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海川身不離椅子，用雙手抬著邊沿慢慢拖著椅子走到吳冰身邊來，從口袋里掏出煙來，抽出一根遞給吳冰。

“謝謝?！眳潜恿诉^去。

“她沒說什么？”趙海川邊說邊給吳冰點上煙。

“開頭就是兩個字——流氓，緊接著下一句——又是你這個流氓。后面還說了一些很打擊人的話，我就不細講了，免得再次心傷，”吳冰無比悲傷道，說完他一手后抱著頭，把下巴頂在胸口上，一手拿著煙，兀自低頭深吸一口，“總結起來就是一個字——滾?！?

“這么霸道？”趙海川不確定的反問說。

吳冰點了點頭，嘴巴吐出一口悲傷中帶著些許頹廢，頹廢中帶著些許不甘的煙來。

這可不像是一個正常女孩子拒絕一個男人說的話啊。

按理來說——你是個好人，直接發一張好人卡；對不起，我們之間不合適，但你是個好人，你值得更好的，再發一張好人卡。

這才是嘛，怎么會連說流氓這么粗鄙之語？還讓滾？

莫非是吳冰對人家姑娘做了什么過分的事？

趙海川想不明白，因此他又追問道:“吳兄弟，我倒是有點好奇你到底對她做過或說過什么？不然她斷不會對你說這么重的話?！?

吳冰依然低著頭，“之前在網上看到一首李白的詩，很喜歡，我就給摘抄下來了，想著用來表白也合適。”

“啥詩啊，念來聽聽。”都知道用詩來表白了，怎么說都不會太差啊，怎么到了吳兄弟這又讓滾又被罵流氓的？

“咳～咳……”吳冰在此心痛下，本來想學著吸煙入肺，好讓尼古丁刺激大腦，減緩痛苦的，卻因為不習慣而被煙嗆了一口，他只好捂住胸口，把氣咳順得差不多的時候，開口了，說:“詩是李白的《三五七言》。”

“你說?！崩畎椎拇竺w海川聽說過，也讀過背過他許多的詩，只是對《三五七言》這首沒什么印象。

吳冰咳了一聲，抬起頭來，望著趙海川，如此說道——

“全詩如下:

秋風清，秋月明。

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他把整首詩都背下來了，中間沒有任何因忘詞、記憶混亂而造成的停頓，很順溜。

也由此可見他對這首長短詩熟悉到了何種程度。

“這不整挺好的嘛，既文雅又真切，一股相思之苦躍然紙上，就仿佛一對鴛鴦一般，一個在這頭，一個在那頭，聽起來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真切情意，那姑娘就算對你沒有好感，但也不至于這么罵你吧？”

趙海川邊贊嘆邊感慨，贊嘆的是吳冰能用如此詩句來表白，實乃文藝。感慨的是如此文藝怎么就被罵流氓，就讓滾了。

吳冰搖搖頭，表示自己也想不出原因，于是說:“是啊，我也想不明白?！庇盅a充說:“一開始我覺得詩句主體不突出，我就給加了兩字上去?！?

趙海川聞言，又往吳冰身邊湊近了些，往后者身上緩緩吐了一口煙，問道:“加了啥？”

“我和你?！?

“這整挺好啊?！?

“我在相思相見知何日后邊加了括弧你再括弧，此時此夜難為情前邊加括弧我再括弧，表示我常掛懷著她，想見她?！?

趙海川順著他說的，在詩句后面加了主語，等腦海浮現出加完主語后的完整句子時——相思相見知何日（你），（我）此時此刻難為情。

“咳咳，咳咳……”他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這不妥妥的耍流氓嘛！

“怎么了，趙兄弟，這樣有什么問題嗎？”吳冰非常不解，也非常疑惑，他看到趙海川聽了自己的話后，反應激烈成這樣子，便又堅定了心中對于女孩子的想法來，女孩子果然讓人捉摸不透！

“咳咳，”趙海川又咳嗽了一聲，一是因為他被吳冰的行為震驚到了，二是因為在被震驚到的同時也被煙給嗆到了，于是他只好把手里的煙掐了。

緩了一會，等稍微恢復點的時候，他細聲安慰道:“吳兄弟，別想了，把湯喝了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早起回家去呢。”

“好吧。”看來趙兄弟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啊，果然，女孩就似天邊的云，如此叫人捉摸不透，他心中的想法更堅定了。

趙海川站起來，抬上椅子走回到自己的小桌子前，繼續喝著雞湯。心想緣分這二字，在騷操作面前不值一提！

“這一切到底是為什么呢？”

吳冰喝雞湯的時候在想，躺床上在想，睡覺前還在想。

在夢里——沒想。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今晚他偏偏沒做夢！

未夢心中事，心中事卻多。緣分無曾有，情愫有曾無？

有情無緣！扯一句就是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今晚，他們沒做夢，都睡得很酣，很甜。

……

翌日清晨，朝陽初升，街道上冷冷清清，偶爾傳來幾聲叫賣吆喝聲。

一棵高大茂盛、郁郁蔥蔥的苦楝樹下。

吳冰別過趙海川，揮了揮衣袖，搭著伍熊貳的車走了，不曾帶走一片云彩。

沉默是大早上蹲街角抽煙的趙海川，而負責載他的六子仍不見蹤影——十分鐘前說是吃壞肚子，跑廁所了，現在還沒見人影。

興許是蹲坑蹲得腳麻，然后掉廁所了吧，趙海川腹誹了一句。

車子停在馬路邊，他蹲在綠化帶凸起的邊沿上，吞云吐霧。

一夜無夢果然好睡眠，起來之時神清氣爽，想到今天能見到介沫，他心頭又添了幾分喜悅。奈何激動的心情熬不過漫長的等待，他現在只感覺煎熬。

頭頂的苦楝樹枝干上，也蹲著兩只杜鵑鳥，這只啄啄那只，那只又幫這只理理羽毛，好不纏綿。

“呼～”趙海川望著這兩只鳥，對著它們徐徐的直吐一口煙，“一看你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鳥，秀恩愛都秀到我趙某人頭上來了，啊呸?！?

他低下頭來，再不看那兩只鳥，只是把手機頁面來回翻著，這個點點，那個看看。

又十分鐘過去了。

該不會沒帶紙吧，該不會迷路了吧，該不會真掉廁所里了吧？他再次腹誹了六子一番。

“叮鈴鈴，叮鈴鈴～”手機忽然響了，手機來電顯示是小沫沫。

真是想啥來啥。

“咳咳，”他捏著喉嚨咳了兩聲，“喂～喂?！甭牭阶约赫f出來的話字正腔圓，他很滿意。

調整好嗓子后，他又調整了一下情緒——不就一個電話嘛，一定要按捺住自己狂熱的內心，太過激動不好，要表現得有城府，成熟。

他把手機滑動到接聽狀態，再把手機小心翼翼的拿到耳邊，“哎，介沫啊，我是海川哥哥，想我念我思我沒……”語速極快，聲音極其激動。

令他驚訝與震驚的是，他并沒聽到介沫的聲音，只聽到對方說話的是一位男人的聲音，語氣冷冰冰的，非常不友善。

“你那個女朋友在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