果然,全場又是一片嘩然,誰也不曾料到,虞紅萼竟然會在皇上面前揭發此事,連帶著將虞紅萼也一起議論著。傅錦畫分明聽見有人說虞紅萼是怕自己落選,才抖摟此事吸引皇上注意力。

傅錦畫苦笑,虞紅萼吸引皇上的注意力沒有假,只不過沒有人料到,虞紅萼是替自己做此事的。

傅錦畫沉靜如水,一手執袖,握筆的手不遲不疾地著筆作畫,不過是寄情于山水,卻顯出另一番氣度來,意境悠遠。

那虞紅萼顯然沒有就此作罷,繼續說道:“皇上,這傅錦畫已是不潔之身,可是仍舊參加擇美宴,以期得到圣上恩寵,傅家這是欺君罔上之罪,罪當滿門抄斬啊!”

此話一出,臺下人俱是大驚,滿座嘩然。

而傅素琴和傅顏書兩姐妹相視一眼,相攜上臺來,朝著皇上那一面跪下說道:“皇上,這都是四妹一個人膽大妄為,與傅家其他人無關啊,請皇上明鑒。”

傅素琴一邊說著,一邊扯了扯傅錦畫的衣裙,說道:“四妹,你快去皇上面前自請死罪吧,不要牽累了其他無辜之人。”

這時,遠處看臺上的皇上在鐘華離相伴下,已經走下看臺,往傅錦畫這邊走過來,皇上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幅山水圖上,而傅錦畫作勢便將蘸滿墨汁的筆,掉落在山水圖上。

“可惜了這幅畫……”如同龍吟一般,皇上一出口,四座皆是鴉雀無聲。

傅錦畫盈盈拜倒,不一會兒便見到兩雙金絲履靴,未及多想,便聽見濟陽王朗聲說道:“皇上,臣見此畫,倒是有帝師伍徽泉的幾分功底在,您瞧這用墨著筆之處,渾重有力,卻不失輕靈之氣。”

“畫是好畫,可還是有瑕疵在。”皇上瞥了眼伏在地上的傅錦畫,不以為意地說道,想必皇上還是聽信了虞紅萼的話,對于跪伏在地上的傅錦畫,也看輕了許多。

濟陽王眉峰一動,上前說道:“皇上,如若她能錦上添花呢?”

傅錦畫聽到這里,便知濟陽王這是令自己補救畫上的瑕疵,于是在皇上的默許之下站起身來,只不過一瞥便看清了皇上的龍顏,那眉目如精工妙筆所畫,與濟陽王身上所帶的些許陰戾之氣不同,皇上身上倒是多了幾分溫和。

傅錦畫環顧四周,發現眾人離座站起,紛紛朝自己看過來,而虞紅萼站在遠處,眼神明亮而期冀,似是在等著傅錦畫翻盤的那一刻。

傅錦畫挽起左袖來,露出藕段兒一般的玉臂,眾人驚駭。

傅錦畫拿過那張山水圖,將有瑕疵的地方覆在玉臂上,用筆著墨,又在瑕疵處勾勒一艘小舟,徜徉在無邊無際的海洋之中……

待畫完后,她將山水圖從腕上拿下來放在臺面上。傅錦畫知道,皇上的目光還是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左腕處,那里赫然有一枚鮮艷欲滴的守宮砂。

當日濟陽王授命蒙面人將傅錦畫擄走,將她禁錮一夜,便用壁虎血和朱砂為她點上守宮砂,掀起了她被辱的滿城風雨后,于今日用這枚守宮砂,再向天下人昭示,她是冰清玉潔的女兒身。

這枚守宮砂便是傅錦畫翻盤的撒手锏,試問還有什么比讓一個污名在身的女子突然變成完璧之身更令人注目、更令人心生憐愛的呢?

