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以為不妥！”

張華早就注意到太子和楊濟的小動作，垂首道。

“楊大人身為太子之師，乃是最熟悉太子課業之人，若由楊大人出題，恐有作弊之嫌！”

“張華！”

皇帝此時連愛卿都不稱了，怒斥一聲，殿內瞬間轉冷。

“那依你之見，這測試題目當由何人來出，難不成讓這滿朝文武一人出上一題嗎，你置朕于何地，置儲君于何地？”

司馬衷暗自打量了張華一番，歷史上哪個朝代都不乏敢直言頂撞皇帝的，這其中有魏征這種能臣，亦有禰衡這類無能之輩。

只不知這張華到底是哪一類，當下拱手道。

“父皇息怒，兒臣以為張大人所言不無道理，不如……就由張大人出題。”

嗯？

司馬衷這就連張華本人都沒想到，現在即便是傻子都能看出是我張華欲廢了你，你竟還往槍口撞？

“你可想好了？”

司馬炎也不知道這癡呆兒在想什么，沉默半晌問道。

“兒臣愿意一試！”

因為過目不忘的能力，這幾日司馬衷所閱書籍，皆如刻印在腦海一般，想忘都忘不掉，更何況他還多了兩千年的見識，豈會懼考？

“既如此，就由張愛卿出題吧！”

張華領旨，略微沉吟一番，朝太子拱手開口道。

“臣擬兩題，其一考課業，論語乃是天下學子必修之功課，即便是民間鄉學生員亦是倒背如流，

方才殿下謙遜，言粗通學而篇，想來必定亦是倒背如流，就請殿下試背學而篇全文。

其二考時政，為求公允，請陛下選近日各省所遞奏本，殿下可就時政、中書決策，及圣上批示暢所欲言，再由在場百官品評。”

晉朝三省制乃是由曹魏時期沿襲發展而來，各省奏本送到中樞后，實際是由中書省文臣商議對策，門下省審議，再請皇帝批示。

張華之意便是讓太子評論眾臣和皇帝的決策，再由眾臣評判太子之言。

其實早朝到現在，他已經看出太子即便癡呆業已大好，考課業，實際上是看太子是否肯用功讀書，而考時政，則是看太子是否具備一定的執政能力。

“倒太子派”之所以聲張廢太子，立齊王，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們欲輔佐明主的為臣之道。

楊濟暗叫聲糟。

學而篇七百言，只是背誦看似簡單，但自己之前給太子準備的便都要作廢。

這太子，讓張華出題簡直是自己作死啊。

“太子為天下學子先，民間生員亦能倒背如流的學而篇，想來對太子來講亦是不難，請太子試背此文。”

張華朝司馬衷微微躬身，司馬衷卻是一陣錯愕，心說這張華也真會往槍口撞，當下擺出一副癡呆模樣，撓撓腦袋。

“不難不難，確實不難，那本宮便背來試試。”

言罷，司馬衷清清嗓子，磕磕巴巴道。

“者來知而往諸告，矣已詩言與可始，也賜，曰子，與謂之斯其，磨如琢如，磋如切如……”

楊濟懵了，太子背的這是特么什么玩意兒啊！

他本以為太子至少得會上那么兩三句，可這特么是啥？

什特么“者來知而往……”，簡直是狗屁不通，論語里哪有這種玩意兒啊。

群臣們開始竊竊私語，這里可是太極殿啊，大晉最為莊嚴神圣之地，你太子忒也大膽，竟敢在這兒戲弄百官，戲弄陛下。

戲弄天子，褻瀆圣人，你自己作死，這回連癡病都救不了你了。

皇帝此時氣的恨不得把這小子腦袋擰下來，看看里邊到底是漿糊還是水。

你讓張華出題考你，剛才朕問你想好了哇，你給朕說愿意一試。

好吧，你說的乃是“試”。

可你特么還真是“試”啊！

我司馬氏這一族是咋了，智商都他娘的讓爺爺司馬懿吸了是咋的，一代不如一代啊！

眾臣之中，唯有張華面上平靜，內心卻是悲痛。

看著眼前的太子還在吭哧吭哧的背著那些狗屁不通的玩意兒，張華長嘆口氣。

這就是我大晉的太子？

可笑我方才還以為他癡病好了！

今日我寧死也要讓這昏聵癡呆之輩，從太子的寶座上滾下來！

當下，張華邁步便拜。

“陛下，臣啟奏，太子衷目無君上，褻瀆圣賢，此乃十惡不赦之罪也！

我泱泱大晉，豈能容此等癡呆窺伺大統。

臣請陛下收其太子之位，另擇賢能授之！”

