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黑深邃的眸一瞬不瞬地看著正比手劃腳向姜爺爺講述這幾年在城里的趣事的姜小雨，這樣的活力十射的姜小雨是他從不曾見過的，他更不知原來姜小雨竟也是妙語如珠的。

五年來，他似乎還不曾見過她笑得如此帶著點撒嬌意味濃重的模樣，就連水汪汪的雙眸也更亮得出奇。

俊臉一沉，心里那股子不舒服的感覺似乎更明顯了。

到了晚上要睡覺的時候，當蔣美芬看見姜小雨準備將她和秦渙然的行李都提到自己房間時，她當下便沉著臉，從嘴里吐出一句：“不知羞恥！”

然后，狠狠地瞪了秦渙然一眼后轉身離去，隨后便傳來大力的甩門聲。

姜小雨一顫，帶著難堪和歉意看著他，低低地說：“對不起……”

秦渙然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默不作聲地擦著她的肩，進了房里，甩手關門。

姜小雨有些沮喪地看著面前閉合的門板，有些委屈地立在原地。

好半晌過去，房門還是沒有打開。

她有些寂寥地轉身，目光怔怔落在前面走廊第一間房上，似嘆似怨地自語道：“媽媽，他是我愛的男人啊……”為什么你要這樣不留情面把對我的冷漠也落在他身上呢？

突然，一道輕輕的力道落在她的肩上。

她訝然地回頭，對上的是姜爺爺那滿是慈詳而心疼的目光。

“爺爺、爺爺……”就像小時候每一次委屈之后，面對爺爺憐惜的目光，她總是不斷地呼喊著這兩個字，然后在他的慈愛的眼中獲得克服失意的勇氣。

姜爺爺淡淡地笑著，老花鏡下的眼閃著睿智的光芒，“小雨娃娃，不要難過！時到，花自開。有一天，你會明白媽媽的。”

“嗯！”姜小雨笑著朝爺爺重重地點頭，卻眨落了眼眶里凝聚很久的淚滴。

“好孩子！”姜爺爺寵溺地伸出枯瘦的手擦去她頰邊的淚痕，“早些睡下吧，爺爺也去睡了。”

姜爺爺用著手中的拐杖指指面前的房門，自己也轉過身，柱著拐杖一步一步地朝自己房間走去。

姜小雨望著爺爺單薄而佝僂的背影，無聲一笑，準備去敲房門。

她知道秦渙然在生氣，也不知他現在氣消了沒有？

門霍然被人從里面打開，露出秦渙然冷冰冰的俊臉，讓她剛舉起的手僵在半空。

“秦渙然……”姜小雨討好一笑。

秦渙然二話不說，直接將她整個人拽進房里，又“呯”地一聲合上門。

而此刻，走廊過去前面第一間的房門卻悄然打開了，蔣美芬從房里探出頭，滿眼復雜地看著姜小雨的房間。

這是姜小雨離家八年后首次回到這個房間，環顧一周：小書桌、布衣柜、單人床……一切竟和自己離開前并無變化，就連書桌上那個她流著淚將教科書全放進去的那個紙箱都還放在原位。

美眸一緊，水汪汪的大眼變得更加朦朧。從這間被打掃得纖塵不染的簡簡單單的小房間里，感受了母親那埋得太深的愛。

秦渙然忍住想為她擦掉臉上那些礙眼液體的沖動，調轉開視線，墨玉般的雙眸不再看她。

此刻他還在氣頭上，實在耐不出性子安慰她。

他從小在富足無憂的家庭下長大，看多了別人阿諛奉承的嘴臉。雖不像身邊的富家子弟那樣盛氣凌人，擺出高人一等的姿態出來，可到底還是有著自身的優越感存在，受不了自己不看在眼底的人反而對他擺譜。

“秦渙然……”姜小雨可憐的兮兮地盯著他昂長的背影，走過去輕扯著他的衣角。

“我累了。”語畢，大手便拉開她的手。

秦渙然早已換好了棉質的睡衣，此刻站在床邊好半晌，才下了決心，很是嫌棄地掀開眼前舊得看不出花色的老棉被，擰著眉躺了進去。

“那個……秦渙然，你別生我媽的氣好嗎？”

他冷哼了一聲，將身子背對著她。

誰說他生的是那個不相干的人的氣？

他死死地閉著眼睛，努力地幻想自己現在蓋的是自己那床柔軟溫暖的頂級羽絨被。

“秦渙然……”

“快睡。”

“哦。”姜小雨訥訥地點頭，就要掀開被角躺進去，秦渙然狹長迷人的雙眸一睜，制止了她的動作。

“今晚我想自己睡，你……”他好看的下巴一抬，指了指地上，“睡地上。”

“哦……”水汪汪的大眼意外地用力眨了下，這一次尾音拉得老長，很像個被婆婆蠻不講理欺負后又不敢反抗的受氣小媳婦。

面向著墻壁的完美俊顏，雙眸雖然仍是死死閉著，但眉間的折皺明顯放松，高挺的鼻子下，迷人的唇正泛著輕淺笑意。

但過了沒多久，秦渙然剛剛松開的兩道劍眉又重新聚攏，因為他豎起的耳朵從姜小雨剛剛應聲后就半點動靜也沒聽到。

怎么回事？

猶豫了下，他還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轉過身子來。一睜開眼，便見到還立在原地的姜小雨雙眼一亮，一臉驚喜地朝他走近。

