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把全國州郡劃分為十五路,在一千多年后的21世紀,很多地方的叫法都來源于此,比如福建路就是福建省,廣南東路就是廣東省,廣南西路就是廣西省,江南西路就是江西省。
柳鶴所在的村子云峰村,因其村北有座海拔一千米高的山峰,常年云霧繚繞,恍如仙境,故得名云峰山,云峰村屬于上猶縣管轄,而上猶縣屬于虔州府管轄,虔州府則屬于江南西路。
虔州南邊靠近廣南東路,東邊則是福建路,西邊是荊湖南路也就是后世的湖南省,北邊則是江南東路,周邊被武夷山、嶺南等山脈橫斷阻隔,導致虔州大部分地勢形成了丘陵,云峰村也是如此,農田類型以梯田居多。
柳鶴此時站在父母開墾出來的那八畝農田中,說是八畝其實就是八塊形狀規則不一的農田,有些大一點的是長方形,有些小的是正方形,還有橢圓形的。
站在最上面的那一塊農田里,登高而望,可以清楚的看到下面七塊農田,一覽無余,通往山谷的那條小路也是看的清清楚楚。
魯迅大師的名言,再一次被驗證:“世界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
這八塊農田所屬的位置是在一個小山谷里,柳鶴聽父母說這里沒開墾之前是一片雜草和蘆葦蕩,農田四周都是矮矮的丘陵山,山上植被很是茂盛,有些柳鶴柳鶴認識,有些則從來沒見過。
要說這山上的植被有什么統一的特點,那就是高,大,長,每一株植物都是如此,迎著太陽努力的向上伸展,也許是沒有污染的緣故,也許是沒有人到處砍伐它們,每一株都長得很高大。
吃完早飯柳鶴便跟父母一起來到了這里,柳鶴想親眼看看父母辛辛苦苦開墾出來的荒地像什么樣子,之前柳本良分家產所得的那一畝地現在已經變成了家里的菜地。
看著眼前的八塊農田,每一塊明顯比家門口的那一畝菜地大多了,要么就是家門口的那一畝缺斤少兩了,要么就是現在的八畝地父母虛報了。
柳鶴更相信后者,開荒出來的農田也是需要繳稅的,向里正少報一點實屬正常。
農田旁邊有一些被柳本良夫婦拋在路邊的蘆葦,被太陽曬的發白,山谷里農田最高處有一個小泉眼,水量冒的不大,但好歹它是個泉眼,能夠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流水出來,之前這里是一片蘆葦蕩也正是因為這個小泉水的緣故。
這個山谷位置還不錯,只是離家里遠了一點,山谷不遠處也有一片農田,面積加起來比柳本良夫婦開墾出來的大了一倍,不是梯田,而是一塊連在一起完整的大片農田。
柳鶴聽娘親廖氏說這塊農田是他大伯家的,其實柳鶴清楚,這塊農田肯定是他爹沒分家之前開荒弄出來的,就他大伯那個大腹便便的體格,明顯不可能去開荒。
難怪老爹能找到這個小山谷,看著山谷遠處大片的平地農田,再看看自家的這八塊農田,實在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有蘆葦的地方去開荒難度更大,蘆葦的根莖錯綜復雜,云峰村的人都知道這個山谷有水源,但是大家都不要這塊地,就是因為開荒起來太麻煩了。
現在是初春季節,這八塊農田,最先開荒的地里,已經冒出了蘆葦的新芽,這些蘆葦大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之勢。
柳本良夫婦這幾天也是在忙活這件事,如果讓那些蘆葦再重新長起來,那之前的開荒工作就白做了,不僅僅會影響水稻的生長,更會讓這片農田徹底失去使用價值。
在宋朝可沒有化肥之類的催肥劑,一般使用的催肥方法就是農家肥,即廁所里面的糞便,牛棚里的牛屎,或者是豬的糞便,至于其他的農家肥基本沒有。
宋人不喜歡吃豬肉,特別是富貴官宦之家,稱豬肉為賤肉,所以蘇東坡才會說:“黃州好豬肉,價賤如泥土。貴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
柳鶴看著老爹拉著水牛在翻地,老娘則在翻開的土地上把蘆葦的根莖挑出來,扔在農田旁邊的小路上,現在這八塊農田算是完成了第一步,接下來就是精耕細作,只有這樣水稻的產量才能上來。
柳鶴站在田埂上,腦子里不斷的回憶尋找后世農田增肥的知識,在腦子里回想了半天,也沒找到方法,九零后出生的人,只見過化肥。
但是柳鶴想起來了一個現象,每次秋天割完水稻之后,很多人會把稻草扔在農田里,等它曬干了,再放一把火燒掉那些稻梗,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
否則大家吃飽了沒事干才會去放火燒它們,可能是燒掉的草木灰里面有某些微量元素能夠促進水稻的增長。
想到這里柳鶴豁然開朗,看著那些被扔棄在小路邊已經被太陽曬得發白的蘆葦,微笑了起來,這八塊土地太貧瘠了,這些蘆葦在這片土地里生長了這么久,土里的營養早被它們吸收完了,要是不加以人工干預,水稻的產量很可憐。
這也是為什么現在柳鶴家里還要去外面買米的緣故,雖然有兩塊農田在兩年前就被開荒了出來,但是每年的產量都低的可憐。
是時候改變了,柳鶴想到。
現在是初春,進行施肥還來得及,等到了谷雨之后再進行就來不及了,柳鶴招呼爹娘坐在路邊的石頭上休息,便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喝完一碗泉水的柳本良聽完后說道:“不行,哪有這樣種田的?從來沒有聽過,燒一些雜草放在田里,水稻就能長得更好?肯定不行!”
