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走出來一女子，正是跟蹤自己的如月。此刻她站在唐晨思的面前，沒有憤怒，沒有驚慌，只有面不改色，靜等唐晨思的疑問。

“你和霧月是什么關系？”唐晨思認為這絕不是巧合，與霧月如此相像的人竟然是光化公主的侍女，這實在令人不得不想霧月究竟是什么身份？

如月本以為他會提出為何跟蹤他類似的問題，卻沒想到觸碰了她久遠的記憶。霧月嗎？已經好久沒聽到這樣的名字了？記得還是小時候見過她一面了。

唐晨思借著月光看著她神情變化，良久才聽到一句：“她是我姐姐?！?

霧月有過妹妹嗎？他沒有聽說過，但如月的表情又不像是在說謊，難道她真的是霧月的妹妹嗎？

“她一定沒有跟你說過我這個妹妹吧！”如月看出了他的疑問，讓他了解了一段塵封已久的歷史。

大隋初定，晉王楊廣平定江南后，從陳國掠奪大批皇室之女北上長安養在了自己府中，其中就包括了霧月和如月。楊廣并沒有將她們玩樂，而是將她們培養成自己的利刃，籠絡誅殺大臣的一大暗器。而自己就是安插在吐谷渾的一顆暗棋，當年大隋大敗吐谷渾，她這個棋子可沒少發揮作用。如今隋已滅，她這顆棋子又有何用？無根飄浮?。?

“她還好嗎？”如月依舊記得自己的姐姐總會將自己護在背后，免受毒打，自己卻一聲不吭地扛著那凌厲的鞭擊。

“她很好！”唐晨思沒有想到這對姐妹身世竟然如此凄苦，在霧月面前看到了太多的笑，現在看來更多的是無奈。

唐晨思對之前的事表示道歉，可如月卻表示無需在意，這樣的事她做得太多，這樣的利用她遭受得太多。

唐晨思有些語結，來到這里他已經不再純真和發善心，對敵人是能殺就殺，能利用就利用，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可現在他有點迷失了，這還是那個曾經宣言濟世天下的少年嗎？

如月告訴唐晨思伏允已經在懷疑他了，而自己是不會告訴他實情，讓唐晨思放心大膽地去做，一切有她照應。交待完這一切，如月轉身走了，卻聽得唐晨思說了一句：“謝謝，如月姐姐！”

女人都是感性的，如月在吐谷渾久居十幾年，沒有聽過一句謝謝，她聽到的永遠都是命令，不斷重復的命令，讓她有些麻木，一聲謝謝讓她感受到了溫暖。她的眼淚不禁流了下來，試圖拭去，不斷自嘲自己：明明被人賣了，還為人家流淚。

唐晨思看著如月離去的背影，再看著居中的王帳，暗暗發誓一定要將如月帶回雁門關。

長安已經很久如此熱鬧了，上次這么熱鬧的還是李雪雁出嫁的時候。李世民站在朱雀門城墻上與民同樂，慶祝著上元節，心思卻不在這里。

唐晨思他們自蘭州以后便沒了消息，倒不是不信任他們，而是吐谷渾的變故太多。前幾日邊境來報吐谷渾大軍在邊境集結，軍部的人都一致認為吐谷渾即將開戰。自己除了下達防備的命令便是等待唐晨思他們的情報了。

“陛下，你在想什么？”身旁的長孫皇后一直看李世民眉頭緊縮，知其心事，便關切地問道。

李世民牽著長孫皇后的手讓她放心，卻在這時蘇密又一次以特權直接面見李世民。

“母后，父皇怎么走了？”長樂公主這時走到長孫皇后身旁，不禁問道。

長孫皇后嘆了一口氣，說道：“又要打仗了！”

御書房內，李世民的三個兒子已經被李世民召過來，他們是時候該學會商議軍國大事。來的還有李靖魏征等人，包括長孫無忌。

李世民看完薛仁貴的密報和唐晨思一系列的部署，驚嘆唐晨思的能力，感慨道：“承思這小子還真不像唐晨玉的兒子！”

將密報和部署給眾人閱覽后，所有人的心情都是復雜的，不好發言。

這時太子李承乾出聲道：“父皇，唐晨思陷害光化公主的計策實在太毒，并且可能有損我大唐與吐谷渾目前的和平局面！”李承乾接受的是孔穎達正統的儒家教育，自然看不上這有損公主清白的毒計，儼然將唐晨思視作洪水猛獸。

