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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六里亭橋(壬辰,土克水)(五)

他們又在亭子內歇息了好一會兒,才等來了村里大大小小十幾人跑過來,有些人扛著撈網等工具,看到河里的尸體,立即便下湖內打撈。

一陣嘲雜之后,眾人七手八腳地把三具尸體都打撈上了岸,一干家屬跪在尸體邊嚎哭不止。聽者無不悲傷。谷辰澤覺得氛圍不太好,便對木林說:“我們回去吧。”

木林點頭,招呼仆人腳夫抬著谷星樞,一行人走出亭子,走下橋,慢慢地經過那慟哭的人群。

突然,從遠處山路奮力奔來一個人,跑得踉踉蹌蹌,連滾帶爬,亦是哭得鼻涕眼淚橫流,谷辰澤一看,這不正是昨天晚上在村里遇到的盯著他們的怪人嗎?想是因為親人逝去,一時間精神受了刺激也是有的,便看著他奔到河邊,扒開人群,用力鉆了進去。

誰知,這之后他忽然高聲喊道:“我的潔兒呢?潔兒呢!什么……沒有?怎么會沒有呢!那她到底去哪了!”之后邊嚎邊哭,捶胸頓足,看著甚是可憐。

谷辰澤忽然心生憐憫,讓木林去問一下,潔兒是誰,這個人是從哪來的。

木林問了一圈回來道:“大家都不知道潔兒是誰,但是這個外鄉人,好像在危興嗣的姐姐失蹤的那一天開始就跟著大家四處找尋,如今已經過去一個月了,也沒什么人再去找了,可這個人卻依然還在村口、山間繞來繞去地找尋,似是得了瘋病?!?

谷辰澤聽聞如此,更是覺得此人甚是可憐,便與谷星樞道:“爹,要不……我們用占星……給他……看一看他的那個潔兒在哪?”

谷星樞道:“占星之術倒是甚少用來看細小之事,但若你想觀一觀,也無妨?!彼屇玖职涯侨私谢卮遄樱刃菡幌?,等到晚上再說。

此人聽說有人愿意為他占星找人,便跟著谷家這一行一道先回村了。只是,到了村里,其他人問他潔兒是誰啊,和他是什么關系啊,怎么走丟的啊,他都閉口不答,一句話也不與眾人說,只呆呆地坐在屋里。到晚上餓極了才吃下一個木林遞給他的饅頭。

那一晚,由于天空月明,還經常有云,谷星樞便先睡下休息,到了子夜之時,才起床讓谷辰澤開始觀星。那個人卻在申時就已經站在院子里等了,讓他回去先坐一會兒也不聽。

谷辰澤便按照觀星的既定套路,又給谷星樞報了一遍星盤,并記錄下來。

谷星樞聽后,面色一沉,對那人道:“玄武女宿極暗,節哀,已不在人間?!?

那人神色卻無甚變化,道:“這些日子我亦是知道,恐怕不在人間了,現在只想……找回來,知道她究竟是何故!”

谷星樞道:“若說何故,牛宿暗藏紅光,牽牛、婺女二星偏移,危宿高照,危宿二星直接偏移至虛宿……”說到此處,他循著那人說話的聲音轉過臉去,對著他問道:“這個何故,你自己心里應該很清楚吧。”

“我不清楚!”那人雙目泛紅,朝著谷星樞嘶吼,一邊的木林忙攔在谷星樞面前,不讓他嚇到自己的主子。

谷星樞身子不好,被他這一吼也是嚇得面色有些蒼白,他沉吟道:“你不知道……那便是……”爾后他抬起頭,對谷辰澤說道:“澤兒,再看看觜火猴下面的司怪與座旗二星吧?!?

谷承澤點頭,馬上觀測了一下,道:“司怪無異,位置不偏,座旗卻奇亮,有紅暈?!?

“原來……如此。”谷星樞閉了閉眼睛,似是弄清楚了。

那人忙湊上來,追問道:“她……她現在在哪里了!”

谷星樞道:“余念在東方箕宿,箕宿值日害男女,官非口舌入門來,一切修造不用利……所以往東尋吧,我猜,便是在那六里橋。”

那人抬起頭,問道:“可是今日我去,未有尋得??!難道還是在湖底?”

“非也。”谷星樞道:“湖底是黑煞邪術所致,你這位,卻是人禍?!?

“人禍……”那人雙目發直,愣愣地重復。爾后,他忽然抬起頭道:“她……她為什么會跑到那處去?”

谷星樞道:“恐怕也不是她自己過去的。多說無益,你還是明天一早好好地去找一找吧?!?