人們對自身不了解的事情都不愿意去做出改變,柳鶴知道這是老爹的思維慣性在作祟。
柳鶴看著他:“爹,你怎么知道不行?有人試過嗎?沒有吧,既然試都沒試過你怎么知道不行,萬一可以呢?娘你說是吧?”
說完看向了正在額頭擦汗的廖氏。
廖氏想了想說道:“鶴兒說得也有道理,我們前幾年在這里種的稻谷產量都很低,連人家的三分之一都不到,肯定是肥不夠,這些又是荒地,我們可以按照鶴兒的方法先試一下,死馬當活馬醫!”
柳鶴看著老爹繼續補充道:“我們可以去河邊把蘆葦和雜草割下來,然后鋪在每一塊農田上,可以多鋪一點,鋪完之后等太陽把它們曬干,放火燒完之后,再把地翻過來,讓那些草木灰進入到土地里面,到時候種水稻時再把地翻一下就可以了。”
廖氏抬頭望著站起來邊說邊比劃的柳鶴道:”鶴兒,這是誰教你的?說的這么清楚,好像你以前做過一樣?”
柳鶴一臉汗顏,本來想說是書中看到的,但是想想不對,自己還沒去私塾,還不認識字呢,于是借口說道:“孩兒上次受傷時,在夢里夢到過!”
聽到兒子這么說,柳本良想了想說道:“既然有仙人托夢,那我們就試下吧!”
到底這個方法行不行?柳鶴心里也沒底,但是他相信華夏民族的智慧,相信勞動者的經驗積累,既然科學發達的后世都有人這樣做,肯定是有它的道理。
試試又不會少塊肉,怕什么?再說了偉大領袖還說過“實踐出真知”呢!
接下來幾天里,柳鶴都在幫爹娘割雜草,雖然十歲的孩子短胳膊短腿的,但是能幫一點是一點,柳鶴也想讓這具身體多鍛煉下。
云峰村的村民們,看到柳本良一家三口做著這個莫名其妙的事情,很是好奇,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終于有人憋不住了,在廖氏進入小河里,準備洗衣服的時候,村里的陳嬸問道:“本良家的,你們最近割那么多蘆葦干嘛?還往你們的田里搬?”
廖氏苦笑著說道:“沒啥,我們那個農田不是剛開荒嗎?家里人又不多,肥料不夠,想看看蘆葦行不行?”
陳嬸聽完廖氏的話后就哈哈大笑說道:“妹子啊,聽嬸一句話,那肯定不行,從沒聽過蘆葦還能做肥料的!誰告訴你們的?明顯是在騙你們!”
廖氏苦笑道:“沒事,我們也就試試,實在是沒辦法了!”
廖氏洗完衣服回來之后,看著坐在家門口凳子上發呆的兒子說:“鶴兒,那個方法真的行嗎?剛剛隔壁家的陳嬸還笑我呢?”
柳鶴回過頭來對著老娘說道:“娘,你放心,絕對比你去年收成更好,管她們去說,到時候她們就會來求著你教她們。”
人們都喜歡看到別人出糗,不管是千年前的宋朝還是科技發達的21世紀,想要做出改變做出不一樣的行為一直都是很艱難的事情,需要一顆敢于嘗試的心。
陳嬸其實是個大嘴巴,否則也不會那么好奇,在云峰村很難出現一件讓大家都感覺莫名其妙的事情,不到一天整個云峰村都知道了柳鶴家要用蘆葦來做肥料的事情,聽者莫不哈哈大笑。
小鄉村里基本上沒什么娛樂活動,大家吃完晚飯就喜歡八卦吹牛,現在村民們的飯后閑暇時光都在交談柳鶴家的奇葩事情,大家都在想,這一家人莫不是窮傻了吧?還是中邪了?
張明成父親張忠連也終于忍不住了,吃完晚飯來到柳鶴家,看到柳本良坐在桌子上發呆,問道:“本良兄,怎么了?可是家中有困難?有什么困難跟老弟說,能幫一定會幫!”
柳本良聽到聲音看到是張忠連來了,連忙起身道:“原來是忠連兄來了,快請座,家里并沒有什么苦難,多謝關照!”
“那你們割蘆葦,放在稻田里,所為何事?”
“那個呀,我就是想試試看看行不行?家中實在是沒有肥料了,死馬當活馬醫”柳本良很尷尬的說道,他也在懷疑柳鶴這個臭小子說的到底有沒有用,要是沒有用,全村人都得笑話了。
不過柳本良還是決定試一試,因為他確實找不到其他的方法了!
兩個人坐在大廳里了尬聊了一會,張忠連就起身告辭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