秦渙然在心里暗喊了句“失策”，面上卻依舊毫無表情，仍是神色冷淡地看著她。

“秦渙然，嗯……你現在肚子餓不餓？我去做點東西給你吃好不好？我見你晚餐沒吃多少呢。”姜小雨的表情非常狗腿，特別狗腿。

秦渙然劍眉微挑，原來小妮子還有注意到他？他還以為她一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家人，早已經高興得找不著北了呢。他頗有些酸溜溜地暗誹著，決不承認這也是他生悶氣的另一個原因。

他才沒那和幼稚，因為以往事事以他為中心的她把注意力全分到家里人身上而吃味。

哼！

“你知道我的嘴很挑的。”言下之意很懷疑這個時候在這個鄉下地方，她能變出什么合他味口的精致食物來喂飽他嬌貴的胃。

“我知道我知道，你等著。”聽到秦渙然沒拒絕，姜小雨露出大大的笑容，步履輕快地拉開了房門給他準備夜宵。

秦渙然清越的臉上這才放松著，合目靜靜等著讓姜小雨信心滿滿的美食。

姜小雨輕手輕腳地來到廚房，開了燈尋找可用的食材。

因為晚餐后碗筷也是她收拾的，所以她知道冰箱里還有一些做晚餐時用剩的小蝦仁和肉丁，而他們村以種蔬菜養雞為主，所以家家戶戶總也少不了鄰居們贈送的新鮮蔬菜和雞蛋。

姜小雨想了下，從料理臺邊上拿出幾顆蛋，又從冰箱腳邊的地上拿了兩顆番茄和一顆小白菜，再從冰箱里拿出那一小碟鮮蝦仁和肉丁，又從冰箱門拿出一條日式豆腐和火腿腸，然后翻翻找找，又在置物柜里找出一包非油炸方便面。

她一邊燒開水，一邊開始洗菜切菜，因為只是番茄和小白菜，所以從洗凈到切丁并沒花去多少時間，等她接著把部分的小蝦仁和肉丁剁成泥時，水才剛好開了。

然后她便把爐火關小一點，迅速地把豆腐條和火腿腸撕開外包裝切成小丁后，才重新開大爐火，再把原先剁碎好的小白菜和豆腐丁一起放進燒開的水里，再用水淀分勾芡，想想又走過去查看常年用來燉高湯的電高壓鍋，發現里面還剩下一點雞湯，便一并倒進去沸騰的湯水里，蓋上鍋蓋熬煮。

接下來，她再手腳麻利地打散雞蛋和打碎方便面，往打散好的雞蛋加入少許鹽和面粉將蛋液攪勻成蛋糊，在平底鍋刷上薄油后，開上小火，把蛋糊全倒進平底鍋里，整個鋪平。接著再把蝦仁泥和肉泥混合揉成小球狀再裹上被打碎成粒狀的泡面碎待炸。

此時，湯鍋里的湯汁已呈粘稠狀，她趕緊撒入火腿末關掉爐火。一道賣相不錯的嫩滑翡翠豆腐羹便大功告成。

她再往另一邊的平底鍋上半凝的蛋糊上撒上切成絲狀的番茄、小蝦仁、肉丁，晃動鍋身，在蛋餅能完全脫離鍋底之時，再灑上小蔥粒，不一會兒，第二道色香味俱全的雞蛋披薩也新鮮出爐了。

最后的泡面蝦球是最簡單的，在她把雞蛋披薩鏟起放到盤子里后，只需倒油炸至金黃既可，前后也不過花去三分鐘而已。

姜小雨滿意地看著面前三道賣相不錯的小東西，一一放進端盤里，端起端盤時，忍不住放到鼻前輕嗅了下，粉嫩的唇上傾刻開出一朵花。

剛走出廚房，便看到母親抱著一床新被褥站在餐桌邊，眼中充滿嗤之以鼻的不贊同。

姜小雨嚇了跳，不自在地垂下了眼，不敢與母親凌厲的目光相視。

“媽，你還沒睡呀？”她怯怯地問了句，頓在原地，沒敢這么直接從她面前走過。

雖然她并沒覺得自己做錯什么，卻在母親眼中的濃濃排斥下，倏漾出一抹心虛，仿佛她真的做了什么天大的錯事。

“天冷，加上這床羽絨被暖和些。”蔣美芬沉著臉冷冷地說完，便將手中粉紅色的羽絨被放在客廳的沙發上，看也不看她一眼，轉身便走回房。

姜小雨驚看著沙發上的被子，小嘴微張，心口怦怦直跳。

秦渙然看著姜小雨端放到小書桌上的幾樣小東西，眼中劃過一道奇異的色彩，心里意外之余，另一種揉合了感動、開心與不知所措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緒也同時沖撞著。

這幾樣精致的小東西，居然只是用家中現成的最尋常食材做成，可想而知她是花了一番心思才做出來的，他幾乎可透過這幾樣色香味俱全的小東西感受到她最直白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