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障

陽光，灑落在世間的角落，照在無臻那一臉的傷痕上。風和日麗，夏日里，涼風陣陣。無臻的右手手指微微動了一下，慢慢，困難地睜開了眼睛，刺眼的陽光下，無臻本能地用手擋在眼前，呼吸也在兩三次深呼吸后恢復正常。短暫的發呆后，無臻立刻回過神來：“怎……么回事？我沒有死掉？”無臻嘗試著起身，發現腰部和左腿劇痛無比，好不容易坐了起來，發現自己正在一處完全不熟悉的破爛山丘，幾米遠處一條被截斷的小溪里勉強還有一點點水，無臻匍匐著爬過去，喝了點水，正打算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時，突然發現有一男一女正站在不遠處說話，好奇心驅使下無臻慢慢爬了過去。

那男的一身佛陀裝束，外貌非中國之人，膚色偏黑，氣質儀態高貴而神圣；那女的一身華夏古裝，側臉依稀可以看見，絕色容顏，從內到外散發著一種無比溫暖的感覺，如同母親一樣。更加清晰的樣貌由于距離的關系，不是特別真切，他們說的話無臻也聽的不是清楚。在他正打算爬得更近一點的時候，身體突然不能動了，可是聽力卻稍微變好了，聽到了那兩個人部分的對話——

男：真的要這么做？（他的漢語不是很好）

女：唉，沒有選擇，這是神之罪，世間普通人不該遭受這無妄之災。

男：可，何必連淚精靈他們的犧牲都要抹殺呢？

女：這個容我再想想吧，我們走吧。

兩人最后的幾句對話便是如此，話語剛落，兩人便消失在微弱的光芒中。瞬間，無臻的身體又可以動了：“怎么回事，我的身體這是怎么了？”不解接踵而至，疑惑早已經彌漫了無臻的大腦，可奇怪的事情遠遠沒完，應該說，才剛剛開始。無臻能夠站立了！在他的身體又能動之后的幾秒內，他明顯感到左腿一股暖流，身體內有力量在游走，然后所有的傷都痊愈了！來不及瞠目結舌，無臻的背后猛然有聲音響起，迅速轉身的他，剛剛看見兩個男的正盯著他，緊接著他的眼睛被強烈的光芒弄得迷糊了，之后一束光直入無臻的大腦，那一眨眼的工夫，無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意識暫存的時候，隱隱看見其中一個男的走近他，似乎喃喃地說道：“……好奇心旺盛的臭小子……”

……

不知多久——

無臻的意識在幾聲秋歸大雁的哀鳴中開始恢復，

一切就如那個孤雁的鳴叫般凄涼地展開。

無臻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頭好暈啊。無臻覺得身體有點飄忽了，盤坐著，定了定神。然后，他向下望了望。等等，向下？他自己也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無臻坐在空中！

白云之旁，孤雁輕掠，偶過涼風，盛熱方除。

這是?

怎么回事？

毫無疑問，無臻此刻正坐在空中，莫名的無形壁在他的屁股下面，他嘗試著站了起來，完全沒問題。跳躍、奔跑和捶打，對于腳下的那奇怪的無形壁來說都是可以承受的。無臻迅速檢查了一下自己周圍的情況，看來他是被困在空中的透明房間內了。

無臻徹底絕望了：“這樣下去，用不了一兩天我就會被渴死餓死的。可惡，到頭來還是什么都不知道，就這樣被困在這令人更加不解的地方。贏老啊，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無臻吶喊的聲音回蕩在空中，當然，無人回應。

如障，壁困住了他；如障，他被困住了。

“什么聲音？”無臻的耳朵微微動了一下，“怎么越來越響了？”無臻低頭望去，地面的情景是那樣清晰。慢慢地，他開始意識到，他的聽覺和視覺都異乎尋常的好，就像傳說中的“千里眼與順風耳”一般。他也不想再去思考為什么，因為他知道，現在無法想清楚。

故事，就這樣在無臻的眼前開始——

頭上，烈日當空；腳下，炎夏大地。

綠意彌漫大地，丘陵山地之間的平地上，風塵滾滾，彌天的塵土短暫地遮住了無臻的視野，轟鳴的號角漸漸變得響亮，肅殺的聲音頓時令無臻膽寒。慢慢地，風塵散去，號角聲驟停，大地之上，大河之旁，兩軍對壘。

一字排開，領軍者出列對峙。只見其中一人虎袍披身，發色黑紅，俊臉怒眼，殺氣騰騰，那坐騎赤炎火麒麟更是神威赫赫；另一人麻布長袍，氣質非凡，身高略低于黑紅發者，大概有175厘米吧，他懸空站立在距地面大概有2米的高度，一雙看不透的眼睛那樣迷人。