李世民看著自己的大兒子，有些懷疑。雖然面容較像，但怎么沒遺傳自己的優點？跟敵人講儒家道理？這不是送死嗎？尊嚴與強大是打出來的，是李承乾認為的陰謀詭計造就出來的！要命的是二兒子李泰也跟著附和，這實在令他失望！

只有李恪說道：“父皇，當今之計便是盡快將北征突厥部隊開進吐谷渾，接應晨思兄的行動！”

李世民不由得點了點頭，他也是這么想的，趁著滅突厥的兵勢甚盛，再滅一國又何妨？唐晨思描繪的行軍路線圖完全可以避開吐谷渾的四十萬大軍，直指吐谷渾腹地。

李承乾與李泰激烈反對，理由是大唐再也經不起滅國的消耗，需要休養生息；而李恪認為滅掉吐谷渾便有豐富的馬場和資源，足以支持已空的國庫，先打仗再發展，這才是王道。

李世民偏向后者，可偏偏長孫這時卻上奏太子與魏王言之有理，大唐急需休養，不應該再次發動戰爭。

兩位皇子得到當朝國舅的支持，底氣頓時硬了不少，紛紛陳述自己的觀點，但大多都是與吐谷渾交好，不應發動戰爭。

“那唐晨思他們怎么辦？就讓他們的努力一切都白費嗎？”魏征冷不丁地說了一句，他一直在一旁一言不發，聽著李承乾兩兄弟的高談闊論，毫無根據，出賣同胞，只顧自己的人，有什么值得自己效忠的？

李承乾兩兄弟頓時語結，說實話他們對唐晨思的死活毫不關心，就算他以前是國公之后，可現在他已經是一介平民，有什么資格值得他們重視？但這里的風向卻不允許他們說出這樣的話。

李承乾委婉地說道：“父皇，可讓唐晨思他們留在吐谷渾，以做策應！”他自認為這是目前最好的解決辦法，也不得罪人。

李世民不會采用他這個混帳兒子的辦法，他跟魏征一樣聽出這兩個兒子的冷血無情，不由想到他們倆小時候貪玩掉進渭河，可是唐晨思跳進渭河將他們救上來，自己卻得了一場大病。怎么現在他們卻成了這副模樣？天家真的無情嗎？

李世民又問李靖的建議，畢竟軍權都在他那里，他最清楚如今大唐是否有實力與吐谷渾一戰。李靖卻說道：“陛下，如果按照唐晨思的部署，我大唐滅掉吐谷渾并不是難事！”這不是夸下?？?，李靖是軍事奇才，他自然看懂唐晨思描繪的部署。已經有完善的規劃，他這個主帥只需要執行便可。

李靖用兵一貫小心謹慎，但今日卻直言滅國尚可。李世民采用唐晨思的部署也有了幾分底氣，準備直接定下密旨，不必在朝堂上爭議。

可長孫無忌又一次堵住他心口，上奏道：“陛下，即使我們出兵，你能保證唐晨思會策應我們嗎？陛下，難道忘了吐谷渾還有一人嗎？”

“你指的是？”李世民一直沒太注意吐谷渾，直到長孫無忌提醒，才記起吐谷渾還有一人是唐晨思必須要面對的。

“吐谷渾第一高手，慕容察布爾！”李靖說出這個名字，有的人疑惑，有的人震驚，而有的人恐懼。

“那個瘋子嗎？聽說當年他可是把宇文成都打敗了？”程咬金聽說過慕容察布爾的事跡，堂堂天寶大將軍都打不過，那究竟是什么樣的高手？

“不是打敗了，而是宇文成都根本亳無還手之力！”長孫無忌親眼見識過他的厲害，宇文成都在他手里根本一招都過不了。

愁苦的氣氛一直彌漫著，籠罩著每個人的心頭，只有魏征淡淡說道：“那個孩子會做到的！他的父親都能打敗，做兒子的又怎么會落后呢？”

李世民聽到這話，有了一絲信心，至少那孩子將周冥殺了，那他應該可以做到。

密旨已下，五萬唐軍秘密開拔，深入吐谷渾腹地，直取王帳；四十萬邊軍秘密開赴邊境，與吐谷渾四十萬大軍形成對峙之勢。

看著窗外皎月，李世民不由得祈禱道：“希望你能夠平平安安回來，長安永遠是你的家，承思！”

