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還是得從我到這個店里的第二個月底說起。
正是我百無聊賴過了兩個月,就快熬不住三個月的時候,店里來了一個奇怪的人,背包里抱著一塊磚頭,一副大爺的神態扔在了桌子上。
我先是被沉重的撞擊聲給驚醒,只見柜臺外站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大漢,滿臉的老相,穿著土氣,最顯眼的是下巴上長了個大黑痦子,乍一看,就是一個鄉下進城市趕集的農民大叔。
他沖我一樂,露出黃色的牙齒,倨傲地看了我一眼:“請谷大爺掌眼,少一萬我可不賣。”
我扒拉開包,氣樂了,一塊普普通通的漢磚,且無字無紋,古城墻邊的古貨市場五十塊錢一塊還送一個木盒包裝。
就這玩意兒,一萬塊,你想錢想瘋了吧。
我還沒得出口諷刺兩句,老頭兒聽得聲音晃悠著來前面了,一看見前面長大黑痦子的這個中年人,眼睛明顯一亮。
“來了?”老頭兒明顯來了精神。
“來了!”那個大黑痦子也呲著大黃板牙。
“什么東西?”老頭兒好奇的問。
我把他扔在柜臺上的那塊磚頭遞給老頭兒看,老頭兒眉頭一鎖。
“這樣也有人不放過,簡直是太沒天理了。”老頭兒嘆氣,接著從柜臺里里面掏摸掏摸,拿出來一打鈔票,嶄新的捆扎條,一摞一萬。
長黑痦子的中年人渾不在意的揣在懷里,看了我看,對老頭兒說:“新請的伙計?”
“親戚家的孩子,剛下學,沒碗飯吃,來我這兒學徒。”老谷頭兒一拍我的后頸,“喊叔,咋沒禮數呢。”
我憋著氣喊了一聲叔。
那個黑痦子的中年人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語帶雙關的對老谷說:“你個老貨,凈耍能。”
說完扭頭兒走了,只是到了門口,突然扭過身扔給我一個東西:“第一次見,給你個見面禮。”
我忙不迭的接著,是一枚銅錢,只不過方孔極小,正面刻畫了一個惡鬼嘴臉持叉,背面是四個我也看不懂的字。
抬頭再看,那個中年人已經沒影了。
老谷頭兒看了一眼我手里的銅錢哂笑了一下,然后準備出門,我趕緊叫住他。
“谷大爺,這一萬塊收的這塊磚頭怎么辦?”
“扔墻角吧!”老頭兒頭也不回的走了。
“啊……”一萬塊的磚頭,就這么扔墻角了?
我絕不能這么敗家——我用了兩張報紙把磚頭包好,扔墻角了。
沒過幾天,那個長黑痦子的中年人又來了,這次帶來了兩塊漢磚,老頭兒二話不說,又是兩萬塊扔出去。
這次又過了半個月,快下班的時候,那個中年人帶了一塊磚過來。
“齊了?”老頭兒問他。
“等信兒吧。”
這一等就是又半個月,這不,今天遇見一個奇怪的人,買我們冒牌的畫未遂,卻被老頭兒叫著要加班。
上了這么多天班,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我們有加班這個項目,我在這兒除了遲到早退之外,從來沒整點上過班,更別說加班了。
我懷著一肚子的好奇跟老頭兒守在店里。
還真是夜班,我們從前半夜一直守到了后半夜,直到我眼睛快睜不開了,老谷頭兒猛地推我一把:“人來了。”
我睜開眼一看,老頭兒不知道什么時候換了一身周正的黑色大褂,手上帶著一雙淡黃色的皮質手套,看我醒來,也帶給我一雙。
我戴上手套,順便看了一眼手機,凌晨兩點半。
就在我納悶的時候,就聽見后院里撲通撲通兩聲,好像落下了什么東西。
我們倆趕緊往后院走過去。
這是一個典型的老城區鋪面,前店后住,后面有一個百十平方的小院,院子里種了一棵石榴還有一些花花草草。
我們趕到的時候,地上擱了一個麻袋似的東西,前兩天賣給我們磚頭的大漢似笑非笑的站在院子中看著我們。
“弄利索了嗎?”老頭兒問。
“手尾干凈,絕無后患。”大漢回答的斬釘截鐵。
“那就好。”老頭兒點點頭。
“打開看看吧。”老頭兒發話。
我就一直好奇,這么大半夜的老頭兒一直等的什么東西,還有這大漢三番五次來賣磚頭,這其中的啞謎打的我是好奇的要死要活。
既然老頭兒發話了,我搶先一步抓住了那個口袋,那個大漢笑著看著我,嘴角帶著一點不明所以的譏誚。
口袋是特制的,仿佛是某種動物的皮,口袋頭部用一種復雜手法捆扎,等我解開皮繩,張開口袋,借著后院昏黃的燈光一看,瞬間把我嚇得坐在了地上。
那口袋里,赫然是一具死尸。
口袋頭部正是尸體的頭部,一雙眼睛直愣愣地盯著我,饒是我膽大,我也差點沒嚇尿出來。
老頭兒一把抓住我,我才沒有跌坐在地上。
“鎮定。”老頭兒低聲訓斥我。
“谷大爺,殺人是犯法的啊。”我聲音都顫了。
老谷頭兒給氣樂了:“睜開眼仔細看看。”
聽他這么說,我才又鼓起勇氣仔細看了看,老谷頭兒也把口袋給利索打開,原來是一具干尸。
只見這具干尸身上似乎裹附著一層灰色織物,整個人盤腿坐著,一手扶膝,一手支頤,整個人做垂頭低思狀。
這個時候,整個干尸已經完全顯露了出來,老谷頭兒和那個大漢竟然齊齊合手為禮,口中竟然低低頌了一聲佛號。
我趕緊也雙手合十有樣學樣,完了我問老頭兒:“你信佛?”