“臣附議。”

“臣等附議！”

古代罷戳百家，獨尊儒術中這個尊字可不是說說的，不管你是誰，不尊就是有罪，何況你敢胡亂修改圣賢之書。

“太子衷，你可知罪！”

皇帝怒極，癡呆兒，這都是你自己找的。

“啊，罪？

兒臣不知啊，兒臣何罪之有啊？”

司馬衷還是一副癡呆模樣，撓撓腦袋愣愣道。

“方才不是張大人命兒臣倒背學而篇的嗎？”

“你，你說啥，倒……倒背？”

皇帝愣了，張華愣了，群臣愣了，連劉公公都愣了。

開什么玩笑，我說倒背如流，就特么那么一說，你還真他娘的倒背？

能站到這朝堂之上的，無一不是大晉精英，又怎會不熟悉這論語，細品之下，發現剛才太子真他娘的把學而篇倒背下來，一個個都看怪物一樣看著太子。

普天之下，能背論語的學子不計其數，可如此倒背的，恐怕唯太子一人，他們怎能不驚訝。

他們哪兒知道，司馬衷這穿越怪的腦子和常人不同，看過的書便如刻印在腦海一般。

“哎呀，兒臣知罪了！”

驚掉了眾人下巴的司馬衷還嫌不夠熱鬧，一拍腦門兒痛心疾首，快步走到楊濟跟前深深一鞠躬。

“學生司馬衷實在是愚鈍至極，身為太子竟連一篇論語都不能倒背如流，背的磕磕巴巴，實在是有負老師教導啊。”

“啊……不，不敢當，太子說笑了。”

楊濟哪想到這怪物會來這出，嚇得趕緊退到大哥楊駿身后，心中暗罵：老子心臟不好，你他娘的要裝逼去找張華那廝啊，老子又沒惹你。

司馬衷還真聽話，下一個就是張華。

只見他跪倒御前，妝模作樣道。

“父皇啊，兒臣以為張大人言之有理啊，兒臣實在是愚鈍至極，區區學而篇，倒背竟不能如流，

實在是昏聵無能，有辱圣賢。

請父皇收了兒臣這太子之位，另擇賢能吧！”

此時誰還不知太子是在反擊張華，連皇帝身邊的劉喜公公都暗自沖他伸了個大拇指，心說這張華此番算是完了，得罪了皇帝不說，連儲君也一并記恨上了，

想當初，太子對咱家真是太夠意思了，只給咱家倆嘴巴，嘖嘖，夠意思的太子。

瞅著自己這癡呆兒尾巴都快翹天上了，皇帝嘴角抽了抽。

你妹的，你這叫愚鈍，這叫昏聵？

還特么讓老子另擇賢能？

你特么想反擊，也不能別整這么明顯啊。

看來抽工夫得教教你帝王之術了，

哎，今兒這鍋，該誰背誰背吧。

“張愛卿，此事你怎么看？”

張華臉色凄苦，不過想到今日是自己一直揪著人家太子不放，有此一劫倒也是自作自受了，當下俯身拜道。

“臣不查，妄言太子，有負圣恩，請陛下治臣之罪！”

“哎呀張大人何罪之有呢，對了，你不是還有個什么時政題嗎，拿來本宮試一試？”

又試？

我特么有幾顆腦袋夠你爹砍的啊！

張華臉都綠了，連說不敢。

皇帝卻看出來了，自己這兒子根本就是成竹在胸。

“張愛卿就讓太子試試嘛，朕還沒看夠……呃，不是，朕不罰你就是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