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天佑殿中，國主端坐在龍椅上，臉色陰郁。張雙壽側立在一旁一言不發，蕭衡也跪在殿下靜靜等候國主詢問。

國主僵著臉問：“蕭統領，昨晚惠康宮去搜過了嗎？”

蕭衡把身體伏得更低了些，回道：“啟稟國主，臣昨晚曾帶一隊禁衛軍去過惠康宮。但...”

“但是什么！說！”國主聲音嚴肅而冷靜。

“但是未能進去搜查?！?

“哦？為什么？”

“皇后娘娘命令只能查前殿，不能查后院。若是搜查過程中發出一點聲響，擾了娘娘和皇嗣清夢，就要臣等自殺謝罪。”

“豈有此理！”國主手中的碧玉珠串被重重摔在臺階上。力氣太大，珠繩一斷，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玉珠紛紛滾落階下。

蕭衡跪著一動不動，張雙壽也是微微聳了聳肩，把頭埋得更低了些。

國主心中悵然，十五年了，她還是不肯放過嗎？

過了好一會兒，國主終于平復了下來。

緩緩地說：“惠康宮不用再去搜了，把這個尸體拉出去處理了，這件事情就這么著吧?！?

蕭統領拱了拱手：“臣領命?！?

一旁的張雙壽也抿緊了嘴唇，不敢多參一言。

國主閉上眼睛：“你們都下去吧?！?

兩人悄聲退出天佑殿。

宸妃死了十五年了，國主不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這個自己心愛的女人，死得可憐。

但即使是清楚真相，念在他與柴皇后多年夫妻情分上，他一直假裝不知，不忍拆穿自己的結發妻子。

愛屋及烏，八皇子也是他心中最為喜愛的兒子。可是他擔心自己的喜愛，會變成懸在八皇子頭上的利刀，多年來，他幾乎對八皇子不聞不問，把他寄養在太傅身邊，以保全性命。

如今，皇后還是忍不住下手了嗎？

八皇子一定要盡快送出皇宮才行。

懷毅，我不求你能明白為父的良苦用心，只求你平平安安活下去，像你的母親一樣善良地活下去。

...

蕭統領和張雙壽雙雙退出殿后。蕭統領正準備往外走，被張雙壽叫住。

“蕭統領，你覺得這個小太監是刺客嗎？”

蕭衡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我們禁衛軍抓人向來講究證據，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不知張公公這話是什么意思？”

張雙壽聽他這么一說，只是尷尬地笑了笑，揮揮手中的拂塵。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么了?！?

蕭衡不愿久留，扔下一句“告辭”，轉身離開了。

張雙壽半瞇著，望著蕭統領遠去的背影。

雖然不知道為何這小太監要刺殺八皇子，但他清楚，今晚闖進自己房間的那兩個刺客一定不是惠康宮派來的，因為柴皇后不會自揭己短。

而對宸妃感興趣的人，恐怕更像是望月閣那位。

...

農歷九月初八，嫁娶倒計時一日。

八皇子房門口傳來一陣輕緩的敲門聲。

外頭的人輕聲說到：“八皇子，您趕緊起來吧。已到巳時了，是時候動身去親王府準備迎親事宜了?！?

雖未見到人，但能從語氣中能夠感覺到他臉上盈盈的笑意。

經歷過一晚的驚心動魄的奇異事件，八皇子折騰到后半夜。臨早上的時候，才終于合上眼睛，小憩一會兒。睜開眼睛，外面已經大亮，陽光刺得他趕緊用錦被擋住臉。

他打開房門，門外站著一個宣旨太監，他的身后站著一個精心打扮過的丫鬟。

八皇子正一臉疑惑，那宣旨太監尖著嗓子喊道：“國主口諭，八皇子接旨。”

八皇子收起了疑惑的表情，換了一副認真嚴肅的臉，忙跪下接旨。

“國主口諭，八皇子擢封平親王，賜居東市皇宅，賞良田千畝，黃金萬兩。特準今日出宮遷居新宅，于明日九月初九，迎娶鸞鏡郡主進府為正妻。欽此?！?

八皇子顯然還沒反應過來，訥訥地回：“謝國主?！?

他的腦袋似乎被刷成了一片白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宣完旨，那太監見八皇子呆在原地，沒有要打賞的意思，不自覺地捏了捏鼻子。輕飄飄地留下一句“恭喜八皇子”，便退下了。

只剩下他身后一直低著頭的丫鬟，上前扶起八皇子，說到：“奴婢茉蓉見過八皇子，恭喜八皇子?！?

茉蓉今年十四歲，長得秀氣伶俐。她笑容十分好看，嘴角輕輕上揚，臉頰便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今日遷府，明日娶妻？這也太快了吧。八皇子才回過神來，看著眼前還有個丫鬟，才連忙問道：“你又是哪家的丫鬟？為何來此？”

小丫鬟欠了欠身子，臉突然羞紅了，連著紅到了耳根子。

她低頭羞澀地回：“我原是康妃宮里的丫鬟，國主恩典，將奴婢賜給您，照顧您的起居生活?！?

八皇子往后退回了門里：“我不需要，你回去吧?！?

說罷，“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可憐的茉蓉，才見八皇子第一眼，就被殘忍地關在門外。

她的眼淚刷地一下，就滾落在地。整個人也跌坐在地上。

返回房間的八皇子越想越著急。不行，我的去太和宮找卿兒！

他猛地打開門，茉蓉還傻坐在地上哭泣，他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大步往外走。

走到閑庭時，迎面碰上了太傅老師，他也只當做沒看見，反而加快了腳步向外走去。

“站住。你要往哪里去？”太傅叫住了他，“目無師長，豈是良才所為?！?

八皇子這才停下，向太傅老師拱拱手：“見過老師。”

八皇子一直低著頭，不敢看太傅的眼睛。

他此刻心里極為復雜，既恨老師害得自己母子分離，又感謝其多年的栽培教育。

太傅好似察覺到了八皇子的異樣，卻也不愿點破。只是雙手背在身后，緩緩道：“依我看，平親王府甚好，遠離宮中紛擾雜事，得一生悠閑自在。”

八皇子未答話，俯身向太傅老師鞠了一個禮。

太傅接著說：“安心當個逍遙王爺，修身齊家，著書立傳不失為一種修行。”

八皇子顯然聽得出來，太傅老師真正想對他說的話?？墒侨嘶钜皇?，就只為追求一個清閑自在？

他正打算反駁些什么，卻遠遠看見肅王爺正往這邊走過來，只得作罷。

“學生知道了，謝老師指點?！?

肅王爺還沒進皇子院的大門，就在朝著二人揮手：“好女婿，你怎么還在這兒啊？時間不早了，趕緊回平親王府吧。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明天還有什么沒準備妥當的。太傅也在這兒，真巧。”

太傅微微一笑，向肅王爺做了個揖：“二位慢走，恕不遠送?！?

八皇子推脫不過，便向老師告辭，跟著肅王爺一同回了御賜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