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已經到了我的嘴邊,但是我卻沒敢說出來,這兩天所發生的事兒實在是太令人驚悚了,即便是遲鈍如我,也察覺出來有些不對勁兒了。
這里面應該有個很大的陰謀才是,或者說,以前有個很大的陰謀現在有些人正在為這個陰謀重新買單。
老頭兒沒管我,只是看著四個人禮拜完,然后拿出來一個白瓷的小罐,然后笑著看著四個人。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錢賀先下定決心,把食指伸了進去,然后眉頭一皺,似乎是被什么咬了一口,抽出來手指一看,果然一個針眼大小的血口,似乎是被什么東西給咬了一下,出現了個細小的丁字口。
看著錢賀都伸進去了,那個破破爛爛的鬼臉吳,也把手指伸了進去,他好似沒什么感覺,抽出來的手指上只見一個紅點。
趙氏叔侄倆也是如法炮制,只不過趙侯被咬的時候叫出了聲。
只剩下邱洪愚,其余幾個人都看著他,老谷頭兒也冷冷的看著他,然后把那個小瓷罐放在他面前。
邱洪愚猶豫了很久,捧著手不知道該不該伸進去。
“邱先生,我們這回的勾當兇險萬分,首先是龍潭虎穴,要想活著回來就很不容易,其次是要躲過官方的捕捉,所以萬不得已用了牽絲蛛,等到我們回來,自然會找它解開,也絕了大家的甩開大家獨吞的心思,有了牽絲蛛的毒,也不怕大家黑吃黑。”老谷頭兒說的相當陰森。
邱洪愚一臉難看的表情:“不是我有私心,而是我怕疼,我從小就怕打針,在臺北的時候,我麻麻總是盡量不讓我打針。”
臥槽,他突然爆出來的這句娘炮的不行的臺灣腔真令人惡心,如果說剛剛說話的時候還帶有一點大陸的男人味,這會兒情不自禁轉回自己的臺灣娘炮腔真令人聽之欲狂,而且配合他那種作死的表情,真想讓人毆打他一頓。
這時候錢賀也不慣著他了,也是冷冷的看著他:“邱先生,事關大家身家性命,當初你找我的時候,我也是再三跟你確定,你打包票說絕不退后的。”
邱洪愚似乎有點怕錢賀,哆嗦著把手指伸進了小瓷罐,扭頭向一邊,雙眼緊閉,似乎罐子里有一個怪物分分鐘就要咬掉他的手指。
不出意外,他慘叫了一聲,然后居然像被電擊了一般,夸張到眼淚都掉了下來,手指上也是針尖大小的一個口子。
老頭兒沒理他,也把食指伸了進去,然后輕輕松松的拽出來,然后把手指的傷口給大家看,還故意的擠了一下,一滴殷紅的血珠滲了出來。
也許是我的錯覺,四個人看到這滴血珠似乎都長舒了一口氣,很放心的樣子。
錢賀一抱拳:“老爺子,就按照咱們剛才商量的那樣,我們去聯絡其余人,五天以后還在您的寶地,咱們匯聚在一起,商量下潭的事兒,這幾天恐怕要耽誤您的生意,您就不要開門營業了,損失這塊,我個人補給您。”
老谷頭兒也是一抱拳:“些許小錢兒,我還不放在眼里,沒有必要,心意領了,還請錢掌柜趕緊聚齊人,咱們早點調好日子下潭。”
“夔龍骨就麻煩您老人家了。”錢賀依然很客氣。
“我盡力。”老谷頭兒淡淡的說。
“馬小子,開門,送客。”老頭兒吩咐我。
“好嘞”我趕緊打開門板。
這時候他們四個人跟老頭兒告別,我這才發現老頭兒不知道什么時候給那個破衣爛衫的鬼臉吳弄了一身衣服,上身前面是“開門迎客,棗鄉風情。”后面是“軒皇故里,天下第一故都。”褲子是一條阿迪彪馬牌的運動褲。
四個人都規規矩矩的朝老頭兒行了一禮,然后扭頭出門,令我驚奇的是,在門外的空地上,那只大白狗和已經消失的猴子規規矩矩的守著東西還蹲在那里。
看見四人出來,大白狗和猴子都站立了起來,那只大白狗伸出舌頭討好,猴子干脆撲到了鬼臉吳的肩膀上。
四個人頭也不回,很快就四散而去,就像互相不認識一般。
老谷頭兒淵渟岳峙的站在門口,一副宗師的派頭目送這幾個人離開,我也狐假虎威的站在身邊,腦子里想的全是民國時期別的門派踢場子,我派宗師以一敵四,擊敗敵人威風場面,已經腦補了《男兒當自強》的背景音樂,心中隱隱約約的一股豪邁:“老子要打十個。”
“老爺子,這是幾個月來我跟著您最威風的一天。”
“嗯。”
