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前的凍雨把礦井口澆成冰窟。舒穗咬著竹片削成的冰鎬，在鋼索上刻下第七道劃痕——距離周師傅那輛卡車消失已過168小時。礦燈掃過冰面時，她瞳孔驟縮：冰層下浮動的黑影，竟是成捆的《赤腳醫生手冊》。

“穗丫頭！“趙大勇的銅鑼在井口炸響，“省里專家到了！“

舒穗抹了把睫毛上的冰晶，看著穿中山裝的老者蹣跚下井。當他的鹿皮靴踩到冰面裂紋時，少女突然旋身將人撲倒。冰錐擦著老者的白發掠過，釘入巖壁的剎那，舒穗看清錐體上的編碼：K-79。

“胡鬧！“傅彥君的聲音從井口傳來，“這是中科院的陳教授！“

老者卻死死攥住舒穗的手腕：“你怎知冰層要裂？“

“冰裂聲頻率在18000赫茲以上。“她拂去中山裝領口的冰碴，“就像您口袋里的蓋革計數器在響。“

陳教授渾濁的眼珠突然迸出精光。當他顫巍巍掏出個鋁盒時，舒穗聞到了前世熟悉的鈾礦石味道——那是她在星際戰艦能源艙聞了五年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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曬谷場臨時搭建的實驗室里，試管碰撞聲清脆如刀。舒穗盯著離心機里旋轉的礦石樣本，耳畔響起陳教授的喃喃自語：“純度92%的鈷-60...這不可能...“

“可能。“她突然開口，“如果采用蘇聯的梯度離心法。“

老教授的手杖重重頓地：“小同志知道什么是同位素分離？“

“《赤腳醫生手冊》第78頁。“舒穗面不改色地扯謊，余光瞥見傅彥君正在窗外調試發報機。他的指節敲擊節奏，與俄語教材里的摩斯密碼完全一致。

顧宸梟的軍靴聲打破寂靜：“礦井要爆破。“

“不行！“陳教授突然激動，“下面有...“

轟隆！

悶響從地底傳來，實驗室的燒杯集體炸裂。舒穗拽著老教授滾到桌下，玻璃碎片在頭頂織成死亡羅網。當硝煙漫進窗戶時，她看見傅彥君的中山裝下擺染著新鮮血跡。

“救護車！“顧宸梟踹開變形的門，“井下有二十個...“

“二十三人。“舒穗糾正，“包括三個穿膠底勞保鞋的爆破員。“她突然抓起防毒面具，“給我五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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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井深處的毒煙像條黑龍。舒穗貼著滲水的巖壁疾行，防毒面罩的橡膠帶勒得顴骨生疼。當礦燈光束掃過坍塌點時，前世在太空艙拆解啞彈的記憶突然復蘇——那些糾纏的電路與眼前炸斷的引線漸漸重合。

“救命...“微弱的呼救聲在岔道回蕩。

舒穗蹬著礦車殘骸躍上橫梁，看見大劉被壓在通風管下。男人染血的掌心攥著半張圖紙，正是葉文瀾的地質剖面圖。

“他們騙我...“大劉的瞳孔開始擴散，“鈷礦是給...“

冰錐破空聲打斷遺言。舒穗側頭避過致命一擊，錐體釘入巖壁的方位，竟與陳教授遇襲時完全一致。她反手擲出地質錘，黑暗中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追擊者的腕表在礦燈下反光。當舒穗看清表盤上的雙頭鷹徽記時，后頸突然挨了記手刀。昏迷前的最后畫面，是傅彥君彎腰拾起那張染血圖紙，檀木珠串擦過她垂落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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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衛生所飄著青霉素的氣味。舒穗睜眼時，正聽見顧宸梟在走廊訓人：“...爆破審批表是誰簽的字？“

“我簽的。“傅彥君的聲音溫潤如常，“為搶救國家財產...“

“你搶救的是這個吧？“舒穗突然舉起藏在枕下的腕表。表面彈開的夾層里，微型膠卷泛著幽光。

病房驟然死寂。傅彥君撫摸著珠串輕笑：“舒同志昏睡三天，怕是出現幻覺了。“

“三天足夠做很多事。“顧宸梟推門而入，“比如破譯紅星農場的走私密碼。“他將文件摔在床頭，“舒穗同志，省軍區特招考核下周開始。“

文件扉頁的鋼印刺痛眼睛。舒穗翻身下床，卻踉蹌撞進男人懷抱。顧宸梟的體溫透過作戰服傳來，心跳頻率竟與礦井爆炸時的秒表滴答聲完全同步。

“你的體測數據。“他抽出張皺巴巴的紙，“百米11.2秒，立定跳遠3.5米，動態視力0.05秒...“

“像怪物？“舒穗攥緊床單。

“像雛鷹。“男人突然扣住她手腕，“該離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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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那日，村小教室飄起俄語朗讀聲。舒穗站在最后一排窗邊，看著傅彥君在黑板上書寫變格語法。陽光穿透他挽起的袖口，腕間新換的紫檀珠串泛著血珀般的光澤。

“舒穗同學。“他突然點名，“請翻譯這段。“

粉筆點中的段落正是密碼坐標的原始文本。少女清亮的嗓音回蕩教室：“...暴風雪埋葬了勘探隊的榮光，但真理永遠藏在鷹隼的眸中...“

后窗突然閃過人影。舒穗的瞳孔微微收縮——本該癱瘓的周師傅正健步如飛，他腋下夾著的油紙包，滲出暗紅的血跡。

“我去廁所。“她舉手示意。

繞過祠堂拐角時，舒穗被拽進柴垛陰影。宋知遠鏡片后的眼神慌亂：“他們要滅口！礦井下的鈷礦...“

槍聲截斷了話語。舒穗旋身踢飛兇手的武器，卻見宋知遠心口中彈。他沾血的手指在地面畫出未完成的K字，掌心攥著的正是陳教授丟失的鈾礦石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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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沖刷著新墳時，高考通知書送到了曬谷場。舒穗拆開印著J大印章的信封，嗅到油墨下藏著的硝煙味。顧宸梟的吉普車碾過泥濘，車轍印深得像要刻進大地。

“第一個任務。“男人遞上牛皮檔案袋，“明早七點，軍區靶場。“

舒穗撫摸著袋口的火漆封印。當山風掀起她額前碎發時，村口老槐樹上的銅鐘突然自鳴——傅彥君正倚著樹干微笑，手中的俄語教材在風中嘩啦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