麻布長袍者故意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高度，讓自己可以略略仰著頭俯視著虎袍者。當然這一行為太過挑釁，惹怒了虎袍者：“你還是這么囂張啊，共工。”

“囂張的是你吧，融弟，我可是你哥哥啊，這么稱呼我合適嗎？”

等等，共工、祝融嗎？這是什么情況？穿越？不對，穿越什么的不是應該融入歷史故事中嗎？無臻不自覺地陷入了老套的電視劇思路中。

“我是你弟弟？可笑！我們只不過是一起長大，而你恰巧比我老一些而已。”

“看來你真的是越來越不聽話了，現在還自尋死路的來進攻我。”

“哼！自大，你還是這么自大，你看看你現在的那個嘴臉，就是你一直這樣藐視我，現在我的部落才會成為華夏大地上最大的部落，而你，不過是曾經的老大罷了。”

“最大的部落、華夏首領？這些你要的話給你無妨，我不需要。可是，我看不慣你那些手段——利用栗高氏內部的爭斗伺機出兵，借口幫助一方而占領栗高氏的土地，屠殺原來的掌權者；之后又利用中部和東部幾個部落的爭斗，結盟幾家，合攻一處，獨占其地，并利用結盟時機傀儡了盟友的政權。這些卑劣而下賤的手段令我不恥，所以我才蔑視你。”

“我不在乎你說的這些，這些有什么不對嗎？對于我們這些人來說，掌握無上的權力才是正道。像你這樣一整天只知道修溝渠，像個農夫一樣生活，真是辜負你的那一身高貴血液。”

“我兩人看來還是談不到一塊啊！怎么，以你這三千人馬想攻克我嗎？”

“哈哈哈，你這廝不過一千弱旅，還想阻擋我虎狼三千軍士，可笑啊。”

“那，比比看了。”

兩人極速升空，消失在無臻視線中，瞬間又出現更高的地方，在電光火石之間，火麒麟噴出巨大的火焰，那面積足足覆蓋無臻視野，當然也覆蓋了共工。剎那，大河之水翻涌不停，一條蛇狀的大水柱從大河中冒出，口吐水球，水球進入火焰區域后迅速膨脹，幾秒，火焰被水球吞噬，水蛇飛出大河之中，一口吞掉水球，接著火焰從水蛇中爆發出來，火焰散去，水汽充滿了整個戰場。

“你明明可以用那個小伎倆攻擊我的，為什么非要讓它爆炸，愚蠢。”祝融不屑地說道。

“你才是蠢蛋啊，你自己看看這個戰場。”共工一絲嘲笑，“霧化。”說罷，水汽全部霧化，軍隊，在這白茫茫的霧中，開始變得不可見。祝融下意識飛出霧氣，卻迎來共工的當頭一腳，祝融右手抵住共工左腳：“不要小看我。”說時遲那時快，他的右手燃燒起來火焰，共工略吃了一驚，迅速斜上退后幾丈遠，左手食指發出寒氣滅了左腳上的火焰。然后又展開幾輪近身的攻擊，不過，共工處于下風。

“想不到你法力進步了一點點啊。”

“一點點？別自大了！”

“我沒有自大，不過今天不想再和你單打。你還是快去收拾一下你的殘兵吧。”

祝融這才注意到，由于視線被遮擋，自己的士兵在沖鋒時已經大亂，共工的兵馬卻有計劃地退出了霧區，霧區內原來還有不少陷阱，大量弓弩蝗蟲般射入霧區，潰亂的祝融軍四處奔跑，有的還落入了大河之中，卷入滾滾波濤。

“收兵！”祝融回頭看了一眼共工，“今天算你走運，來日決一死戰。”

祝融領兵回營，折了不少人馬，心中不快，又被共工擺了一道，更是憤怒。“來人！”帳外小兵入、跪。“去，立刻把有訥子叫來，還有從各處立刻調兵來助，一天之內必須趕到，違者，酷刑處置。”小兵瑟瑟發抖，期期艾艾地回答了一個“諾”字后便跌跌撞撞地出了大帳，急匆匆完成自己的任務。

共工微笑了一下，看著祝融遁走的身影，卻立馬陷入了沉思之中。

殘日余輝，尸橫遍野，追逐戰中，共工的士兵占據先機，斬殺了不少敵軍，而一些尸體落入大河之中，鮮血慢慢滲出，隨水流淡去，消失在夕陽灑落的紅色江水之上。

樂聲輕起，共工從深思中回過神來：“這是……”共工頓時喜出望外。

那大河之上，一葉小舟隨水漂來，蕩開那偏紅的江水，正是：

夢已醒

現實卻如殘陽碎

泛舟血上

孤舟一葉

激起

千年

淚

這小船上究竟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