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書房,稻茈正在整理著非機密性的奏折以及被使用過后孤零零躺在各個地方的書籍。書房整理得差不多,稻茈拿起最后一本攤在案幾上的黃歷,合上,看了看書名,嫻熟地走到書架最末端,抬頭看了看空缺的位置,正踮腳將書放進去的時候心口突然一陣波動,忐忑感直接從心脈躥到腦中,她眼前一花,雙腿突然軟了下來,書從她手中掉落,又回到了開始的狀態(tài)。
緩了幾秒稻茈才恢復(fù)過來,身子好了,眉頭卻展不開了。稻茈將書放好,很快打理好書房急匆匆離去,剛經(jīng)過王后寢宮就跟懷瑾撞個正著。
“稻茈?王后正找你呢,半天不見人影兒。”
稻茈平緩了一下思緒,看見了懷瑾手中的圣旨,裝作沒注意到,笑問:“娘娘找我何事?”
“如今沒有能在清明獻舞的人了,娘娘讓你請民間的蘅娘帶著她的舞娘們?nèi)雽m獻舞,”懷瑾說著,抬了抬手上的圣旨,“圣上已經(jīng)擬好旨意了,你不在,娘娘讓我送去呢。”
稻茈連她拿出圣旨,對著圣旨微微行禮,隨后才起身道:“哦,麻煩了,我去吧。”稻茈心里怔了一下,連接帶搶拿過圣旨,對懷瑾笑了笑示意讓她回去。
懷瑾離開后,稻茈臉上的笑很快變成愁,握緊了手中的圣旨,咬牙去了歌舞坊。
歌舞坊門口正對著宮門出入方向站著的丫頭瞧見熟悉的轎子緩緩被抬過來,趕忙上樓告知蘅娘。
“主兒,三年前來這的女官好像又來了。”
“請來。”
“是。”
門口另一個丫頭見轎子停在她面前,帶著疑惑看著里面走出一個身穿宮服戴著面具的女子來到她面前,這女官自上次來過后,人人都知道她對蘅娘以外的人甚少理睬,礙于她身份大,人人都忌憚她,日夜禱告別讓自己單獨碰著這女官,怎么這風(fēng)水轉(zhuǎn)了三年竟轉(zhuǎn)到她頭上了?小丫頭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聽屋里有人“噗呲噗呲”地喊她,她轉(zhuǎn)頭看向樓梯口,剛才進去的丫頭正站在樓梯上朝她招手,示意她把人帶過來。
“尚宮這邊請,主兒已備好了茶水。”
丫頭將稻茈領(lǐng)到樓梯口,樓梯上早已下來的丫頭接手將她引到了蘅娘房外。
“主兒,尚宮來了。”
沒一會兒蘅娘便開了門,恭敬請稻茈進屋上座后,打發(fā)了丫頭,看了看周邊沒有人注意才關(guān)上門。來到稻茈身旁時,稻茈已經(jīng)將面具摘下,面具下竟是和蘅娘一般無二的面容。
蘅娘與稻茈是卵生的姐妹,但除了面容無法分辨,身形、聲音相近之外,二人的相似度連白彥祺和白婳祎都比不過。
蘅娘像是天生的舞姬,隨便撥弄一下衣袖都讓人覺得有驚鴻之姿,她的性子也如她的舞姿一般柔軟,像如今對外的這般冷艷都是為了保護自己裝出來的,越少人見過她,她就越安全。
而稻茈恰似鋼筋轉(zhuǎn)世,自幼就被判為“此生與舞無緣”,然而她們出生在習(xí)舞世家,本是不能容下這樣的存在的,但稻茈憑借天生的樂感,并沒有因不能跳舞被拋棄,若干年后,她與蘅娘便成了不可或缺的搭檔。
豆蔻年華入宮,她們?nèi)橥跎稀⑻笾d,稻茈就小心隱秘地在宮里游走。蘅娘性子軟,她怕有人欺負蘅娘,本就剛硬的性子越發(fā)剛烈了,遇上先王后的時候她也不太懂宮里那么多的規(guī)矩,沖撞了先王后還是一副“大丈夫雖死無悔”的模樣倒是讓先王后覺得有趣,先王后將她姐妹二人留在身邊主要是因為稻茈處事周全細心的性子讓她很賞識。
她姐妹二人留在先王后身邊的日子過得可比在舞坊自在得多,沒想到先王后沒庇護她們多久,就薨逝了,后來由于蘅娘天生的閃光點給她帶來了禍患,為了保護蘅娘,稻茈就想辦法讓她出宮藏匿,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在京城用名聲保護自己雖然很容易讓仇人找上門,但卻讓仇人沒那么容易下手。從此她們一個在宮里,一個在宮外,日子就這樣相安無事過了十幾年,宮里或?qū)m外也沒有人知道有這么一對卵生姐妹,宮里人都以為稻茈就是蘅娘。
“宮里可是又要辦什么大事?”
