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小九早在聽裘文說到白飄飄拿他當孩子的那一刻，就翻身出了房間，他摸著黑，走到了白飄飄歇息的屋子，里頭很暗，但他還是能勉強看出塌上躺了個人。

“飄飄姐，對不起。”小九低聲道，“都是我口無遮攔，亂說話傷了你的心，對不起，我沒想到你為我考慮得那么周全，還以為你是一個自私冷漠的人，其實我才是那個自私冷漠的人，只顧著自己的想法，壓根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也沒有惦念過你對我的恩情，還推了你一把，對不起。”

小九說到最后，泣不成聲，一把跪在地上，乞求白飄飄的饒恕。

那道身影聽了他的話，先是僵了一下，隨后似乎想要坐起來，但還是忍住了，直到聽見他“咚”地下跪，哭得嘩啦啦的，才出聲道：“如果我是白飄飄，我肯定會原諒你的。”

“你這么在這兒！”小九瞪大眼睛，待那人湊近，他才看清睡在塌上的竟然是柔兒。

柔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飄飄姐把房間讓給了我，說是想出去透透氣。嘻嘻，我不是故意搗亂的。等她回來后，你再對她說一次就好，下次我保證不出現在你們面前。”

“不必了。”又是一道聲音從小九身后傳來，這聲音小九從小聽到大，不是白飄飄又是誰？

“飄飄姐，我……”小九回頭見到了白飄飄，但經過剛才的一番周折，他心里的愧疚之情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我聽見你說的了。”白飄飄說道，小九松了口氣，卻聽她又說，“你回去吧。”語氣冷淡，沒有一絲暖意。

“飄飄姐。”小九眼見她走進屋，剛想跟進去，卻被她關在門外。

“這下完了。”他耷拉著腦袋，重新走回了裘文的屋子，卻見裘文已經打起了呼嚕，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席上，壓根沒有給他留地方。

“悲催啊……”小九只好走到大堂之中，裹著衣袍睡了一夜。

翌日清晨，幾人起身離開了呣渡沱，臨行前，幾人鄭重其事地向老婦人道謝，重新踏上西行的旅程。

“小心，看路！”裘文急道，“這已經是第幾次出錯了，我看著都替你著急。你要是實在困倦，就回車里去，省得在這里搗蛋。”

小九扁嘴，心說他要是進得去，還能在外邊嗎？

他想到今早清晨，他剛想鉆進馬車，卻見白飄飄一臉冷漠地看著他說道：“一日之計在于晨，你既然要學車，就不要半途而廢，早些學會，也叫裘大哥可以休息會兒。”說完，她便喚貓狗上車，接著就將他關在門外。

那一刻，小九見著阿黃嘚瑟地從身邊溜過，樂滋滋地趴在白飄飄的身旁，享受著她輕柔的撫摸，他頓時覺得自己活得還不如一條狗。

“看路！腦子里又想些什么呢？”裘文又叫道，“再這樣，就換我趕車了。”

“你放心，我一定會學會的。”小九大喊道，隨后高揚馬鞭，加快了駕駛的速度，迅速超過了柔兒。

“好端端的，怎么加起速來？”柔兒策馬跟上，見小九不理睬自己，不由哼道：“想跟老娘比賽速度，你多活幾年吧，駕！”

一馬一車互相競速，他們很快離開了呣渡沱，來到下一站，萬花城。

小九趕在最前方，歷經了數日的跋涉，他雙眼被漫天的黃沙刺得生疼，此時，他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抹綠色，緊接著一片綠洲佇立在他的眼前，就像沙漠中一顆綠寶石，靜靜地散發著它溫柔的光輝。

“我們到了！”柔兒興奮地大叫，一抄馬鞭，飛快地超過了小九一行。

“不虛此行。”裘文兩眼一亮，一把將小九擠到邊上，奪過他手里的鞭繩，“速度太慢了，瞧叔的。”說著打起精神，指揮著馬兒，全速朝前沖去。

見到了這生機盎然的綠意，馬兒似乎也振奮了精神，沒等裘文的馬鞭落下，兀自加快速度，帶著馬車飛跨荒漠，落在了草地之上。

“你們怎么這么慢啊？我都跑了一圈了。”柔兒騎著馬兒，在草地上歡快地奔行。

“柔兒姐，現在我們該往哪里走啊？”小九只見眼前青蔥掩映，繁花盛開，但他望了半天，都沒有看到城墻。

“瞧我這記性。忘了告訴你們，這萬花城可沒有城墻，自打我們踏進這塊綠地開始，我們已經在城里了。”柔兒笑道，看向小九，“現在時機正好，上馬，姐姐帶你去看看風景。”

“好咧。”小九趕了幾天的路，每每進入車廂內，他都要面對著白飄飄的高壓，早已身心疲憊，見到有這等機會，立馬招呼裘文停車，隨后一把拉住柔兒伸下來的手，一屁股坐在她身前，任由柔兒帶著自己離去。

“坐穩了。”

柔兒一聲輕呵，駕著駿馬，朝最西邊駛去。

“我們也去嗎？”裘文看向車內。

“沙漠奇景，值得一觀。”白飄飄笑道。

于是裘文也趕緊調轉方向，跟著柔兒一同離去。

日暮時分，天邊流光溢彩。

小九站在草地上，四處張望，滿目青蔥，連忙大吸一口氣，朗聲大笑：“暢快暢快，好久沒有大聲說話了，大口喘氣了！”

柔兒坐在草地上，旁邊堆著一些野花，聽了這話，不由笑道：“怎么？你還沒跟你飄飄姐和好？”

不提還好，一提這事，小九便愁眉苦臉，心里剛放下的重擔，這會子卻又挑上。

“柔兒姐，我們可不可以不說這些。”

“好，不提就不提，誰叫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柔兒將編好的花環戴在小九頭上，“嗯，可愛，我眼光真好。”

然而小九卻面色蒼白，眼神看向別處：“姐你別說笑，我怎么會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糟糕，說漏嘴了。”柔兒裝模作樣地捂住嘴，隨后放聲大笑，“你還想蒙我？我柔兒別的本事沒有，但卻長了一只嘯天鼻，那天晚上就從你身上聞到了陰河的氣息。”她捏了捏小九的臉頰，隨后又左右手開弓，使勁地搓了搓，將他的臉搓變了形。

“雖然我不知道你怎么從白骨變成了肉身，怎么從大變到小，但你救了我，姐姐肯定會替你保守秘密的。”

柔兒說完，又捏了他一下。

小九怔怔地看著她，心說自己還沒承認呢，正要開口，就聽柔兒叫道：“來了！”

他連忙順著柔兒的手指方向，看向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