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阿吉奈并不知道“幻聽”這個詞，可腦子里“爸爸”的喊聲是那樣的清晰。也許是自己太想兒子了，想著想著就把過去兒子叫自己的聲音想起來了。

阿吉奈用小拇指甲扣了扣耳洞，歪著頭用手使勁扒拉著耳朵，就像要把里面進去了的什么東西控出來一樣。

大黑狗“哈日”顯得呆呆悶悶的，沒有了往日的歡實勁兒。

阿吉奈實在呆不住了，就去拔來一種高草，開始編織蟈蟈籠子。

…………

老宅里的火越燒越大。

從房門噴出的火苗兒，將阿斯根掛在外墻上的蟈蟈籠子燒著了……

從外面提水而來的村民陸續(xù)進了院子，一桶桶水潑向廚房，卻根本壓制不住肆虐的火魔。

托婭昏迷過去了。從陶格斯蘇木政府辦事回來的蓮花，聽到消息后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進了院子。她趕忙換下郝春花，緊緊抱住自己最好的發(fā)小、最親的閨蜜——馬托婭。

紅霞真的是嚇傻了，只是一個勁兒地哭。剛強的蓮花對紅霞說：別哭了，現(xiàn)在還不是哭的時候，救人要緊，哭哭啼啼有什么用？

紅霞止住了哭泣，挺直了身子。

“快上房，從上面截斷，看看能不能保住東邊兒的屋子！”有經(jīng)驗的老人進行著現(xiàn)場指揮。

幾個身手靈巧的小伙子提著鐵鍬就上了房……

一鍬挖下去，厚厚的土層下面已經(jīng)紅了。

“不行啊，火順著檁子燒過來啦。咋辦？”上了房的小伙子趕緊請示。

“那就快下來！下來！房子會塌的！”

上到房頂?shù)娜丝焖俪废隆?

紅霞看著大家從房子上跳下來，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喊著“阿斯根”的名字要往屋里闖，被守在前面的人強行攔住。

…………

大黃狗“西日”緊緊盯著門口，它不再叫了，眼里流出了淚水……

“快救救我閨女吧！”

娜仁圖雅幾乎是跪著挪到女兒馬托婭的跟前，對眾人喊道！

“快，找車！趕緊去醫(yī)院！”沉浸在悲痛中的蓮花這才反應(yīng)過來，救人是第一位的！

兒子已經(jīng)失去了，不能讓這位勇敢的母親再離開！

人們立即分成兩撥兒：一部分留下來繼續(xù)救火和負責(zé)善后，一部分趕緊安排搶救馬托婭！

郝春花大喊：呼和魯，快把車開來！

呼和魯?shù)男∑囈恢睕]有熄火，他立即跑去開車。剛才救托婭時他的手上被燒起了泡，但此時根本不管這些了！這幾個泡算什么？再看看托婭……

“托婭的衣服都粘在身上了，咋辦啊？”紅霞邊流淚邊說。

“我家近，快抬到我家去，把衣服都鉸開。”與托婭家隔著一條街道的西院兒大姐給出了個主意。

“快！大家都搭把手。小心，別弄疼她。”蓮花急切地說。

幾位婦女一齊動手，將托婭抬到一道之隔的鄰居家。

男人們留下來繼續(xù)救火。佟恩和及嘎查里幾位長者趕到了，安慰著娜仁圖雅和額爾德木圖。

娜仁圖雅號啕大哭，額爾德木圖牙關(guān)緊咬。

院子里，還有幾個人忙著打電話。大火仍然在施威……

…………

馬托婭被抬進鄰居家后，屋里的窗簾兒馬上就被拉嚴(yán)了。圍在外邊兒的人們只聽到里面焦急的大聲對話——

蓮花：剪子在哪兒？

高淑珍：找到了！

蓮花：輕點兒，輕點兒鉸……

紅霞：托婭，我的好妹妹，你醒醒啊……

高淑珍：托婭——妹子，要挺住啊。

蓮花：快找東西給她包上……

院外站著的人，都默默地擦著眼淚。

…………

火越燒越大，已經(jīng)是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只能任其為所欲為了。薩仁臺嘎查地處偏僻，當(dāng)時通往外界的那條主要公路還是坑洼顛簸，就算一發(fā)生火災(zāi)馬上撥打“119”，等消防車趕到至少得兩個小時之后了。

房子里的火苗還在向外噴吐，棚頂都被燒著了，一桶水澆上去只是冒起一股白汽，不起什么作用，火勢依然故我。人們束手無策，主要任務(wù)就是看著不要再殃及鄰居家的房屋，其它的只能順其自“燃”了。

佟恩和問：給阿吉奈打電話了嗎？

“沒有吧？”有人疑惑地答。

“快打電話通知他。還有，通知馬蘇德、馬蘇合，讓這哥倆趕緊回來！”佟恩和安排著。這個時候他不能客氣了，必需有主事的人啊。

名叫來旺的小伙子馬上掏出手機，撥打阿吉奈的電話。

“阿吉奈的手機打不通啊。”

“他牧點那塊兒信號不好，除非阿吉奈在山坡上，不然手機就沒啥信號。”了解阿吉奈牧點情況的玉山說。

“那就給呼和魯打電話，他們兩家牧點挨著——噢，呼和魯在這兒呢——這樣，安排人，快！騎摩托去牧點通知。一刻也不能等！”佟恩和果斷決定。

額爾德木圖艱難地說：別——去——

“馬叔，這——”玉山有些為難了。

額爾德木圖擦了擦眼睛，嘆了一口氣說：我怕阿吉奈他——受不了。

佟恩和：老哥，不去不行啊。別說太多，就說著火了，也別說太嚴(yán)重，特別是——孩子的事兒千萬別露一絲口風(fēng)！

“我知道了，我去！”玉山答道。

危難之時，沒有人退縮，能幫什么忙，肯定全力以赴。這就是團結(jié)！

“要去就得去兩個人，有一個得留在那兒幫著照看牧點，把阿吉奈換回來！”

“知道了。”玉山一邊兒答應(yīng)，一邊兒給來旺使個眼色。

來旺和玉山等幾個年輕人跑了出去。

“120電話一直占線啊，咋辦？”又有人問。

“再打，打通為止！”佟恩和回答。

這時，李秋菊突然想起來雙喜還在紅樓市呢，便上前說：佟叔，我家雙喜在紅樓市呢，我打電話讓他直接去醫(yī)院找一下行嗎？

佟恩和：行啊！秋菊，快打電話。這邊兒先拉托婭去陶格斯，先到蘇木衛(wèi)生院看看，還能爭取一些時間。

李秋菊趕緊退到一旁去打電話。

雙喜抱著新買來的電磁爐走在紅樓市區(qū)的街道上，聽到李秋菊在電話里簡單說明的情況，差點兒沒當(dāng)即暈過去。他咬咬牙忍住眼淚，穩(wěn)定穩(wěn)定情緒，立即招手打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