“宮里沒什么事,倒是你,憂慮了多久?”
“你感覺到了?”
“嗯。它告訴我,你想離開,是嗎?”那一瞬的感應(yīng),稻茈感應(yīng)到蘅娘心里的愁苦與糾結(jié),那種難受的感覺讓她都開始恍惚,所以她不顧后果想出宮來找蘅娘,誰知碰上了懷瑾,碰上了圣旨。
“是。”
“他找上你了?”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狩獵那次?”就知道狩獵的時候她們這舞衣絕不是突發(fā)奇想改造的。“他既已對你下手,你早該離去的,此刻,他還不知我不是你。”
“我知道他刁難我是因為我們是你找來的舞姬,只是,他既然已經(jīng)瞧見了我們、、、、、、從狩獵回來以后,我總是害怕他有一天會想到我們是兩個人。”
“那你為何不離去?若是不知去處,我可以讓人去各處找你想去的地方,再建一個舞坊不是難事,就是什么都不敢,我給你準備的銀子也夠你們整個舞坊的人揮霍三代了。你若不想帶她們,我會幫你打理好舞坊,你何來后顧之憂?”稻茈見她低頭不語,滿面愁容,低聲問道,“你擔(dān)心鄖生不肯跟你走?”
也是,他是一代文豪,名響京城,文人有文人的傲骨,讓他去一個半點不知他的地方,也許那個地方無人能懂他,這比要他的命還難受。
蘅娘搖搖頭,道:“不是鄖郎,是長流。”
“他不是在關(guān)外、、、、、、你還擔(dān)心他找不到你們?”
“我想讓他辭了中郎副將的官位。他同太子關(guān)系匪淺都被三番五次派去關(guān)外,日后、、、、、、”
“你怕他戰(zhàn)死沙場,怕他哪天被太子處死,怕他背負太多?”
“我本來就自私得很,我不想白生這個兒子。”
“若是他不肯走呢?”
“綁也要綁走。”
“主兒!”門口丫頭的敲門聲打斷了她們的對話,稻茈很快便戴上了面具。
“進來。”
丫頭推門進來,稟報道:“尚書府派人來請十日后的舞,說是弄璋之喜的滿月酒,五世同堂。還說,只要主兒肯賞臉,新的舞最好,舊的也好。”
蘅娘正思量著,稻茈果斷道:“推脫了吧,告訴他,圣上特邀蘅娘入宮,于下月清明為先祖獻舞。”
“是。”丫頭哪里顧得了那么多,稻茈都開口了,她還敢發(fā)出疑惑?趕忙關(guān)門離去了。
“此事當真?”蘅娘的驚愕遲遲沒有退散。
稻茈拿出藏在深處的圣旨遞給蘅娘,道:“前些日子舞房突然爆破,舞姬死傷無數(shù)、、、、、、也正好讓你去見見太子,讓他把長流召回來,放了他。”
蘅娘合上圣旨,低頭久久不能言,她們都知道此次進宮十之八九會有不好的事情,可是圣旨在此,不是她挑個樓摔個腿就能讓整個歌舞坊平安的躲過去的。況且,她拒絕宮里的邀請也不是三五次了,圣上從未用圣旨來邀請過她,這不是邀請,這是命令。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