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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不得不放棄愛情

第十三章《夢憶青春》(八)

走進家門的一幕使我驚呆了,我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更沒有想到父親會得肺癌。父親本來身體就不好,年輕時就有腰痛、腿痛的毛病,每年冬天疼得下不來炕,因為這樣,母親每年冬天都會把炕燒得熱熱的,好讓父親減輕疼痛。現在,父親又是肺癌,真是雪上加霜,這日子不好過,可又有什么辦法呢?

媽媽沒有在家。父親一人躺在炕上,不停的咳嗽,不停的把咳上來的痰吐到頭上的紅盆子里,有時痰里還帶些血絲。他面容憔悴,沒有血色;眼睛深陷進眼窩里,無精打采的;臉上沒有多少肉了,高高的顴骨就像兩個小小的拳頭在臉上鑲嵌著,本來圓圓的臉現在變成了長方形的了,很不好看,很不協調。父親見我進屋,喜出望外,想起身。我連忙攔住他,我注視著父親憔悴蒼白的臉,不解的說道:

“不要動。爸爸,你這是怎么了?我春天走時還好好的,怎么就成這樣子了。”

我快要哭了。

“孩子。”父親無力的說,“我得病了——病的不輕,前幾個月才查出來。”

“什么病呀!會成這樣子。”我不解的問。

“都這樣了,”父親又是一陣咳嗽,“我……我就不隱瞞你了,我是肺癌晚期……。”他眼圈紅紅的。

“什么?”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肺癌?我聽錯了!是嗎,爸爸?”

“沒有錯,孩子。”父親落淚了,“真是肺癌晚期。我也不相信,可是,醫生不會騙人。”

我全身抖動,呆呆的站立著,眼睛一動不動的注視躺在炕上的父親。我強止住眼淚,不讓淚水流出,因為父親在不停地流淌淚水,我不想再給他的精神增加壓力,讓他更加的傷心,更加的難過。

“醫生說無藥可治了。”父親又咳,“我沒有多長時間了,也不花那冤枉錢了。”

“我媽呢?”我從牙縫里強擠出句話,然后轉身擦拭眼淚。

“她趕集買菜了。”父親也擦拭眼淚,“剛走一會兒。”

“為什么不輸液?”我問。

“沒有用的。”父親動了動身子,“我吃藥的。再說了,我腰腿痛,你說,我醫治啥病的好。”父親又咳,“就這樣,等著……等著吧…….。”

“再說了,有幾個錢……你,”父親還不停地咳嗽,“都大了…….我想給你娶上媳婦呀!我想把錢留著,給你娶媳婦用呀!”父親牽掛著我,害怕他去世后我不能成人,“我……不能讓你不娶媳婦就死去…….那樣,我不甘心……。”

這時母親推門進屋,看到我在床邊坐著,臉上掛滿喜悅的神情。不過,她臉色難看,身子也消瘦了許多,眼睛里也布滿血絲。她眼里含著淚花,也強忍悲痛,說道:

“小利,回來了!媽媽,想你……。”

“媽!”我擦一擦眼睛里的水珠,站起身。

“咱們包餃子。”母親激動,好像有了靠山似的,“包餃子吃,好嗎?”她看一眼無力說話的想要休息的父親,說。“包餃子吧!”

我長大了,我可以掙錢養家了,父母一天一天的見老,我應該有能力撐起這個風雨中搖擺的即將破碎的家了。這一年的歷練使我吃了不少的苦,讓我懂得了生活得不容易,人活著不容易。我能感受到,父母親的目光中多了很多的期待,很多的渴望,他們從心里想讓我支撐起這個家,只是沒有明說出口罷了。可是,我怎能不理解他們心中的所想呢——我是他們的唯一的兒子呀!

父親疲憊了,合了合眼,好像要睡覺的樣子,不過,他還是說話了:

“孩子離家這樣長時間了,就包餃子吧!他在外面也很少吃到的。”

“爸爸,你困了就睡會兒吧!我和媽媽包好了。”我看著想要睡覺的父親說。

“好的!”父親看起來比剛才高興了許多,也沒有剛才那樣悲傷了。

父親很快睡著了。也許他是真的疲憊了,或者是我回到家他高興,他那盼兒歸來的心情放下了。他,累了,需要休息。母親拍拍我,示意我離開。我們走進廚房。我問母親:

“爸爸的病,是什么時候得的?”

“快秋天了吧。那時候,只是咳嗽,也沒當回事,就在村衛生室輸液。幾天后,不見好,小李(村保健員)讓你爸去縣上檢查。”母親長嘆一聲,“查出是……肺癌晚期,縣醫院不能給動手術,讓去省城的大醫院…….。”

“去了嗎?”我問。

“去了!醫生說做手術也不能保活多長時間。”母親又落淚了。

“為什么不做呢?”父親沒有動手術,我不解,又問。

“你爸不做——如果做——他就馬上死。他說,得的是沒有治的病,開了刀,也不能多活幾年的,還不如留著錢給你娶上媳婦呢!”