那人精神恍惚,似乎想夜里就再往那六里橋走,谷星樞便讓木林找人把他穩住,道他亦是多情人可憐,明早找點村人陪著他去罷。

第二日一早,木林便找了村夫跟著過去看,谷辰澤亦是覺得有意思,便跟著去看了。谷星樞道是自己身子不爽利,便不去了,只又叮囑谷辰澤別再下那湖中去,應該是在那附近找。于是一行人一大早就又回到了六里橋。

谷辰澤聽了他爹的話,一到湖邊,就看到那人要下水去尋,他忙差人摁住了。之后眾人拿著長桿在湖邊仔細找尋,山林里、河水中都去翻找,終于,在快晌午之時,發現了一具女尸,其實就在六里橋之下,因為卡在了那個橋墩和山泉的石頭之中,并未浮上來,橋下又不怎么會有人去看,所以一直沒有發現。

眾人便又費了很大的力氣用竹竿接長鉤將那女尸從橋下鉤到岸邊。此時,那人卻是異常地平靜,只是“咕咚”一聲跪在了女尸旁邊,如同石像一般呆呆地坐住。再也不動彈。

這是谷辰澤第一次見這么清晰的尸體,他惴惴不安地躲在眾人身后偷看。只見這個女尸某些地方已經是白骨,面部不可辨,像是浸泡了多日,穿的衣服卻是一個官家之女的服飾,他一下子就明白過來,此人應該就是危興嗣失蹤的那個姐姐吧!原來那個瘋人果然是在找她,可是,他們倆又是什么關系呢……

眾人七嘴八舌,有的說要抬回去,有的說要報官,亂糟糟地,最后找了手推車把尸體勉強運了回去。路上,那瘋人卻也不瘋了,安安靜靜地跟在手推車之后。

回到村里,谷辰澤年紀小,愛看熱鬧,還跟著眾人了一番,直到官府來人把尸體領走,同時也把那瘋人帶走了,村里平息了,他才回到了住處。

谷星樞昏昏沉沉睡了一覺剛醒,似是身子很不痛快,他便坐在床邊給他爹揉一揉后背,和他說了今天的見聞。

“現在就是不知道那瘋人和危興嗣的姐姐是什么關系呢……他以前叫她‘潔兒’,怪親密的,難道是親戚?”

谷星樞笑道:“她自己的親爹、親弟弟都沒有這樣來尋,還有什么親戚可以比這二位親?”

谷辰澤便不說話了。其實他心里想到了可能是情人關系,他之前隱隱聽說這位危小姐是已經訂好了親的,那瘋人一身平民深衣,瘋瘋癲癲肯定不是官家,恐怕在他爹面前說出危小姐有私情之事來不雅。

谷星樞卻輕聲道:“叫‘潔兒’,欲潔何曾潔……”

“可是,這危姐姐為什么會死呢?”谷辰澤接著問道:“還跑到了這么遠的湖里溺死,若是想自殺,也不用跑這么遠吧。”

谷星樞嘆了口氣,道:“昨夜觀星,牽牛、婺女二星偏移,這是二人要私奔啊?!?

谷辰澤大驚,但是馬上又回過神來,其實,夏日之時,幾個官家小孩到村兒里玩那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但是危興嗣的姐姐跟過來這的確是很奇怪的,難道就是想借此機會出門去,找機會和那個瘋人私奔?那中途又是出了什么變故,卻身亡了呢?

谷星樞接著道:“司怪無異,位置不偏,座旗卻奇亮,有紅暈,所以不是那個瘋人害的她,害她的……恐怕是她自己的家人、長輩!”

“?。俊惫瘸綕审@到:“怎么可能!”

此時,谷星樞卻不再多說,只道:“女貞名節,這在大戶人家卻是極為重要的。此事你心里有數就好了,恐怕日后還是不提為妙?!?

谷辰澤還想再問,他爹卻不讓他再說了。

下午,他們離開村里的時候,好像聽說那瘋人到了官府之中,一個沒看住,居然撞墻自殺了,現場慘烈無比。

谷辰澤心里暗暗驚訝,心道居然還是個如此癡情的人。他年紀尚小,也并不能體會什么,只是覺得此番之行無論是湖底除煞還是這危家姐姐尋尸一事,他爹的本事都讓他刮目相看。

他以前只覺得他爹是個久病在家,風燭殘年之人。只從仆人回憶過往的談話之中的知道他爹以前似乎很厲害。

而今這一次,他卻真真切切地見識到了他爹的占星之術與知識淵博。雖然還有很多疑團他爹并不愿和他提及,比如,那個認識他爹的老頭到底是誰,又有什么過往。

回到京城,上私塾之時,他也曾問過危興嗣她姐姐之事后來如何了,誰知談及此事,危興嗣先是神色慌張,爾后極其不耐煩,只道是那水鬼作祟,官府已經結案,讓他莫要再提。

谷辰澤心里隱隱覺得不妥,即便是他姐姐有錯在先,卻是一條人命,就這樣被她的家人遮遮掩掩地過去了,無人再提,無人負責,仿佛家中從來就沒有過這個女兒。

可是他一個十歲孩兒,又能去做什么呢?他爹不讓他提及是對的。

他爹自此之后,便開始在銘星閣潛心研究那《海經》的“星圖”,有時候刻那木板,累到面色慘白,滿身虛汗也不愿休息一下,問他爹為何如此,他爹只告訴他日后會有機緣,他往后自然會知道,讓他收好那塊老人給的玉佩,將來必定用得著。

谷承澤此時并不知曉,他的人生會在四年之后隨著他爹死亡、尸變而直轉幾下,人間的諸多惡意向他直面襲來,讓僅有十四歲的他無法招架。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正可謂:朗朗清空少孤星,濁塵潦倒任飄零。苦待新甲機緣起,直破萬難慰天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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