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jié)　亡命天涯

逃亡途中

趙政學(xué)習(xí)射箭、騎馬的愿望還沒有來得及實現(xiàn)，事情又有了變化，趙國突然加緊對他們母子的監(jiān)控，據(jù)說有可能再次將他們抓捕。趙姬的父親匆匆趕來，他跟女兒商量說：“這次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被抓住了，為了更好地躲避追捕，你們母子最好分開，我派人保護(hù)趙政去一個秘密的地方生活?！?/p>

趙姬的父親安排身邊一個貼身隨從帶走了趙政，這個隨從名叫李仲，家在邯鄲城外的李家堡。李仲帶著趙政回到李家堡住了幾日，聽說風(fēng)聲很緊，不敢久留，匆匆踏上了逃亡的路途。

他們兩個人一路西奔，希望能夠有機會回到秦國。趙政兩歲以前生活在富貴鄉(xiāng)中，錦衣玉食，侍從環(huán)繞；后來跟母親躲到趙家莊園，生活清貧了些，卻也是平平安安；現(xiàn)在跟著李仲風(fēng)餐露宿，馬不停蹄地奔波，年僅七八歲的趙政簡直有些吃不消了。

為了躲避追蹤，他們白天不敢趕路，等到晚上才悄悄前行。有時候半夜三更，趙政剛剛睡著，就被李仲喊醒繼續(xù)趕路。有時候，太陽都快要落山了，他們還躲在山林中不敢露面，一天的飯食自然沒有著落，餓得趙政兩眼昏花，肚子咕咕直叫。

趙政一路上見到了許多以前沒有見過的事情，感觸最深的就是四處流散的難民。他們成群結(jié)隊，衣不遮體，大多是傷殘老弱，也有一些年輕人，不是缺手就是斷腿，他們身上還穿著殘留的軍服，一看就知道是受傷的士兵，不知道他們在哪次戰(zhàn)役中負(fù)傷，又是如何得以脫身的?，F(xiàn)在他們置身在乞討的隊伍之中，只能靠討飯養(yǎng)活自己。有的小孩只有兩三歲光景，也蹣跚在乞討的隊伍當(dāng)中，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等著路人的施舍。

趙政看不下去了，他把自己的一塊干糧遞給一個乞討的小孩，小孩接過干糧，狼吞虎咽，三兩下就吃完了。

李仲說：“公子，這樣施舍是沒有用的，你救他一時，能救他一世嗎？你救這一個人，能救其他的人嗎？”

趙政心里隱隱作痛，天下紛爭，民不聊生，什么時候戰(zhàn)爭才能停止呢？

趙政也會偶爾聽到有人緊張地談?wù)撉貒恼拢f此次出兵為的是要消滅六國，掃平天下。也有人說國家統(tǒng)一勢在必行，如果不統(tǒng)一，諸侯列強必然會繼續(xù)征戰(zhàn)下去。

一路上，經(jīng)過戰(zhàn)火洗劫的城鎮(zhèn)，房屋毀壞，田地荒蕪，生靈涂炭，民不聊生，一派蕭條頹廢的氣象。趙政看到破碎的家園無人料理，草長樹高，把大好江山都淹沒了，他幼小的心靈一陣酸痛。

巧遇賣瓜老人

李仲和趙政經(jīng)過一天奔波，來到一座山腳下歇息，李仲說：“公子，這個地方偏僻，我們在這里歇歇吧！”

趙政走下車來，看到面前一座挺拔的高山，問道：“這是什么地方？”

李仲說：“我也不知道這是哪里，不過前面有片瓜田，我去買幾個西瓜，我們解解渴?！?/p>

趙政順著李仲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片綠油油的西瓜田。趙政隨李仲一起走到瓜田旁，高聲喊道：“有人嗎？”

話音剛過，一座草棚中走出一位老者，他手搭涼棚，朝這邊望望，走了過來。老者說：“你們是什么人？要吃西瓜嗎？”

李仲答道：“是啊！路過此地，買幾個西瓜吃?！?/p>

老者看了看趙政，突然說道：“貴客到此，有失遠(yuǎn)迎?！?/p>

趙政急忙還禮說：“老人家，我們偶然路過此地，去遠(yuǎn)方探親?！?/p>

老者呵呵笑道：“公子家是在哪兒？又到哪里去探親？”