我低下頭,無言。我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不過,難過的味道多了些,喜悅的味道無處找尋。結婚是人生的大事,可是也大不過生命呀!我想父親是一個高中生,應該知道此中的道理的。但是,他選擇放棄治療使我不能理解。都說生命最重要,可是在那個年代的農村,有時候金錢要比生命更重要,更值得人們為了達到心中的心愿而放棄生命,積攢金錢。

“依我的意思,把你叫回來。”母親一邊和面一邊說,“可是你爸不讓,我也不想叫他著急,就沒通知你——你回來也做不了主。你爸自己有老主意,他自己說了算——我也不敢叫他著急上火,我們就依著他吧——已經這樣了。”母親的神情很無奈。

“爸爸就這樣,等著嗎?”我問。

“沒有好辦法了。吃點愛吃的,也吃著藥——熬日子吧。沒治的病……。”母親擦了擦眼淚說。

我心里不是滋味。我知道是因為沒有錢的原因,父親才不肯動手術治療,他怕動了手術后也活不多少時日。再說動手術的花費不小,家里沒有那么多的錢,還要借錢的,他是有心事放不下呀!有人開玩笑說,錢是殺人不見血的刀,我現在感觸很深。我低聲說道:

“也不能這樣受著呀!”

“沒有辦法。我倆也商量好多時日了……現在,他只希望……。”母親淚眼看我,“希望,看到你成家。能喝上喜酒——是他唯一的心愿!”

“嗯。”我應了一聲。我心里麻木,不想多想事情,也不想給他們添亂。

“現在,有一家姑娘愿意。”母親把面盆蓋上,“就看……你,愿不愿意了……現在就可以見面——是我托你二嬸子幫忙介紹的。”

“嗯。”我心不在焉。現在我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她,比你大四歲吧——我也不太清楚,是你二嬸子說的——鄰村付家的,大了些,不過那邊說了,可以馬上結婚,不用登記的。”母親解釋著。

“你的意思呢?”我緩過神來,看著母親切著豬肉,說。

“我看行。再說,馬上就可以結婚的。”

“嗯”我又應一聲。

“在一個,”母親放下手中的活,“你父親也沒有多長日子了,也能了卻他的心愿。”母親看著我,好像希望我馬上答應下來,“就是……你……如果愿意,這幾天,就可以見一見面。”

我無言,沉默了。

“女孩,聽說長得挺俊,你能看上的——我們找啥樣的呀…….唉…….都這樣了……。”母親像是自言自語,又像說給我聽。

我繼續沉默著。我想,我想讓父親活,我想讓父親多活些日子,可,可是,我,我無能為力,我無力回天。

不知為何,我想到了霍曉瑩。

一家人吃過晚飯,父母催促我去睡覺。我也確實想睡上一覺了——這突然而來的打擊,這父母渴望的目光,這不知所措的亂麻似的事情,把我弄得腦子亂亂的,把我想好了的計劃全都給打亂了——我在火車上也沒有休息好。我想好好的睡上一覺,于是,我鉆進被窩,馬上睡著了。

我不知怎么了,那晚,我夢見霍曉瑩了,夢見和她在一起的事情了:

那是一個月圓的晚上。我和曉瑩坐在太子河的邊上聊天。空中的月亮很圓很亮,星星也談笑人間的快樂和痛苦,可月亮總是微笑,她不像星星那樣——費心人世間的亂事情感,她永遠快樂的等待心上人的到來……。太子河的水總是急急奔向它想去的地方。不過,月光卻喜歡的溫柔的不停的愛撫著流水,青山,我們,和燈火通明的城市。遠處,時不時傳來火車的汽笛聲;近處,路燈昏暗的光線照射著馬路,和馬路上的車輛與行人。我把寫的詩歌不停地背給曉瑩聽。曉瑩靜心的聽著,有時還問我:

“這是你寫的嗎?”

我總是認真的回答:

“是的,你不相信嗎?”

“我信!”她靠在我的懷里,“那,你的夢想,是當詩人了!”

“也是,也不全是。”我說,“作家,是我真正的夢想——還有,要掙錢呀!”

“祝你夢想成真!”她祝福我。

“夢想成真吧!給我力量吧!”我大聲呼喊著,“我能成功嗎?”我好似問她,又好似問自己,“我沒有念過書,家里也沒有條件,只是一個‘出生牛犢不怕虎’呀!”

“你努力了,就會成功,我——信你!”曉瑩鼓勵我說。

“我不像你,讀完中專,可以找到一份好的像樣的工作!”我嘆著氣,說。“我,窮打工的,說白了,就是要飯的。”

“你看你。我現在還花家里的錢呢!你已經自食其力了。”曉瑩靠在我的懷里,依偎的更緊了。我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她的愛意——她是我的,永遠都是。

“唉,我想讀書,太笨了,讀不好,也沒有機會上學了,只能出苦力了!”我無奈的說道。

“那也是……那也是…….不過,你正大光明的勞動,正大光明的掙錢。你自己用汗水掙來的錢,不丟人,并不低人一等呀!”她這樣說,這樣想。我挺高興。

“我還是先想一想,怎樣多掙錢吧!”我望著天空。

“你不寫了嗎?”她驚訝,疑問的說道。

“還寫,寫好寫壞都要寫——只要我有時間,有精力。因為,我,喜愛吧!”

