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若雪乘坐轎輦回到鎖煙閣,才一進門,便看到自己的奴婢奴才整齊的站在庭院內,見自己進來,便忙得行禮道:“奴婢/奴才恭喜儷才人。”
儷才人?年若雪疑惑的回頭看看羅晉安,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兒。
羅晉安忙得解釋道:“您看您看,都是奴才疏忽了,竟然忘記將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告訴小主了。皇上今天早上已經晉封小主為‘才人’了,并賜號‘儷’,已經曉譽六宮,如今小主已是正五品儷才人了。”
晉封為才人了?還賜號“儷”?
年若雪的心中更加的恐慌了,剛入后宮,便如此順風順水,步步高升,所依賴的也只不過是現在的君恩浩蕩,可是君恩向來如流水,匆匆流過不回頭,等到皇上有一天厭了,或是新人勝舊人的時候,自己便會從這高高云端,一舉跌落淤泥當中,站得越高,摔得越慘。
“小主,小主……”羅晉安并為見年若雪欣喜異常,而是垂頭發愣,但忍不住的叫了幾聲。
“啊……”年若雪回過神來,這才說道:“多謝皇上賜封,不過現在皇上忙于政務,嬪妾不方便去打擾,還是請公公代為轉達嬪妾的敬意吧。”
“奴才一定代到。”羅晉安忙連連點頭說道,“那就請小主好生歇息著,奴才告退。”
待羅晉安離開后,錦墨這才走上前來,滿臉擔憂的說道:“小主,院子里涼,還是回屋坐著吧。奴婢剛剛讓人沏了菊花茶,小主正好潤潤喉嚨。”
年若雪點點頭,喝點茶靜靜神兒也好,自己現在需要認真的考慮一下,要如何要這深宮中生活,不求富貴,只求平安。
聞之香,入口甜,回味甘,唇齒留香。
“這不是普通的菊花茶,是——昆侖雪菊?”年若雪問道。
“小主好靈的舌頭,”錦墨笑著回答道:“這是上午皇后娘娘派人送來的,通共也就只有那么一小包,奴婢想著這等茶雖然并算不得多么名貴,可是因為產量稀少,在這深宮中,倒也喝個稀罕,況且這種茶沖泡出來的琥珀色晶瑩透亮,朵朵雪菊在杯中綻放,也煞是漂亮,所以便替小主沖泡了一杯,一則明目潤喉,二則舒緩心情。”
年若雪皺了皺眉頭,輕品了一口茶后,這才淡淡的問道:“我為何要舒緩心情?”
錦墨垂手立于年若雪身旁,不卑不亢的說道:“奴婢知道小主的顧慮,怕的是‘登高必跌重’。”
年若雪一怔,心內尋思道:這個宮女久居宮中,如今又坐到了掌事宮女,聽其言語,倒有些見識,若是忠心對自己,培養其做自己的左膀右臂還是很不錯的。只是不知道,她的忠心是否在自己這里。
想到這里,年若雪又笑著問道:“如何個‘登高必跌重’?”
錦墨回答道:“小主初入宮中,便破例封為寶林,且頭一個侍寢,隔日又被晉封為‘儷才人’,這些在外人看來,是無上榮耀,是天恩浩蕩,可是這些在奴婢的眼中,卻是各類的催命符,時刻都會置小主于死地啊。”
“啪……”
年若雪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摔碎了,正在沸水中努力綻放的雪菊花也灑了一地,空氣中還飄蕩著一絲雪菊的甘甜……
“發生了什么事情?”聽到杯子摔碎的聲音,半夏她們也從門外趕了進來,忙問道。
“無事,只是失手打了杯子而已。”錦墨一邊忙得掏出自己的絹帕替年若雪擦拭干凈衣服上濺到的水漬,一邊回答道。
半夏等人將杯子碎片和地上的污漬清理干凈后,便又悄悄的退了出去。
“你……”年若雪皺著眉頭看著錦墨,一時之間卻又閉口不語。
“小主可以完全放心奴婢,因為奴婢……”錦墨的一翻話還沒有說完,便聽門外福安說道:“小主,安大人奉皇上的命令來給小主請平安脈了。”
所謂的“平安脈”,就是請太醫時常把脈,好根據個人體質不同開食補藥良方,以達到強身健體目的。一般來說,新入宮的小主,是沒有資格享受“平安脈”的,除非是身體病痛需要醫治的,才可以請太醫來把脈看病的。
“請安大人進來。”年若雪嘆一口氣,這是不是又得算是一種殊榮呢?
