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廬江縣令帶著一群人匆匆趕到碧云湖客棧。縣令下了馬,急急從正門走了進來,他看見一群人站在湖邊,忙站定后整理了一下衣冠,恭敬地沖著徐增壽與朱守林行禮:“大人們前來,下官丁全有失遠迎,請大人寬恕。”
徐增壽看著他道:“本官只是順路,欲重游廬江游湖,不承想會遇上這樣的事。丁全你趕緊叫人撈尸驗尸。”
縣令下全忙應:“下官就著人撈尸。此處污穢,請大人移步,另尋一地靜候消息。”
徐增壽嗯了一聲,對朱守林道:“我們回房間下棋。”兩人轉身向房間走去。他倆踏上抄手游廓,看見游廊的盡頭處柳蕓與一名仵作打扮的人正在交談。
徐增壽悶悶地說:“本想帶她來此處游湖開心,現在可好,遇上這種事。”
朱守林左手拿劍,右手放在身后,目不斜視,不置一詞。
徐增壽看了他一眼:“總覺得你今天怪怪的,出了什么事?”
朱守林想了想道:“快立秋了,咱們此次巡查也可以到此結束。”
“我們中途回去,圣上不會責罰?”
“各府地的案件已報至應天府,你回去著人查看案卷,若發現有問題的,提出來重審即可。”
“行吧,我早不想這樣奔波勞累了,在外吃不好睡不好。”
兩人進了房間,在桌上擺上圍棋,又開始下了起來。
朱守林哼了一聲:“你怕是想嬌妻美妾了。”
徐增壽誠實地道:“的確想她們,我都做了幾個月和尚了。”
朱守林譏笑了幾聲。
“你別笑,等你有了嬌妻美妾的時候,自然會知曉其中的妙處。”徐增壽說到此處,看了他一眼:“你說你都快而立之年還不急著娶妻,是因何?”
朱守林嘆了口氣,落下一子棋,他又開始沉默不語。
徐增壽最討厭他就是這點,有話不說,什么心事都放在心里。并且怎么問,他也不會說。徐增壽完全信任,就是將錦衣衛里的審訊工具全用在他身上,他不想說的話,永遠別想從他嘴里說出來。
柳蕓站在湖邊看一群人上船前往湖中心撈尸。肖五在船上對眾人指點沉尸位置。船行到湖心時,肖五喊道:“就在此處。”
有人趴在船上往水里查看:“看到了。牛二,我們在此處下水。”
兩人跳下湖水開始撈尸,他們潛水下去,用布將尸體包好,又用繩子將尸體綁上,然后叫船上的人往上拉。
很快,尸體就被拉到了船上。柳蕓問丁全:“丁大人想在何處驗尸?”
丁全回道:“大人,只能去義莊。”
“離得遠不遠?”
“一兩里地。”
柳蕓建議:“不如在船上驗,驗完后再將尸體放到義莊去。給船主補些銀兩作為補償。”
丁全搖頭:“恐怕他不會愿意。”
“叫來問問。”
丁全讓人將船主叫來,船主滿臉不悅,用他的船撈尸很不吉利。船主行了個禮:“大人叫小人前來何事?”
柳蕓沖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的叫周洪。”他看了柳蕓一眼。剛才他劃船時,柳蕓吹的塤很動聽。
柳蕓道:“周洪,縣衙想再借你的船一用,會補償你銀子。”
周洪問:“用做何處?”
“驗尸,可能會破腹。”柳蕓坦白地對他說。
周洪忙擺手:“不行,不行,這樣小人的船就成了兇船,何人敢再坐此船?你們將人拉去義莊處驗尸。”
柳蕓也不好勉強他,畢竟船是他的生計工具。但是這個天氣尸體出水后不久,會很快就壞掉,最好就近驗尸。
她轉身去了客棧正堂,她直言對掌柜道:“此尸體是在你這客棧湖里發現的,若是找不到真相,你恐怕……”
掌柜驚慌地道:“大人,求大人一定要查到真相呀。”
“你找個偏僻的一間房,給仵作驗尸。”她輕輕對掌柜說:“若晚了尸體壞掉就查不到真相,還不了你清白。你自己看著辦吧。”
掌柜一頭的汗水:“有房,有房,茅房旁處有一間馬房。可去那處驗尸。”
天已漸黑,柳蕓叫人將尸體移到馬房驗尸。掌柜殷勤地叫人在馬房的四角處掛上了幾盞油燈,將馬房照得燈火明亮。仵作開始仔細驗尸,柳蕓與肖五站在室外等候。
肖五說:“主人,你進室內去呆一會,驗尸結果出來我再叫你。”
柳蕓對肖五道:“那好,我站在這也幫不了什么忙。等會驗完尸就讓掌柜與小二去認尸,他們若是害怕不去,你便問他們怕不怕坐牢。”
肖五哈哈笑著道:“好,在下記住了。”主人總是知道如何讓人臣服。
柳蕓轉身往回走,路過朱守林的房間時她腳步停頓了一下。朱守林的房間已點上了燭火,若是往日,她便推門進去,一邊觀他二人下棋,一邊說說案情。她嘆了口氣,往前走了幾步,推開了自己的房間門,走進去反手將門關上。
她燈也不點,和衣躺在床上,靜靜聽著窗外的人小聲議論著此事。他們有的人說和尚是自己掉下去的,有的人說被人殺了沉尸……
柳蕓在細想著這個案件的各種可能性。若是被人殺了沉尸,是如何做到的?首先人要進入碧云湖客棧內,還要坐船才能到湖中心。現在可以肯定的是這個案子船是最要的工具……
想著案子她慢慢睡著了,她做了個惡夢,夢見一個穿著紅色龍袍的人下令:“殺掉柳蕓這個妖孽,將她剝皮充草。”很多人拿著刀,拉著弓箭圍剿堵截追殺著她。她邊跑邊叫:“朱守林救我,朱守林救我……”
隔壁下棋的朱守林隱約聽見一聲:“朱守林救我。”他一下便從凳子上跳了起來。他在徐增壽莫名其妙的眼神下,左手抓起桌邊放著的劍,飛快拉開房門沖出,一腳踢開了隔壁柳蕓的房門。
柳蕓一下從惡夢中驚醒過來,借過外面的光線,她看著朱守林拿著劍站在她的屋內。她從床上坐了起來雙手按著頭:“不好意思,剛做了個惡夢。”
朱守林看著她,心里想,做個夢就在叫自己救她,不知道是什么事讓她怕成那個樣子。她怕鬼,恐怕今天這地死了人,讓她害怕了。他溫和地道:“你若害怕就點著燈睡覺。”
柳蕓點頭:“好,我今晚點著燈睡覺。”
徐增壽走到房門外問:“怎么了?”
柳蕓從床上站了起來:“我做了個惡夢。”
徐增壽數落她:“平時你膽子那么大,連江洋大盜家都敢闖,現在沒影的事你反而怕。走,我們去吃點東西,一會驗尸體結果出來,還有得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