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古鄢國為妘姓，始祖求言是黃帝后裔，顓頊之子陸終娶鬼方之女生六子，求言是第四子。而相傳楚族始祖季連是陸終第六子。

何止楚、鄢，這些國家大多同宗顓頊，如今卻在這里打得不可開交。

“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正在他感今溯古時，燮月突然自語般冒出一句。

“唔？”姬無咎被這句沒頭沒腦的話阻住了思緒。

“你喜歡小男孩，還是小女孩？”燮月畢竟是江湖兒女，這上面還算是大大方方。

姬無咎無感她這個問題，便隨口答道：“女孩吧。”

燮月張大眼睛很驚訝。

“人都說子承父業，你為何喜歡女孩？”

姬無咎這才聽出她在說什么，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這時一枝寒梅從他身邊擦身而過，留下淡淡的香氣和白色倩影。他猛然一愣，一樹梨花落英繽紛的景象忽然閃過他的腦海，那時夜色皎潔。

“小梨。”他輕輕喚道。

燮月見他異常，怕他身體有恙關切地問：“你怎么了？”

姬無咎搖搖頭，那些景象和感覺一閃而過，只留下更多的疑惑，他輕輕說：“突然，想到一個名字。”

燮月以為他已經在為女兒取名字了，心里一暖。并不知，姬無咎恍惚間見到了一地梨花，想起了那個名字。

但一個打岔，他又與那名字的主人失之交臂。

燮月只暗暗記下了姬無咎口里的這個名字。

當晚他們到得城里，便找了客棧要了兩個房間住下，除了吃飯時候在一起，姬無咎都只待在自己房間里修煉內功或是看書。

燮月耐不住寂寞，總是待在姬無咎身邊陪他看書，感覺自己像嫁雞隨雞一般，已將他認作自己的丈夫。

姬無咎知道她的心意，一是他有仇沒報，不想牽扯太多男女私情。二是他醒來時知道自己定是忘記了什么，那忘記的事又極為重要，所以從醒來開始，他一直在回憶，他能感覺到心中那份一直在折磨他的牽掛不舍，卻越想憶起越憶不起，哪怕一個名字一個畫面，直到他見到燮月在山中采花。仿佛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面前，他終于找到了答案。心里也像有塊大石落了地。

所以他才會問她。哪怕從自己這一邊忘記了，也可以從她那邊找回來。

人的存在全靠記憶，有記憶的人才知道自己的身份，與他人的關系，以及活著的意義。

一旦失去記憶就失去了自己。

好在他并沒有全部喪失，他知道自己是誰，使命是什么。他應該帶著這些使命好好去規劃，因為有了她，他也需要去規劃報完仇后生活該有的樣子。

隨著相處日久，他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他不知道，那是此時與燮月在一起的感覺，和與羽麗在一起的感覺不同，記憶可以忘記和騙人，感覺卻不能。他要遵從燮月強加給他的記憶，還是自己內心對羽麗的感覺，確是給他出的難題。

過了幾天，他們來到了隨城。隨是曾經隨國的故地，隨國在周武王分封時曾為侯爵，為“漢陽諸姬”之首，任務是監控南方蠻夷之國，以拱衛周疆，那時楚國還被列為蠻夷。

后來楚國逐漸壯大，楚武王三次攻打隨國，隨國漸漸成為楚國的附庸國，吳攻楚時，楚昭王曾避難于隨國，兩百年前終被楚滅。

過了隨地便向北行走，來到息國故地。

這息國的歷史燮月知道一些，那是關于桃花夫人的故事。

街頭坊間總是愛傳些才子佳人的話題，任何時代人們對紅顏艷史都感興趣，茶館說書的早已將此編撰得天花亂墜人盡皆知。

只是姬無咎不聽這些，所以便沒有燮月清楚。

燮月得有機會，繪聲繪色地講了起來。

“從前陳國國君有兩個女兒，一個嫁給蔡哀侯便叫做蔡媯。一個嫁給息君裘便叫息媯。”

那時候的女孩子嫁人之后便隨父姓，以自己的姓為名。

“兩個女兒都很美麗，息媯尤其美麗，容貌絕代面若桃花。

有天息媯回國探望父母路過蔡國，到姐妹家里探望，不幸被蔡哀侯見到。見了息媯后，蔡哀侯便驚為天人，寢食難安，沒想到世間有如此天仙般人物，便動了歹念，趁蔡媯不在，來到園中折了一枝芍藥送給息媯，公然調戲。那息媯雖容顏嫵媚，卻是個正派女子，芍藥是結情之物，她如何肯從，一怒之下不告而別，回去后雖難為情，卻還是將此事說給了息君裘知道，息君裘這口氣終于是咽不下去，心生一計，與楚國商量好后，便向蔡哀侯求助，原來是讓楚國假裝攻打他，騙蔡哀侯出兵來救，結果楚國和息國一起夾擊蔡軍。蔡哀侯中計不敵，被楚文王生擒活捉。”

燮月像是個說書的先生，一板一眼口沫橫飛，偶爾還一拍大腿。

姬無咎有一搭無一搭地聽著，有時見她神情夸張，也會被她逗得露出笑容。

“楚文王沒有立即殺掉蔡哀侯，蔡哀侯便趁機告訴楚文王，息君裘的夫人息媯風華絕代，楚文王好色，就趁去息國巡游之名俘虜了息君裘和息媯，逼迫息媯嫁給他。息媯為了息君裘不死，息國百姓免受戰亂之苦，只得嫁給了楚文王。嫁給他三年里，一句話不說一次也不笑。”

姬無咎點點頭表示贊賞。

“息媯原在息國時也還有過這樣的一個故事。想來也是息君裘因果報應，才終于招惹來了后面的禍事。”

燮月繼續講：“當年息國國力衰弱，那息君裘卻還整日飲酒作樂疏于政事。息媯為了規勸他，在晚宴中特意設計了一個環節。息君裘正沉迷酒色之中，突然燈全都滅了，息媯將一盞燈掛到了大殿的臺柱上。那殿便又明亮了起來。各位細看，那不是一盞燈，而是又無數螢火蟲組成的蟲燈。息君裘不解其意，那息媯將燈罩戳破，無數螢火蟲飛了出來，大殿便又暗了下來。她勸諫息君裘說，百姓就如同這螢火蟲，每個人都是一點光，聚在一起便是力量。如果不施仁愛治理，他們便分散各處，國家沒有力量，便會分崩離析，總是難逃滅亡的命運。息君裘聽后如夢方醒，越發敬重息媯。”

姬無咎點點頭：“這息媯真乃女中豪杰，世間女子真應以此為典范。”

燮月點頭：“你既這樣說，她便是我的好榜樣。”

忽然她眼波流轉，憋了半天，終于問了出來：“姬無咎，若讓你選夫人，在美貌與才德之中，你選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