李仲制止老人說：“買你幾個西瓜還這么麻煩！快給我們挑幾個西瓜?！?/p>

趙政說：“不用慌張。老人家，我有一事不明，想請教一二?！?/p>

老者說：“公子請講。”

趙政說：“我們一路走來，見到許多逃難百姓，他們無依無靠，過著流浪乞討的生活。老人家你在這亂世當(dāng)中怎么還能悠閑地種瓜、賣瓜，過著安定的日子呢？”

老者聽趙政這么一說，對他更是刮目相看：“公子不是平凡人物，將來必能成就一番宏偉事業(yè)?！?/p>

趙政并不知道，這個老人曾經(jīng)是趙國的大官，因為與平原君意見不一致，所以退隱山林，種瓜度日。

老人接著說：“周王室衰微，諸侯用強，這已經(jīng)是多年的事情了。諸侯各國互不相讓，紛爭天下，戰(zhàn)爭不可避免。我早就看透這一點，所以搬到深山之中居住，避免受難啊！”

“依老人家之見，戰(zhàn)爭會繼續(xù)打下去嗎？”

老人說：“只有國家統(tǒng)一，戰(zhàn)爭才會結(jié)束?？墒乾F(xiàn)在，貴族官僚抱住自己的榮華富貴不肯放手，誓死抵抗，給黎民百姓帶來多大的災(zāi)難啊！”

趙政默默地點點頭，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說：“老人家說得是。”

老人為他們摘了幾個西瓜，兩個人坐下來吃西瓜，老人說：“公子聽說過宣王好射的故事嗎？齊國曾經(jīng)有個國君宣王，特別愛好名聲，喜歡聽人們夸他力氣大，能拉開強弓，其實他拉的弓用不了三石的力氣就能拉開。他時常表演拉弓給他的臣僚們觀看，臣僚們?yōu)榱税徒Y(jié)討好他，也都裝模作樣地接過弓來試試，但是拉到半滿的時候就故意止住，都嘖嘖地說：‘大王真是神力?。∫_這樣的弓，氣力不能低于九石，我們比不上大王，拉不開這樣的強弓。’齊宣王聽了很高興，覺得自己的力氣果真很大，實際上，他使用的弓不過三石，一般人都可以很輕松地拉開?？墒切踔钡剿狼斑€認(rèn)為自己用的是九石的弓?！?/p>

“哈哈！”李仲和趙政都笑起來，“他也太虛榮了?！?/p>

“是啊！”老人說，“可是現(xiàn)在的貴族大臣們就是過著這樣虛偽的生活啊！平原君貪圖名聲，聽信馮亭獻(xiàn)城的計策，導(dǎo)致長平一戰(zhàn)造成多大損失！只要諸侯并存，戰(zhàn)爭就永遠(yuǎn)不會結(jié)束，除非天下統(tǒng)一?！?/p>

趙政恍然大悟：“老人家真是目光遠(yuǎn)大?。　?/p>

老者說：“公子是非常人。天下紛爭已經(jīng)幾百年了，不知道你們長大了，國家會是什么樣子啊！”

趙政沉默了，他心里想，我一定要刻苦努力，將來一統(tǒng)天下，讓天下永遠(yuǎn)也沒有戰(zhàn)爭，百姓都過上安穩(wěn)的日子。

當(dāng)他辭別老人，坐在車上時，依然沉思剛才與老人的對話，他想：“老人是個有學(xué)問的人，我應(yīng)該請他做我的老師?！?/p>

趙政想到這里，回頭觀望老人和他的瓜田，在夕陽的余暉之下，青山呈現(xiàn)著微微紅光，綠樹郁郁，像一幅圖畫漸漸遠(yuǎn)去，瓜棚、草舍沒有了，老人也看不見了。趙政揉揉自己酸疼的眼睛，奇怪地說：“難道是我做的一個夢嗎？”他看看坐在車前的李仲，正低垂著腦袋打瞌睡呢！趙政坐回車?yán)?，伸開雙腿也睡起來。

機智脫險

趙政和李仲迷迷糊糊一路前行，突然被一隊人馬攔住，他們是從前線退回來的趙國軍隊。一位將官模樣的人走過來，掀開車簾子看了看說：“你們要去哪里，不知道前方正在作戰(zhàn)嗎？”

李仲看到這么多趙國軍隊，嚇得腿都軟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我……我們……我們要去探親?！?/p>