李靖將消息帶回來時，所有人都是興奮的，只有王思雨擔憂唐晨思的安全，生怕他吃不好穿不好，紅拂女安慰著她，她這才稍有緩解。

“大哥，你說長孫老狐貍今日在御書房說的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啥聽得不是味？”程咬金深知長孫無忌不懷好意，但始終不解其意。

“四弟啊，你難道忘了當年唐家的人可都是長孫無忌殺的？”魏征有意點撥。

斬草除根，程咬金頓時明白過來，怒斥長孫無忌的心狠手辣，卻被魏征勸道。

“他那個位置，就應該這樣！放心吧，晨思那孩子可沒那么好對付！”

長孫無忌打了一個噴嚏，覺得有人在罵他。此時他正在接待兩位親侄子，商議吐谷渾之事。

“舅舅，父皇怎能如此草率，擅開禍端！僅憑唐晨思的幾份地圖，便相信他？”李承乾心有不滿，他越發感覺自己的父皇對唐晨思比自己還親。

“舅舅，您是當朝國舅，或許可以勸勸父皇收回成命，戰端一開，生靈涂炭??！”李泰痛斥著戰爭帶來的血與淚，仿佛自己天生就痛恨戰爭，渴望和平。

自己的兩個侄兒在他這個老狐貍眼里原形畢露，表面上是為了和平，實際上還不是為了自己，相互爭斗嗎？他越發覺得這兩個侄兒實在是不爭氣，至少現在還不是扶不起的阿斗。他雖然想要斬草除根，但面對共同的敵人吐谷渾，他也只能與唐晨思進行精神上所謂的合作，等到合作結束，不死不休。

“二位殿下，陛下的密旨已下，已經無法更改！與其二位殿下在這陪老臣干耗著，不如去請求皇后娘娘勸說陛下，陛下還是很聽皇后娘娘的話的！”雖然知道沒用，但逐客之意已下，不再多說什么。

李承乾二人告辭，臨走前還與長孫無忌提了一嘴長孫沖與李麗質的婚事，可謂是親上加親。

兩兄弟來到立政殿，偏偏李世民也在這里，他們想要勸說長孫皇后的計劃也就擱淺了。

李世民知曉他們的心思，告訴他們就算他們的母后求他也沒用，部隊已經開拔，不日即將到達雁門關。

長孫皇后這時對兄弟二人說道：“乾兒，青雀，我聽你們父皇說過了，你們兄弟二人怎能對承思如此薄情寡義？我們李唐兩家歷來同輩皆是互幫互助，生死兄弟，你看看你皇爺爺，你父皇！”

李家的天下的確是與唐家的英杰共同打下來，本以為這樣的情分能夠延續，可惜玄武門之變，天家無情，讓這段情緣徹底斷了。

李世民斜躺在榻上，聽著長孫皇后的言語，陷入沉思。如果不是為了權位，他們李家會和唐家成了生死仇人嗎？唐晨思現在的意圖不明，以他的性格和能力，是絕對不會輔佐自己的兒子的。但現在唐晨思的能力愈發顯現，有什么辦法能將他收纜呢？

李承乾這時提到了李麗質的婚事，再過不久，李麗質便要下嫁到長孫家，這也是他們夫婦倆所希望的親上加親?？芍挥幸粋€人并未同意，那就是自己的父皇。

李淵自從玄武門之變后，便忌恨長孫家，親上加親？咋不說成寵幸至極？一個皇后還不夠，還要再加上個公主，真要將長孫家成大唐第一世家？

其實李世民也想過，嫡長公主的意義實在不好說，籠絡權臣，他可以換一個公主，不一定偏偏要是嫡長公主；如果用嫡長公主籠絡唐晨思，那會怎么樣？

老爺子第一個開心，他的意思就是將麗質嫁給唐晨思，來彌補唐家?？伤粫@么順著老爺子的意思，他也信奉唐晨思所說的永恒的利益，唐晨思究竟能給自己帶來什么？

長孫皇后推了推思考中的李世民，詢問李麗質出嫁的日子。

李世民這時卻說道：“觀音婢啊，麗質出嫁再緩緩吧！至少也得等吐谷渾戰事結束吧！”說完便起身離開了。

“母后，父皇怎么了？”李承乾又一次疑惑了，不讓自己朝今夕改，自己卻朝令夕改，這就是做皇帝的權力嗎？

“做好你們應該做的事，不要多想！”長孫皇后心有所悟，似乎明白了丈夫的想法。

利益啊，你真是讓人又愛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