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歌上一秒還在狂跳的心臟終于砸回了胸口，連同她的膽戰心驚。

“茉蓉姐姐，你怎么來了？”

“我來看看你啊。”

“整個惠康宮，就你對我最好了。”

“咱們是好姐妹嘛。”茉蓉眼睛往寢殿里瞟了瞟，小聲地問：“里面有人？”

鶯歌神色慌張的點點頭：“崔太醫在里面給娘娘請脈。”

茉蓉精致的小臉蛋兒上露出大大的疑惑，眼睛睜得圓鼓鼓地，不可思議地望著鶯歌。

鶯歌目光與她的探求眼神一接上，立馬反射性地低下頭，她在有意回避茉蓉尖銳的詢問。

原來，兩個丫頭同住一屋，感情自然比尋常的丫鬟要好得多。

鶯歌年紀本來就小，加上柴皇后比較嚴厲，她肩上的壓力已經壓得這個小丫頭快要無法負荷。長期的焦慮和恐懼，讓她常常晚上做噩夢、說夢話，而這些大都聽進了茉蓉的耳朵里。

有時候半夜被噩夢驚醒，也只有茉蓉安慰照顧她，鶯歌自然對這個姐姐多幾分坦誠和熱情。

鶯歌趕緊岔開話題：“茉蓉姐姐，你來這里做什么呢？”

茉蓉露出無奈的表情，嘴角稍稍往下撇了撇，眼角也跟著垂了下來。

“還不是因為那件事...

哎，說到底，都怪我自己，沒什么本事。

人家皇室貴胄瞧不上也是應該的。”

前些日子，她好不容易通過鶯歌的關系，跟皇后娘娘說上了幾句話。茉蓉這個丫頭口才極好，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成功說服了柴皇后，把她打發到八皇子府里去做個侍妾。

柴皇后這邊倒也是無所謂，區區一個無關緊要丫鬟罷了。這樣一來，遠在宮外的平親王府也盡在自己掌控之中，她又何樂而不為呢。

茉蓉甘當棋子，自然有她的謀劃。可這計劃還沒邁出第一步，就被八皇子生生扼殺在搖籃之中。

那日，八皇子竟然連正眼都沒瞧過她，讓茉蓉結結實實難過了一回。

鶯歌寬慰她道：“茉蓉姐姐，你這么漂亮又聰明，皇后娘娘一定會給你做主的。你可別自怨自艾。”

“嗯，我就在這里等等。帶會兒皇后娘娘的藥好了，我端進去，如何？”

鶯歌當然是愿意的，她現在見著皇后就像老鼠見了貓，嚇得奓毛。

好半天，待崔太醫垂頭喪氣地出來，茉蓉用手微微扶了扶頭飾，正了正衣衫，換上招牌的梨渦笑容，端著藥進了寢殿。

“皇后娘娘，小心燙。”茉蓉細聲細氣地說，小心地伺候著。

不知是“心心相惜”，還是茉蓉伺候得更細致入微，柴皇后見了茉蓉這丫頭倒是比鶯歌舒心得多。

柴皇后聽聲音不是鶯歌，緩緩睜開雙目：“喲，是你這丫頭啊，不好好在平親王府上待著，怎么還回來了呢？”

皇后近來閉門不出，也許久沒有上妝，嘴唇沒什么血色，兩頰干癟，面容憔悴。茉蓉伺候她進安胎藥，她也只是稍稍張嘴，喝了兩小口，就擺擺手不喝了。

茉蓉心中明了，自然不再多勸，只是乖乖地把藥碗擺在一旁。柔和文靜地答：“八皇子到現在都沒正眼瞧過我，更沒拿我當回事。”

“哦？你告訴他，是國主的意思了沒？”

“奴婢依照娘娘的話一五一十地說了。八皇子聽都沒聽完，眼皮都沒抬一下，讓我從哪里來，就滾回哪里去。”

“呵，端這么大的架子，可真是不識抬舉。”

茉蓉眉眼低垂，白白的皮膚，粉粉的臉頰，嘴巴嘟得老高，一副委屈可憐的樣子，皇后見了尤憐，嘆這八皇子有眼無珠。

“既然被如此輕視，奴婢哪兒也不去了，就一心一意盡力伺候在娘娘您的身邊。”

柴皇后眉尖一挑：“你這丫頭心氣高、眼力高，不比鶯歌那沒心沒肺的東西，真心愿意一直在我身邊做個下人？”

茉蓉當然不愿意，她自小就爭強好勝，是寧做鳳尾，也不甘心做雞頭。

她立刻俯身在地：“能夠有幸伺候皇后娘娘，是奴婢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奴婢自然誠心愿意。”

柴皇后微微一笑，抬抬手示意她起來，道：“難得你這小丫頭還有這份忠心，那就好好用在平親王身上，一旦那邊有動靜立刻來通報。”

茉蓉猶疑道：“可是平親王不待見我，茉蓉不知該如何自處...”

原來是為了這個來的，小丫頭畢竟是小丫頭片子，臉皮還是不夠厚，拉不下臉去敲平親王府的大門。無事不登三寶殿，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呢？

“那還不簡單，待會兒命一頂宮轎送你去平親王府，另外惠康宮單獨給你備一車嫁妝。”

茉蓉激動地連連磕頭：“奴婢謝皇后娘娘大恩，一定不忘皇后娘娘教誨，盡心盡力做好差事。奴婢...”

“好啦，再磨蹭下去，宮門就要關了。自己籌劃著，讓鶯歌陪著你去庫房挑些好東西，趕緊出宮去吧。”

眼下，茉蓉覺得皇后娘娘就像觀世音菩薩一樣慈祥，周身散發著光輝。她笑得燦爛，梨渦特別明顯，著實讓人憐愛。

再三謝過皇后，茉蓉帶著一腔興奮之情，面色鎮定地退出了寢殿。

鶯歌見她進去了這么久，為她擔心不已。在門外苦苦等待，又聽不清楚里面再說什么，一時著急得抓耳撓腮。

終于出來了，鶯歌急忙上前去拉著茉蓉，把她拖到墻角，小聲竊竊地問：“茉蓉姐姐，你怎么進去了這么久？可叫我擔心死了。”

茉蓉反拉住鶯歌的手，輕輕拍了兩下，滿臉笑容地說：“妹妹無需擔心，我覺得皇后娘娘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善人。”

鶯歌：“......”

“你知道嗎，她讓宮轎親送我去平親王府，還送我一車嫁妝呢。快，陪我去庫房挑選吧。”

鶯歌心中一緊，但也說不出來是哪里不對勁，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對皇后娘娘有偏見，她總覺得皇后不該是如此慈眉善目之人。連忙問道：“皇后娘娘說是去哪個庫房挑選呢？”

“說是慈安堂后面的小庫房，她還特意囑咐，允許我多帶些人參養榮丸呢。”

鶯歌嘴唇微微顫抖，囁嚅道：“人身養榮丸？”

茉蓉兩頰的梨渦深陷，嘴上揚成月牙型，眼角開心得瞇成一條縫。

“走吧！咱們得快點兒。”

說罷，茉蓉一蹦一跳地拉著鶯歌往小庫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