“探親？”將官看了一眼趙政，“上頭有命令，看到七八歲的孩子就抓起來，不知道你是不是我要抓的人?！?/p>

趙政坐直了身體，從容回答：“不知道將軍為什么要抓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他犯了國法嗎？”

將官說：“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要抓住他?！?/p>

趙政說：“我奉父親之命，到這里來買西瓜，如果無緣無故被抓走，父親一定會很著急?！?/p>

“西瓜？”將官說，“我們經(jīng)常從這里經(jīng)過，怎么不知道這里有賣西瓜的？小孩子說謊吧！”

趙政說：“我怎么敢騙將軍呢？我剛剛從瓜田過來，還吃了幾個呢！”

將官說：“你買的西瓜呢？搬幾個讓我們也嘗嘗?！?/p>

趙政說：“賣瓜老人說，天色已晚，怕摘的西瓜生熟不好分辨，叫我明天來取?！?/p>

將官見趙政對答如流，從容不迫，只好說：“你過去吧！以后不要在這里隨便跑動，小心傷害到你。”

李仲聽說放他們前行，趕緊提起鞭子，準(zhǔn)備打馬向前。趙政卻制止李仲：“慢著，將軍如此信任我們，我們慌張什么，我看將士們都很疲憊，這樣吧，我們回去買幾個西瓜來給他們解解渴吧！”

李仲十分不解地望著趙政，焦急地說：“老爺?shù)燃绷?，會怪罪我的?！?/p>

趙政說：“你不用擔(dān)心，一切有我呢！”

將士們聽說有人給他們運送西瓜，都很高興，嚷嚷起來：“坐下歇一會兒，等著吃西瓜了?！笔勘鴤兿囟?，等待著趙政為他們運瓜。

趙政和李仲掉轉(zhuǎn)馬頭，趙政說：“我們火速離開這里?！?/p>

李仲說：“你不是說給他們買西瓜嗎？”

“買什么西瓜？”趙政說，“我不用這個計策，他們能放我們回來嗎？”

“他們已經(jīng)同意放我們過去，我們過去不就得了？”

“前面是什么地方我們還不知道，我看這些士兵雖然是潰退下來的，可是軍容依然嚴(yán)整，他們后面肯定還有大部隊，有治軍有方的將軍統(tǒng)帥，我們往前會受到更嚴(yán)格的盤查，一旦出現(xiàn)漏洞，我們就無處藏身了，還是趁現(xiàn)在趕緊逃吧！”

李仲這才明白其中的道理，揮動長鞭，抽打馬背，主仆二人死命朝前奔去。

他們一口氣跑出去幾十里路，馬也跑不動了，李仲說：“停下來歇會兒吧！”

趙政看看四周灰蒙蒙一片，已經(jīng)傍晚掌燈時分，他說：“我們到哪里過夜？”

李仲說：“就在車上將就一宿吧！”

趙政說：“官兵已經(jīng)認(rèn)識我們的馬車，我們在里面過夜會很危險?！?/p>

李仲說：“可是現(xiàn)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我們?nèi)ツ睦镞^夜？”

趙政說：“我看那邊有片樹林，我們進(jìn)去躲躲吧！”

“樹林里有蟲狼出沒，很嚇人。”

“不用怕，我們爬到樹上去?！壁w政拿起隨身攜帶的短劍，朝樹林走去。他在趙家莊園的時候，經(jīng)常爬樹玩，他爬樹的本領(lǐng)還很高呢！

趙政跟李仲在樹上蹲坐了一夜，第二天下來的時候，衣服都刮破了，李仲說：“我們現(xiàn)在衣服都破了，只剩一輛馬車還不敢乘坐，我們干脆混到乞討的隊伍中去吧！”

趙政說：“這樣也好，再也沒有人認(rèn)出我來了，我們還是先回邯鄲吧！”兩人混跡到討飯隊伍中，一路朝邯鄲而去。

由俎上肉成為座上賓，巨變突然降臨到8歲的趙政頭上，他出入各國王孫們舉辦的宴席酒會，大膽地接受新鮮事物，并表現(xiàn)出了他的過人之處，貴族王孫們奢侈浮華的生活對他產(chǎn)生了哪些影響呢？就在這時，關(guān)于他命運前途的一次大爭論在秦國后宮激烈地進(jìn)行著，他能不能回歸秦國，與父親團(tuán)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