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恂和左良玉回到了府內(nèi)。

現(xiàn)在侯恂已經(jīng)不住在京衛(wèi)都督府了，自從剿滅了閹黨，他便交還了兵權，搬回了七年前的老宅。

“爹！今日上朝，是不是商量魏忠賢的事？”侯方域急切的問。

但卻見侯恂滿滿愁容，而左良玉更是滿面憤怒。

侯方域道：“怎么？事情不順嗎？”

侯恂道：“皇上說，讓魏忠賢告老還鄉(xiāng)！還說，朝堂上解決不了的事，便交給江湖吧！”

侯方域初聽也很吃驚，但他略微沉吟，接著便笑道：“那，這次魏忠賢離死期不會遠了！”

左良玉道：“為何啊？”

方域道：“哥哥，據(jù)我所知，先皇薨逝之時，魏忠賢和客氏都曾受顧明，這就是托孤之臣了。我大明以孝治天下，從未有新皇繼位，先殺顧命的做法，所以今日不殺魏忠賢，想來也是皇帝不敢擔此罵名。”

“那便這么放了他嗎？”左良玉道。

“并非如此，皇上說，朝堂上解決不了的事，便交給江湖吧，實際上，是在允許天下百姓，用私刑處決魏忠賢！”

左良玉眼神發(fā)亮：“果然是如此！我在朝堂之上便這般想了！”

侯方域點點頭，看著侯恂和左良玉激動道：“所以，那魏忠賢活不了幾日了！待他出京之時，便是喪命之日！”

正說著，府門外突然有一個尖尖的聲音吱嘹一聲大喊：“圣旨到！”

三人都很驚奇，忙轉(zhuǎn)頭跪下來接旨。

那太監(jiān)王承恩走了進來，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侯執(zhí)蒲忠心耿耿，鞠躬盡瘁，卻不幸早逝。朕奪其子侯恂守喪之情，鞏衛(wèi)京師。今侯恂護駕得力，除孽有功，特賞黃金百兩，命侯恂襲執(zhí)蒲生前之官爵，為太常寺卿，主管朝廷祭祀禮儀，成其孝道。寧遠先鋒左良玉，護駕有功，除孽得力，著升將軍銜，限期返回遼東，駐守邊疆。欽此！”

聽了這奏疏后，跪著的三個人都呆住了，以侯恂此次的功勞，只封了區(qū)區(qū)一個太常寺卿，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

不知為何，侯恂又想起了魏忠賢說過的那番話。

王承恩好像也自覺無趣，沒有多說什么話，將奏疏放在侯恂手上，便走了。

侯恂等三人站了起來，走進了府內(nèi)后堂，良久都沒有說話。

終于，左良玉忍不住道：“叔父!這，這也欺人太甚了吧！您這次冒了掉腦袋的風險，扳倒了魏忠賢，到頭來就封了您一個太常寺卿，主管祭祀？這，這是何道理？”

侯恂看了看手中的圣旨，對左良玉擺擺手道：“切勿妄言！做什么官，是皇上決定的，不是我們決定的，我們只有遵命行事了！”

左良玉從鼻孔長出了一口氣，依然為叔父打抱不平。

侯方域道：“爹，孩兒覺得，有功而處低位，這也未必是壞事。太常寺并不在權利中心，少了聚焦，便少了麻煩，也少了風險。”

侯恂聽著兒子的話，點了點頭，也只能是釋然了。

這時侯方域有些不好意思道：“爹，孩兒跟您商量一件事！”

侯恂道：“說吧，什么事？”

“孩兒，想再去一趟南京！”侯方域道，用征求的目光看著侯恂。

侯恂好奇道：“為何要再去一趟啊？”

“啊......一則因為在這京城之中，孩兒太過壓抑了，二則上次在南京結實了一些好友，學問人品都很出色，因此便想著再去切磋切磋。”侯方域道。

侯恂想了想道：“也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你便去吧！”

“好！”方域見父親答應了，心中甚是激動，立刻喊了一聲，倒是嚇了侯恂和左良玉一大跳。

三日之后，侯方域離開了侯府，牽著來時的那匹馬，背著行李盤纏出了門。

與此同時，魏忠賢和客氏也到了出京的日子。

這魏忠賢的儀仗排場再也不復當年，隨行沒有任何車馬行李，單單是一輛馬車，一個駕車的車夫，載著兩人。

當然，在皇城中，還有50錦衣衛(wèi)隨行護衛(wèi)。既然是錦衣衛(wèi)的護衛(wèi)，可想而知乃是皇帝的恩典了。

據(jù)小道消息說，在京的最后這些日子里，客氏也住在魏忠賢的府內(nèi)，大小事務都是她在操持，她一個人說了算。

她曾命家中的下人將一應金銀器物全部裝箱打包了，準備隨著她二人一同回魏忠賢的老家的。可是在出城的這天，錦衣衛(wèi)來到府上護送的時候，對她說，所有的行李都得留在府內(nèi)，不得帶走。

據(jù)說那客氏極為憤怒，叫罵錦衣衛(wèi)，撒潑打滾鬧了一番，結果被錦衣衛(wèi)的一個都統(tǒng)結結實實賞了一記耳光，打出了鼻血，才終于老實了。

倒是那獨臂的魏忠賢，自始至終沒發(fā)一言，頗有神雕大俠的風范。

魏忠賢的車駕從紫禁城根下的魏府出發(fā)，向南而行。

一路上沿途早已擠滿了圍觀的群眾。

雖然大明朝到了今日早已國力困頓，百姓生活艱辛，可是在京城里，百姓的生活還是過得下去。

況且欣逢盛事，各家也都勉為其難從食物里拿了些爛菜葉、破雞蛋出來，準備為魏忠賢踐行。

但是百姓也怕事，尤其怕官。見到這隨行的有錦衣衛(wèi)，本來躍躍欲試的小老百姓們，紛紛將手中的東西一個個地藏到了身后，只敢看而不敢言。甚至當錦衣衛(wèi)走到跟前的時候，有的人還惶恐地低下了頭。

倒是那錦衣衛(wèi)都統(tǒng)心中別扭了起來，心中抱怨這些人怎會如此膽小。

終于，那都統(tǒng)實在忍不住了，大聲命令道：“錦衣衛(wèi)聽令，前后隨行，不必圍在車駕旁邊！”

眾錦衣衛(wèi)聽了，分作兩隊，向前后奔去，一下子便將那座車駕暴露在眾百姓面前。

京中百姓都很好奇，卻仍是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牽馬擠在人群當中的侯方域見此，偷偷地從一個大媽的籃子里抓起了一顆雞蛋。

“嘭”，第一顆雞蛋在魏忠賢的車駕上裂開了花，蛋花飛濺。

四周一片安靜，只有車轱轆軋在石板路上咕嚕咕嚕的聲音。

接著，第二第三顆雞蛋被丟了出來，爛菜葉飛了出來，大土塊飛了出來。

有人高喊：“打死魏忠賢！”“狗賊！”“打死老豬狗！”

瞬間，群情激昂，大罵魏忠賢。

那錦衣衛(wèi)的都統(tǒng)不由地嘆道：“啊，這就是民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