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三首

霜落邗溝[1]積水清，寒星無數(shù)傍船明。菰蒲[2]深處疑無地，忽有人家笑語聲。

月團[3]新碾瀹[4]花瓷，飲罷呼兒課楚詞。風定小軒無落葉，青蟲相對吐秋絲。

連卷[5]雌蜺[6]掛西樓，逐雨追晴意未休。安得萬妝[7]相向舞，酒酣聊把作纏頭[8]。

【注釋】

[1]邗（hán）溝：也稱邗水、邗江、邗溟溝等。是春秋時吳王夫差為爭霸中原，引江水入淮以通糧道而開鑿的古運河。

[2]菰（gū）蒲：代指湖澤。

[3]月團：即團茶。宋代用圓模制成之茶餅。

[4]瀹（yuè）：煮。

[5]連卷：長曲貌。

[6]雌蜺（ní）：副虹。

[7]萬妝：泛指眾多的歌妓。

[8]纏頭：古代歌舞藝人表演時以錦纏頭。

【譯文】

邗溝上降了秋霜，水顯得那么清澈，明亮的星星高掛在天空，將客船也照亮了。湖澤的深處似乎什么都沒有了，我卻忽然聽到有人在歡聲笑語。

我把茶餅碾碎放到瓷壺中煮著，喝完了茶便把兒子叫過來讓他背誦《楚辭》。風停了，院子里沒有落葉，卻見到幾只青色的蟲子，吐了絲線掛在樹枝上。

西邊的樓上有一道彩虹，無論是晴天或雨天都有美景可賞，令我十分快意。如果有許多歌伎來跳舞那就更好了，我會把那道彩虹當作禮物送給她們。

【賞析】

《秋日三首》是秦觀詩作中較為選家所青睞的一組詩。雖然第一首的收尾處，秦觀借鑒了其好友詩僧參寥的“隔林髣髴聞機杼，知有人家在翠微”，但秦觀在此所營造的氛圍，較參寥更加凝煉，足見秦觀脫胎換骨之力。這三首詩主要寫秦觀的鄉(xiāng)居生活，具體創(chuàng)作時間不詳，但應該在元豐八年（1085）秦觀正式出仕之前。詩的筆調輕快，顯示作者此時不為俗務所累的無憂無慮的心境。在第一首中，作者乘著游船在邗溝上觀覽風景，原本以為已經到水的盡頭了，忽然發(fā)現(xiàn)在更深處竟有歡聲笑語，雖然這自是江南一帶地形復雜的具體展現(xiàn)，但在心境上亦真可謂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第二首是作者在家中靜靜品茗，同時教導兒子功課，在一個寧靜的秋夜里，燈火、茶香、讀書聲，顯得格外溫馨。作者在寫第三首詩時可能帶了點酒意，看著西樓上的彩虹，竟有將之取下用作纏頭的念頭，足見此時作者已經到了天人合一、主客一體的境界，亦可見當時之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