當今圣上鐘銀煌,乃是年幼登基,十四歲親政后就深諳帝王之道,任用賢臣,勵精圖治,深得百姓愛戴,唯有一點令人發怵,便是鐘銀煌嚴令后宮不得干政。

傅錦畫記得傅臣圖曾經說過,鐘銀煌寵幸的容妃,曾經恃寵生嬌,便忘了鐘銀煌的忌諱,企圖參與政事,被鐘銀煌得知后,摔碎了一尊九龍玉杯,以“宮闈亂政”的名義當即將容妃賜死,從此后宮再無人敢議論政事。

而如今,每年舉行的擇美宴,不過就是鐘銀煌挑選紅顏填充后宮的把戲而已,他要寵愛誰,自然便會抬舉她的父兄,也會因為厭惡她的父兄而將其打入冷宮。

即便是這樣,仍會令天下人趨之若鶩,爭先恐后地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后宮,以期奪得短暫的榮華與尊貴。

“抬起頭來。”

傅錦畫心神一戰,微微抬著頭,并不看向鐘銀煌,便被他伸手勾起下巴來,不期然便與他的目光相遇,傅錦畫飛快地垂下眼簾,黑密的睫毛投下如月牙般的淺影,就在這一剎那,傅錦畫看得出鐘銀煌眼中閃過的一分驚艷,這已足夠。

濟陽王在一旁,起初的波瀾不驚早已變成了氣血翻騰,強壓抑住內心的不快,借機朝虞紅萼發怒,喝道:“虞紅萼,你誣陷傅家欺君罔上,如今水落石出,你如何給皇上、給傅家一個交代?”

虞紅萼毫無懼色,冷冷笑著說道:“王爺,紅萼雖然口出妄言,可是卻是為了他人做嫁衣裳,這個即便紅萼不說,想必王爺也清楚得很。”虞紅萼說完,但見濟陽王神色微變,不再見怒于她,而是又指著傅錦畫說道:“紅萼只要王爺做證,她傅錦畫立誓做到答應紅萼的事情,紅萼愿意立即自裁于圣上面前。”

濟陽王轉身看向傅錦畫,傅錦畫避開他的目光,走到虞紅萼的面前,說道:“我無須立誓,你也無須自裁,我答應你便是了。況且你先前并不知詳情,卻敢于在皇上面前說出此事,忠心可嘉,皇上怎么會責罰于你?怕是獎賞還來不及呢!”

鐘銀煌朗笑著說道:“有意思,有意思,今年的擇美宴比往年有趣得多。”鐘銀煌頓了頓,看向濟陽王,將這幾個字咬得格外重,說道,“濟陽王,你費心了。”

鐘銀煌夸贊今年的擇美宴有意思,本來令傅錦畫松了口氣,卻在聽到他說出后一句話時心下一凜,不由得緊張起來,飛快地掃了濟陽王一眼,只見濟陽王慢條斯理地說道:“臣惶恐。”

所幸,鐘銀煌并未在這件事上多加議論,而是重新將目光落在傅錦畫的身上,似是打量,似是審視,片刻后便朗聲說要回宮。

眾人一驚,紛紛跪送鐘銀煌起駕回宮,見鐘銀煌剛上了龍輦,便忍不住議論起來,往年都是當場宣讀誰家女兒奪了魁,為什么今年卻是連提也未曾提就走了呢?

鐘銀煌一走,眾人顯而易見地都松了口氣。有些浪蕩子弟開始肆無忌憚地打量起各位淑媛來,有些竟然還口出穢言調笑幾句,卻被濟陽王聽見,頓時勃然大怒,要不是有人求情,濟陽王當場斬了那人的心都有。

眾人逐漸散了去,傅錦畫卻被濟陽王以切磋畫藝的理由留下。

書房內,傅錦畫眼看著濟陽王將幾個花瓶摔碎后,帶著幾分譏諷說道:“怎么皇上越滿意,王爺您就越生氣呢?難道要皇上對我存幾分喜歡的心思,不是王爺您當初煞費苦心要得到的結果嗎?”

濟陽王鐵青著臉,上前來一把掣住傅錦畫的手腕,低聲喝道:“傅錦畫,我警告你,不要試圖來挑釁本王的耐性,本王對你已經足夠容忍了。”

“王爺難道不想知道虞紅萼究竟是為了什么,才肯冒險說出那番話來?”

果然,濟陽王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

傅錦畫一怔神的工夫,便感到手腕上的禁錮猛然一松,身形不支便跌坐椅子上。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聽見濟陽王問道:“虞紅萼要你答應她什么事?”

未待傅錦畫回答,濟陽王卻有些頓悟過來,說道:“難道說還是因為她哥哥虞晉聲的事情?”

“既然王爺猜得出,便知該如何做了,我不便在王府多留,先告退了。”其實,傅錦畫沒有把握濟陽王會答應此事,但是她必須要賭一賭,既然勢必要顛覆這殤離朝,那么還不如先讓自己將這一池清水攪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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