“那,我是你第一個讀者!”

“我愿意——叫你看!”我挺高興我寫的亂亂的文字有人喜歡看。我又問她,“你的理想是……。”

“不太大,當工人唄——機床工吧!因為我學機械制圖的嘛。”她回答。

“也挺好,一定能實現!”

“為啥?”她用不解的語氣問。

“因為目標太近,容易嘛!”我回答,“不像我的——遙遠。就像月亮和地球,一個字,遠——遙遠。”

“只要努力,一定行。凡事,你只要付出,就會有成果!你,一定行!加油呀!我幫你。”她鼓勵我。

“借你吉言!謝謝你了。”我說,“也許……是這樣。但是,夢想挺美好,現實挺殘酷。”

“給。”曉瑩從衣兜里拿出兩塊蛋糕,自己吃一塊,給我一塊。說真的,女孩子就是細心。

“其實。”我邊吃邊說,“我最懷念上學時,無憂無慮的,就像——現在的你一樣,多好!我,現在干活累得要死,心里還想著什么夢想,什么詩歌的。想,我不能放棄,我要努力呀!累——真的很累。”

“哈哈,現在知道了……哈哈!”她好像在取笑我。

“你——笑我——我讓你笑我!”我咯吱她。她一邊笑,一邊躲著我。

我逗著她,她開心的笑著。我們好開心,好快樂;我們談論未來的生活,談論著夢想;有時,我們還小心的談起我們的沒有說出口的愛情的話題;我們望著明亮的月亮和滿天星星,談論嫦娥與牛郎的故事——我們向往著,我們感動著。我也在心里渴望著能和霍曉瑩走到一起,我們——我們一起攜手完成,完成我,我們的夢想。

……..。

我被尿憋醒,可我好像還在夢中一樣。我回味著美好的感覺,真的不想從夢中醒來,可夢境總是那么,那么的短暫,那么的留不住,睜眼全無。現實總是不如夢境中美好,現實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與煩惱,而你又不得不面對這樣的事實。我起身,穿了衣服,去院子里入廁。

我想到了霍曉瑩,心里痛痛的,不安的情緒遍布全身每一個細胞,想哭卻哭不出來。我在院子里不安的來回走動。我想到,我和曉瑩已經那樣了,我們說好明年一定在一起,但是現在……。我們可以說已經是沒有夫妻名分的夫妻了,她把最寶貴的東西給了我,她在那里等待著我,她在心里已經默許了我在她心中的位置了,可是,我卻要辜負她的情誼。我怎么辦,我該怎么辦,我不安的在院子里繼續走動著。

“我不能負她,她對我是真心的——不能負她呀!”我想到這里更加不安,“怎么辦?怎么辦?”我在心里不停的呼喊著。

我又想到了父親。

落淚,無奈,失意,傷心。我在院子里繼續不停的來回走,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聽到公雞不停地打鳴了,才拖著疲憊的不安的傷心的身子,回屋睡下。

直到聽見母親在外屋不停的抱怨,我才醒明白。這時,時間已是上午九點多鐘了。但是,我沒有動,只是靜靜的躺著,靜靜的聽母親抱怨著。我不想起床,我真的不想起床。

“你說,這叫啥事。”母親抱怨著,“什么事情都給個請帖。”

“你就別說了,好不好!”父親無奈,“也就是隨個禮唄!給他。”

“以后呢?放個屁也下帖,讓人家寫禮錢嗎?”母親不安的生氣的丟掉紅紙,“你說,去吧,不是心里意思;不去吧,也不好。唉……。”母親嘆著氣。

“那就去吧!”父親也一臉無奈的表情,他咳嗽著說。

“寫多少禮錢呢?寫少了不如意;寫多了,咱都這樣了……再說了……也不是心里意思。”

“寫四十塊吧!”父親說。

“唉……什么事呀……這點事……就叫隨禮,他們窮怕了嗎?”母親繼續抱怨著。

“你就不能不說話,行嗎?現在的風俗就這樣。”父親想打斷母親,不讓她再抱怨了,“你,把小利叫醒,讓他洗一洗,吃飯。吃完飯再和他說一說那門親事;如果他同意,就讓他二嬸子去那家說一說。見一見面吧!”

“讓他再睡會兒吧!”母親一聽親事,情緒好多了,“孩子挺累的,讓他多睡一會兒。親事——我會和他說的——我叫他二嬸子去那家——孩子會同意的——見見面,也好!”

“孩子還不知同不同意,先別去的好!”父親怕我不同意,叮囑著。

“他會同意的!放心。”母親答道。

我聽到這里,心里不是滋味,真想大哭一場。可是,我哭不出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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