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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樂”將軍

“公孫喜是誰?”

“他國舊事,你自是不知。他是魏昭王三年伊闞之戰(zhàn)中,被秦國‘人屠‘白起俘虜殉亡的魏國公孫將領(lǐng),那一戰(zhàn)隨他而亡的還有二十四萬魏、韓將士。”

羽麗皺皺眉,“哦,他是我爺爺了。”

“嗯。”阿婆點點頭,卻又搖搖頭,搞得羽麗一頭霧水。她不做解釋,繼續(xù)說:“兵敗如山倒,將軍被殺,大王本未遷怒家人,只可惜朝中有奸人作祟,將戰(zhàn)敗罪責(zé)全都推到將軍身上,將軍生性耿直,朝中得罪不少人,沒人出來說情,還是降了罪,家族死的死,發(fā)配的發(fā)配。可憐你父親當(dāng)時只有八歲……,夫人又不久于人世。”說到這里,她想起了已故夫人,又哭哭啼啼了起來。

羽麗聽得云里霧里,頻頻點頭。

“我是夫人貼身侍女,夫人在臨終前,燒毀了我的奴籍丹書,將你父親托付給我。讓我們逃去趙國,也就是夫人的娘家。趙國尚武,夫人家門顯赫,你父親十多歲時便被安置軍中做了校尉,秦來攻趙,你父親兵敗,躲災(zāi)躲禍躲來了楚地,在這小小縣城茍延殘喘。不想被誰舉薦為將。這些年秦屢屢攻楚……,你父親這屢戰(zhàn)屢敗的名頭,便是在那時候落下的……”阿婆一邊感念夫人恩德,一邊絮絮叨叨述說著十幾年的浮沉過往。

“是不是那個‘殺一敵不為奴,殺十?dāng)程锇佼€,殺百敵金銀宅邑萬戶侯’的秦國?人家那么厲害,咱不是他對手也正常,又不是爹一人的過失。再說了,爹打仗不行就別讓他去了,這個楚王怎么這么認死理。”安儒的事跡早被街坊說得天花亂墜遠近皆知,她小時候不知道被編排著說了多少歪故事,想起來就氣惱,有什么打緊阿婆這樣神秘。

“壞就壞在你父親那次征燕,他結(jié)識了一位燕國將領(lǐng),然后,然后,然后還……抱了你回來。”阿婆猶豫再三,還是說了出來。

“什么?你說我是爹從燕國抱回來的?”羽麗忽然站起。

“你可知你為何姓安名樂,字羽麗。”阿婆說。

羽麗搖頭。那時女子幾無名姓,只有小名,有頭面人家才在成年時取名,也只一個字而已,且只在出嫁問名時才會對外告知。

偏偏她有名有姓還有字。

“只因‘樂’字是那位將領(lǐng)的姓氏。”阿婆解釋道。

“阿婆,你是不是剛才做了什么噩夢了,編了這個可怕的故事給我聽,我實在聽不明白。”羽麗重又坐下,只見阿婆嘆一口氣。

“不由得你不信,這事確不合常理……”

時間回到了楚頃襄王二十七年冬……

那年,燕相成安君公孫操(這是一個人,燕相是官職,成安君是封爵,公孫操是名字)殺燕惠王,擁立武成王即位。其時秦昭襄王誘殺義渠王于甘泉宮,同時起兵滅了義渠國,自己正忙得不可開交,無暇東顧燕國內(nèi)亂,便推波助瀾,也不知費了多少唇舌和威逼利誘,竟促使韓、魏、楚乘機伐燕。

燕國一直避處東北一隅,不曾犯過中原。臣子弒君雖屬大逆不道,但這年月早已不是新鮮事,且燕國并未求助他國助其平亂。楚頃襄王不顧十九年到二十三年連續(xù)五年上庸、鄢、西陵、郢、夷陵、巫、黔中遭秦侵掠的仇恨,反而助秦擊燕,這般趁亂得利毫無原則,在安儒眼里,又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

安儒已見慣不怪。

而大多數(shù)兵士連想都不會去想。他們?nèi)ゴ蛘l,誰來打他們,都只是換湯不換藥的事。

幾個權(quán)臣謀劃一番,站在殿中口若懸河,說得大王心馳神往,一聲令下三軍齊發(fā)。

兩軍對壘,旌幡齊動,又一次誓死搏殺即將拉開帷幕。

楚國和燕國,遠遠地扎下了營寨。

此次對壘從搦戰(zhàn)、列隊、擊鼓來看,處于防守方的燕國中軍佐注意到,這位楚國將領(lǐng)與別的進攻指揮都不太一樣。

他仍持周之軍禮。

這套禮節(jié)在近些年的戰(zhàn)場上已經(jīng)絕跡了。

燕國本是防守方,打勝無益,且還有韓、魏聯(lián)軍圍剿,能議和便不愿作戰(zhàn)。他們更愿意拖延時間。

兩軍約定在三日后交戰(zhàn)。

安儒交代自己的親隨,若明日午時仍未回來,燕軍必會來襲,不要抵抗率軍逃走。

安儒脫下校尉鎧甲,打扮如一個普通的武林中人,只身前往燕軍軍營時,他只帶了自己的花槍,和一顆必死之心。

通傳一層層報進大帳后便杳無回音,這讓安儒在寨外等了許久。漫長的等待時間里,安儒知道,每一息都可能有無數(shù)種變數(shù),例如被俘受制,挾其撤軍。可他仍氣定神閑地看著云游于天。