“老爺子,干脆我正經拜您為師,跟您學點好東西吧。”
“嗯。”
“老爺子,說話算話啊,不帶反悔的啊。”
“嗯。”
有點不對勁兒啊,我興致勃勃說了半天,老谷頭兒怎么反反復復就一個嗯字。
我扭頭看老頭兒,只見他額頭上豆大的汗不停的往下滾。趕緊上前扶著老頭兒,這才感覺到,老頭兒是在強撐,我一扶著他,他把整個身體的重量全都壓在了我的手上,我這才知道老頭兒快撐不下去了。
“老爺子,怎么回事?”我有點慌了,聲音不由得有點大。
“別慌,沒事兒,別大聲說話。”老頭兒雖然有點虛弱,可是聲音還是低沉有力,一只手牢牢地抓住我,然后還是站在門口。
過了大概有個十分鐘左右,老頭兒額頭上的汗似乎有點落干凈了,他緊緊抓住我的手,示意我往屋里走。
我趕緊把手臂伸進老頭兒的腋下半攙扶著他進了房間,他用手示意我把他放在椅子上,然后直指柜臺,我看了看柜臺,那上面除了一套應景裝樣子的文房四寶,別的啥都沒有。
我剛相張嘴問,老頭兒立刻輕輕一巴掌抽到我嘴上,警告的意思很明顯,不讓我說話,但是他嘴里卻說:“哎呀,老了老了還貪上這么一檔子事兒,看來想洗腳上案不是那么容易啊。”
我立刻會意,緊跟著說:“老爺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您沒聽金大師說過嗎,一日入江湖,一生是江湖,祖祖輩輩都逃脫不了江湖。”
嘴里念叨著然后把柜臺上的筆墨紙硯拿過來,老頭兒嘴上說著話,手里也沒停下來:“這幾天我要出門一趟,你好好守著店,不用開門了。”
我趕緊鋪平紙,擰開拾得閣墨汁給老頭兒倒在碟子里,嘴上還接著話:“您放心,我這幾天在店里守著,哪兒也不去,就打打游戲,聽剛才那幾個家伙的意思,咱們接下來幾天是不是不用開門了?”
“混小子說什么呢,什么家伙不家伙的,按照輩分,你得喊師叔呢,以后都是一家人,嘴上還是恭敬一點的。”嘴里說著,老頭兒展平了紙張,濡墨在紙上寫:“屋內有耳,隨著我話意說話即可。”
我點點頭,接著話:“老爺子,這就是真正的江湖門派吧,哈哈,沒想到這么刺激,您啥時候教我兩手唄,您今天那幾手真帥。”
老頭兒微微一笑,嘴上說:“教你沒問題啊,今天太累了,咱爺倆一會兒吃點飯,然后歇會兒。”手底下也沒停著,龍飛鳳舞的寫著:“后院桐木箱子,有翠色黃雀尾,去拿來。”
我點點頭大聲說:“我去給您老換壺水,待會兒我請您吃頓好的。”然后往后院去走。
我快步走到后院,老頭兒臥房的那個桐木箱掛鎖一扭就開,里面碼了整整齊齊一堆盒子,最上面一個白銅盒子,畫了一只羽毛的樣子,這肯定就是老頭兒所說的黃雀尾。
打開一看,果然一條綠瑩瑩的翠色羽毛在白色銅盒子,我趕緊合起來,揣到懷里飛奔到前面。
老頭兒一看我來了,示意我把盒子給他,只見他擎在手里之后,輕輕的沖著羽毛吹了口氣,說也奇怪那只羽毛好像是活了一般,微微發抖。
老頭兒嘴上也不閑著:“小子,今天累了一天,可有什么想吃的?”
我看著老頭兒拿著那只羽毛一端,那一端的尾端頂在他的手心里,居然就那么顫悠悠的立了起來。
雖然吃驚,但是還得接著老頭兒的話茬說戲:“老爺子,看您今天累壞了,我一會兒去老孟家鹵肉給您打一副場子,溫熱的切好,多撒點蔥花,我去給您隔壁二嬸那兒的陳年散酒打半斤,我陪著您老喝兩杯如何?”
說來也怪,隨著我的說話,只見那只在掌心里立著的羽毛開始顫抖,然后尾端像指南針一樣開始在空中轉圈。
“行,去二嬸哪兒再切點她的腌蘿卜條,待會兒就著酒,爺爺我給你講講當年的舊事兒。”老頭兒隨著羽毛在空中轉的方向也輕輕的走動,盡量不發出聲音,同時示意我多說一些話。
我也發現了,好像說話越多,這個羽毛抖動的越厲害,而且轉的也更加明顯。
“那老爺子,干脆我親自下廚給您嘗嘗我們家的不傳之秘,干燒大腸,絕對讓您饞掉大牙……”我費心盡力在沒話找話,努力抓撓嘴上的東西,就在我廢話連篇的時候,那個羽毛有動靜了,很快就給了我們一個大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