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朔放下筆，輕輕吹了吹紙上墨跡，晾在一邊。天色漸暗，日薄西天，他推開窗戶，一只通身雪白的鴿子便飛了進來。程朔伸出手，鴿子乖乖停在他手腕上，他輕輕笑著，用另一只手放下鴿子腿上綁的小竹筒，把里面的小紙卷倒出來。

程朔只看了一眼，面色卻變了，紙上寫了八個大字：“刑關已失，陳吟嘯歿”。這種大事，程南聿不敢怠慢，叫來自己的書童：“備馬，我要進宮！”

李楨最近放松得很，潼城那邊來過兩封信，都是捷報，撰寫軍報的軍官又夸大事實，把北燕寫的多么多么不堪一擊，幾乎讓人覺得，他們直取中京都是一件指日可待的事。

今天，李禎正抱著他的小皇子游御花園。一名小太監急匆匆跑過來，伏耳幾句，李禎嘆一口氣，把皇子交待給跟著的宮女太監，只一人和那個報信太監一起，來到皇宮暗室。

程朔已經等了一陣子了，他在暗室里轉來轉去，手中攥著紙條，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那八個字能看出什么花兒來。

聽見門響，程朔立刻跪下：“陛下，潼城來信。”

李楨接過紙條一看，臉色也變了：“刑關沒了？陳吟嘯也沒了？這，這連尸首都沒有，朕如何與他父交待？如何與文武百官交待？”

“陛下莫急，”程朔自己也急不可耐，卻還得安慰李禎，“白大帥運籌帷幄，即使刑關失守，也必定不會影響真正的防線。只要潼城還在，陛下就不用擔心。”

“朕自然不擔心這個！”李楨拍著座椅扶手，“朕自然知道潼城沒那么容易淪陷。朕在擔心一旦刑關失守的消息讓樞密院的人知道，就又要勸朕與北燕和談了！”

程朔聽見“和談”二字也頭大，又不能堵住那幫老臣的口，只能往后推脫：“如今我們只知道刑關失守，也不清楚具體情況，不如等軍報回來，再想對策。”

“也只好如此了。”李楨點頭。

初六，御書房。

“陛下，八百里加急！”小太監捧著兩封信，跑得直喘。

李楨接過，這兩封信一封蓋著“八百里加急”的紅油戳，下面是監軍印，另一封則蓋著趙月的私印。李禎拆開第一封，大概掃了一眼，對小太監說：“快！傳百官！”

不多時，百官聚在金鑾殿內，傳看這份軍報。軍報寫得格外簡單，和前兩份夸功的軍報文采飛揚，字里行間全充斥著文人酸臭氣的風格不同，這份軍報完全是力求用最少的話把事說完。一紙行書飛飛撒撒，極為好看，但不論是字還是內容，都有一股撲面而來的“不耐煩”之氣。

大臣們看完軍報，都面面相覷。軍報大概寫了這么幾個意思：“北燕很厲害，陳吟嘯將軍鎮守刑關雖然很盡職盡責，但還是失守了。北燕屠城，陳吟嘯死了，不過潼城很好，我們還能守住，別議和。”李楨非常懷疑，這封軍報如果不用給群臣看，趙月能直接把這八句話拍在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