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手下壓著一堆寫滿了字的公文，沒有一個能留住他的目光，遠在舞房不聞聲、不見影的人卻讓他隔空凝神。

她小半月沒見自己，會不會有所思念呢？

“主子，歌舞坊蘅娘和其夫隕行來了。”

穆玄的思緒被不知什么時候進來的歆瀲的話語打斷，抬眼時歆瀲口中的二人已經站在門口恭候了。

穆玄起身去門口迎接，怎知他才入蘅娘的眼，蘅娘就卑躬屈膝跪了下來，連身旁的隕行都毫無防備，來不及扶住她。

“這是、、、、、、”穆玄話都來不及說完就被蘅娘真摯的祈求聲打斷了。

“賤婦懇請太子饒了我兒鄖度！”

穆玄本想將她趕緊扶起來，聽她這么一說，雙手僵硬停在了半空中。

隕行怎么也拉不起蘅娘，穆玄遲遲不給回應，若非稻茈來得及時，場面將會陷入極度尷尬。

“起來！你這是在威脅太子嗎？”稻茈一來就將蘅娘拽了起來推到了隕行身上，訓斥道，“太子將鄖度流放自是有鄖度的不妥當，人人都這樣求圣上，那些流放的人就都回來了不成？”

“敢問殿下，我兒犯的可是不孝之罪？”

面對蘅娘這樣的諷刺和質問，穆玄有苦難言，蘅娘必竟是他好兄弟的母親，如今給他下跪，猶如生母跪在他面前！

“蘅娘！”

“姑姑！”穆玄喊住了想要制止蘅娘的稻茈，又看向蘅娘，道：“鄖嬸，鄖叔，我答應你們把長流召回來，最快，今年中秋定讓你們團圓。”

“多謝太子！”蘅娘一字一句重如金，壓著她的身子筆直跪下，壓得眾人尤其是穆玄喘不過氣。

隕行沒讓蘅娘再跪下，拱手道：“多有冒犯，太子贖罪。”賠禮道謝后，隕行帶著蘅娘離開，蘅娘就像失去了骨頭一般只能由他扶著回去。

“我知她有此想法，萬沒想到她會這般倔強，太子恕罪。”

“姑姑不必如此，是我不對，讓他們傷心了。”

舞房，眾人練完舞，正值休息之際，白彥祺一直不見蘅娘，便詢問韶沐蘅姨在哪，韶沐說圣上只讓蘅娘教舞，沒讓她留在這過清明，所以這幾天她就該準備出宮了。

舞娘們被白婳祎打發去休息了，趁著蘅娘不在，可得好好睡一覺。

“姐姐，我想了很久，還是不能瞞著你。”白彥祺看了看周圍，大家都走了，拉過白婳祎在她耳邊小聲道，“王后已經知道我們的事情、、、、、、”

“還真是姐妹情深啊，要死都一起死。”

三人同步看向門口，沒人知道白妍翹是什么時候出現在門口的。

“白妍翹？”白彥祺小聲驚訝喊了一句，詫異問道，“你在宮里？”上次得知白妍翹離家出走之后，白彥祺一直在想她能去哪里，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能出現在宮里！

白妍翹冷諷一聲：“你以為你們能比我強到哪去？”她的臉色突然變得兇狠起來，咒罵道，“要不是你們生得好，還不知道誰看不起誰！”

白彥祺很想告訴她，她們從來沒有看不起她，一直是她自己覺得老天不公，她若像念念一般，她們又怎么會鬧成這樣？

白婳祎看了看白彥祺已經不用再上藥包扎的手，又看了看白妍翹，暗暗咬住牙關。

“白妍翹，沒有人因為你的出身看不起你，俞姨娘成天因為你們兩個寢食難安，你還是回去孝敬她是好。”

白妍翹先是冷笑，聽見“姨娘”二字便逐漸變得暴躁，仿佛白彥祺在嘲笑她是姨娘所生。

白妍翹怒斥道：“你倒是孝順！瞞著爹娘、瞞著圣上奪了別人的身份地位，還一口一個姐姐的喊著，真是會做人啊？”

“白妍翹，管好你的嘴！這件事為什么會弄成這樣你不清楚嗎？！”

“清楚，我可清楚得很，不若讓圣上也清楚清楚，我可不跟你們同流合污、、、、、、啊！”白妍翹還沒嘚瑟完就被臉上一陣火辣辣的刺痛疼得說不出話，她能感覺到右臉被劃破，傷口前后未破皮的地方還有陣陣被鞭子抽打的疼痛，而傷口處不知道沾染了什么，讓它越發火辣。她不敢觸碰傷口，雙眼瞬間變得血紅。

白彥祺大驚失色，好一會兒才看見白婳祎嚴厲的面孔，垂著的左手乍一眼看拖到了地上，仔細看才知道那是水袖，沾了辣椒的水袖，托地的袖子上還沾著一些掉不下去的瓷屑。

韶沐就在桌旁，辣椒罐被突如其來的水袖抽裂的時候她嚇得抱頭蹲在桌下，辣椒罐灑了滿桌，好在沒滴在她身上。

“姐姐？”白彥祺從沒見過這樣兇狠的白婳祎，如今她的目光都是如狼似虎盯著白妍翹的。

“你還是趕緊上藥吧，毀了容可別怪我們。”

白妍翹倒是想放狠話，但臉上的疼痛讓她沒力氣說話，充血的雙眼也被辣椒熏得沒辦法瞪人，她只得狼狽離開。

“姐姐，什么時候學的功夫啊？”

白婳祎看向白彥祺，依舊嚴厲。

“你什么時候這么沒脾氣了？”

“我、、、、、、哪有、、、、、、韶沐，快把姐姐的舞衣拿去洗了，一會兒蘅姨問起來可不好解釋。”白彥祺脫下白婳祎的舞衣交給韶沐，自己去找抹布清理這些殘渣。

“你剛才說王后知道什么？”

“我、、、、、、”白彥祺突然打消了把這件事告訴白婳祎的念頭，經過剛才這一場鬧劇，要是讓白婳祎知道獻舞一事有可能包不全她們，她還不得當場把罪攬在自己啊？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的好，沒準就過去了，也不必她成天提心吊膽的。

“什么知道什么？”

白婳祎見她不肯說，也沒有逼問。

“白妍翹什么時候入宮的你不知道？”

“不知道，從來沒見過她的影子。”

“被人害了三五次也不知道元兇是誰，你是真覺得自己命大嗎？”

“我、、、、、、這個怎么查嘛、、、、、、”

白婳祎抓起白彥祺的手將她拉到一邊，拿起抹布擦去辣椒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