而當(dāng)同樣未帶鐵兜鍪的燕國將領(lǐng)孤身出現(xiàn)在門口時,這些變數(shù)便失去了他們的可能性。

他除了背上的步槊,只比安儒多個掛在腰間的酒葫蘆。

“在下樂閑。安大俠請。”

他抱拳,用的是江湖禮儀和稱謂。

安儒抱拳回禮。

樂閑將安儒引向寨邊草木深處。

安儒毫不遲疑地跟了過去。

穿過一片密林,眼前豁然開朗,那是一片平整開闊的沙場,遠處豎有一排靶樁,麻繩卷盤而成的靶心插有許多羽箭,草扎而成的小人被刀戟戳爛,兵士一排排一列列有序地在沙場上練習(xí),這時冬日暖陽正照得鎧甲熠熠生光,每個人身上蒸騰起一層熱氣。顯然,燕軍的軍容軍紀不只是表面功夫。

樂閑帶他穿過沙場,走過一片稻田收獲后留下的枯稈地,來到一個小平臺。

臺下有溪流潺潺,遠處接向一道狹長峽谷,臺邊是蒼松翠柏,冬日里仍是綠樹成蔭,這地方偏僻幽靜,罕有人至,是樂閑的練武場。

樂閑走到了平臺的一邊,將酒壺拿下,往嘴里灌了幾口。

安儒走到了另外一邊,將花槍擎在手里,劃了一道漂亮的槍花。

“安大俠和魏國公孫一族什么關(guān)系。”樂閑看在眼里,突然問。

那樂閑粗壯孔武,不然也使不動一雙步槊重器,像是個有勇無謀之人,沒想?yún)s從一個槍花看出門道,安儒先是一愣,想想說了也無妨:“公孫喜將軍是我的父親,我本名公孫季吾。”

自己的猜測得到驗證,樂閑又灌了口酒,將酒葫蘆塞好扔到一邊,一拱手。

“先祖樂羊為魏國開國將領(lǐng),我父樂毅曾為魏將,后來歸順燕國。若非如此,我也看不出你的槍法。”

安儒這才想起,樂毅還曾作過一段趙臣,沒過幾年趙武靈王被困宮中餓死后,他便離開了,那時安儒才剛到趙國。

安儒一拱手:“樂兄,你我各為其主,本無怨恨,如此說來還頗有淵源。我今日來找你,想以一人之戰(zhàn)定勝負,免去數(shù)萬將士的無畏犧牲。”

樂閑不響,等他說完。

“規(guī)則很簡單,若我敗了,被俘也好,斬殺也好,悉聽尊便,只燕軍要放歸所有楚軍將士,不得殺戮一人。”

樂閑點點頭:“我敗同理。”

安儒覺得他很講道理。

“可是這并不公平。”樂閑接著說。

“哦?“安儒沒聽出他話里的意思。

“燕乃小國,刨去大家虛報的兵力,據(jù)我測算,你們?nèi)龂?lián)軍總數(shù)也有三倍于我。就算三國之間互相忌憚,車輪戰(zhàn)也能將我軍消耗殆盡,這樣交戰(zhàn),于你們并無好處。”樂閑分析得一點不假。

“確實不公平,卻并非無益。”安儒沒想到他這樣坦誠。

“而且,也不合理。”樂閑沒有接他話茬,接著說。

安儒笑笑,樂閑不用再明言,他也知道他的意思。

若論官職權(quán)責(zé),安儒只是一個區(qū)區(qū)校尉,統(tǒng)領(lǐng)三軍之上軍的一支先鋒軍,如何能做這么大的一個主,和燕軍中軍佐在這兒做這筆交易。

中軍佐是僅次于中軍將的第二號人物,而一般說的三軍(當(dāng)然不是海陸空三軍),不管是前、中、后軍,還是左、中、右軍,最高將領(lǐng)都是中軍將。

他們之間,差了好幾級。安儒看出樂閑并沒有以身份壓自己的意思,只是就事論事,而且在局勢有利的情況下來談這場看起來沒什么用處的交易,換做誰都會質(zhì)疑。

“大國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靜勝牡,以靜為下。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邦交之道尚且如此,更何況兩國之軍隊。”

這句話出自老子的《道德經(jīng)》,意思是大國要像居于江河下游那樣,使天下百川河流交匯在這里,處在天下雌柔的位置。雌柔常以安靜守定而勝過雄強,這是因為它居于柔下的緣故。所以,大國對小國謙下忍讓,就可以取得小國的信任和依賴。

“不合理的事太多,我卻覺得,這件事最合理不過。”

安儒已在軍中做好安排,事成之后,一切功過由他一人來背。

“而且,我也已安排妥當(dāng),軍無戲言。”

安儒覺得自己已經(jīng)說明白了,不管樂閑是不是當(dāng)他是瘋子。

他已亮開了架勢,等待樂閑的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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