老頭兒:“不信啊。”
“那你……”
“這叫尊重,你這沒文化的……”
你一個都沒上過幾天學的人訓斥我堂堂一本院校三本分院的大學生沒文化……
還沒等我愣過來神,老頭兒就指使我去把大漢前幾天賣過來的幾塊磚頭拿過來。
我吭哧把四塊磚頭搬過來,只見老頭兒把磚頭擺成了井字形,然后他倆小心翼翼的把那具干尸放在磚頭上。
緊接著兩個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只見那四塊磚頭竟然發出了紅色的火焰,火焰雖然熾熱,卻不明亮,整個干尸都籠罩在火焰中。
不大會兒的功夫,火焰開始縮小,這時候我吃了一驚,沒有想象中舍利子滿地的盛況,只見火焰中央,一具縮小如背包大小黃金骷髏像出現在那里,依然是盤腿趺坐。
只見老頭兒和大漢同時松了一口氣,老頭兒甚至說了一句:“幸不辱命,果然是金骨菩薩。”
那大漢也微微一笑,沖著老頭兒一拱手:“還是您老人家料得準。”
就在我準備追問之際,前面響起來了敲門聲。
老頭兒看了我一眼:“小馬去開門吧。”
我聞言點點頭,扭頭去開門,開門只見外面一個穿西裝的人,我見過他,那是我父親的一個朋友,后面跟了整整一隊全副武裝的武警。
他禮貌朝我笑了笑,就徑直朝后面去了。
我也緊跟著過去,才發現后面的大漢已經沒影了,而后面那座黃金骷髏已經裝進了一個黑色的木箱子里。
我和老谷頭兒目送武警把那個木箱子押送到一個厚實的押運車上。
臨走那個長輩緊緊握了一下老谷頭兒的手,然后拍拍我肩膀:“好好干!”扭頭上車走了。
我還在發愣的時候,老頭兒已經伸了個懶腰:“好了,早點回去睡覺,明天放假一天。”
“喂,你還沒跟我說那個黃金骷髏,金骨菩薩是怎么回事呢。”
“怎么,不想走了?”老頭兒狡黠的問我。
還好天黑,看不出來我臉紅:“谷大爺,我可是踏踏實實想要干到底的。”說這違心話我自己都難過。
老頭點點頭微微一笑說:“早點回去洗洗睡吧。”
我曬笑了一下,騎著自己的小電摩搖搖晃晃就往家走,古城很小,這后半夜尤其安靜,橙黃的路燈安靜的樹立兩旁,清風輕吹也頗有幾分愜意和涼爽。雖然是后半夜,我這會兒卻一點不困,哼著小區就晃蕩到了古城墻處。
這里是舊城新城的分割處,出了這座三千年古城墻的關口,我就到了新城區。
古城墻這個地方是個邪地兒,這是舊時古戰場,據說兩千七百年前在這里死的人數以萬計,加上白天有一些算命打卦不陰不陽的老先生們嘯聚于此,給這塊地兒抹上了幾分詭異的色彩。
我從小就覺得這地方邪性,上中學的時候,每天早上五更黑就往學校趕,冬天大霧,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老會看見綿延著古城墻外面一條橫亙的白霧帶,只要進了這個戰場區,一股刺骨的寒意就撲面而來,先是我自己以為自己體寒,興許是錯覺,后來問了幾個同學都是如此的感覺,就愈發的害怕,加上這個時候有同學添油加醋的講古城墻頭上經常見死小孩自己起來走著找東西吃,吊死在這座叢林茂密古城墻上的紅衣少婦月夜坐在墻頭上沖下面的人笑,更是嚇得頭皮發麻,所以每次路過這兒,我都有一種心悸的感覺。
三說兩不說,這座夯土制作的古城墻就愈發的嚇人,到這里都緊趕慢趕的趕緊加速,恨不能趕緊離了這里。
可巧,偏偏這晚,我就在這里撞了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