內室的簾攏被人從外面打起,一位身穿官服的年輕男子,左肩上背著藥箱走了進來。
“微臣安陽參見儷才人,儷才人萬福。”年輕男子恭敬的行禮道。
年若雪猛然抬起頭來,如此熟悉的聲音,如此熟悉的身影……
安……陽……
他怎么會在這里?他怎么會成為御醫?他不是應該在清河縣做他的縣令公子嗎?
年若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紅潤的嘴唇也微微張開,滿臉的震驚之色。
“起,起來吧。”年若雪結巴得說道。
明明是熟悉的不得了,卻不得不做出不認識的樣子,畢竟自己的身邊還站著一個錦墨。
“若雪,你這些天在宮中過得可好?”安陽站起身來,放下手中的藥箱,抬頭笑瞇瞇的問道。
年若雪大吃了一驚,這里可是皇宮,自己是皇帝的才人,而他是皇帝的臣子,如果現在被別有用心的人看到了,搞不好會弄丟兩個人的性命。
年若雪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錦墨,卻發錦墨正用格外癡迷的眼神望著安陽,仿佛是在凝望著自己的戀人一般。
難道,他們認識?
“若雪,不用擔心,我和錦墨是舊識,她絕對不會背叛你的。”安陽笑著說道。
錦墨回過神來,也笑著說道:“剛剛奴婢正想和小主說這個事情的時候,偏巧安大人就來了,如此也好,安大人正好可以給小主吃一丸定心丸。”
安陽從隨身的醫箱中拿出手枕,放在炕桌上,示意年若雪將手搭在上面。
年若雪依言將手放好,安陽便細細的為年若雪搭起脈來。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沉默了片刻,年若雪終于還是忍不住的問道。
“我以為你不打算問了呢。”安陽笑著收回手來,拿起一旁錦墨準備好的紙幣“刷刷”的寫了起來。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年若雪有些生氣的說道。
安陽頓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毛筆,抬頭凝視著年若雪,眸子里是濃得化不開的悲傷:“我說過,既然你有不得不入宮的理由,那我便陪你,我絕對不會讓你一人在這深宮大院中孤軍奮戰的。”
年若雪又是一驚,她捂住嘴巴,結巴的說道:“你,你就是那個黑衣人……可是,可是你不是清河縣令的長公子嗎?你不是一個文弱書生嗎?你怎么會……”
“這些說來話長了,我們以后有的是機會說清楚的。我今天奉命來這里為你把‘平安脈’,不能待得過久了,容易讓人起疑心的。至于錦墨,你是可以完全相信的,我不能時時守在你身邊保護你,凡事兒,你可以和錦墨商量一下的。”安陽說完后又恢復了剛剛的神情,用完全公事化的語氣說道:“小主體性略微偏寒,氣血方面也有些不足,不過并無大礙,微臣已經開好了方子,連服半月,細細調養,便可補血益氣。”
“多謝安大人。”年若雪也知道這種事情不是三言兩語便可以說得清楚的,當下也端起了小主的架子,說道:“錦墨,替本主送安大人出去。”
“是,奴婢遵命。”錦墨對著年若雪福了福身子,這才對安陽說道:“安大人,請吧。”
待安陽出去之后,年若雪一下子便軟在了炕上,安陽居然就是那晚想要帶自己離開的黑衣人,遭自己拒絕后,他居然又跟著自己來到了京城,還做了太醫,并且還認識自己的貼身宮女錦墨,這一切,怎么就像是做夢一樣,感覺是那么的不真實。
“小主。”錦墨回房的時候,便看到年若雪一只手支在炕桌上撐著腦袋,半垂著眼瞼,讓看不清神情。
“送走安大人了?”年若雪抬頭問道。
只不過,那雙眸子中,平淡如水,看不出絲毫的不妥,就連錦墨這種長居宮中的宮女也忍不住贊嘆了一個,能如此快速的調節自己的心態,才是在這深宮中生存下去的法寶之一。
“是,已經送走了,并且讓半夏隨同安大人去拿藥了。安大人囑咐,最近天氣越來越冷了,而小主體性本就偏涼,所以在飲食上要盡量忌一些生冷的東西。”錦墨點點頭,回答道。
“我知道了。”年若雪站起身來,從一旁的書架上取了一本詩詞全集看著,便不再言語。
錦墨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忍不住的問道:“難道小主就沒有什么要問的嗎?”
“你若是想告訴我,自然會說的,我何必多此一舉?”年若雪淡淡的回答道,眼睛片刻都沒有離開過書本。
“安大人,是奴婢的救命恩人。”錦墨一提起安陽,眸子中便會有一種莫名的狂熱,“所以,奴婢愿意為小主做任何事情,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這個,好像沒有什么聯系吧?”年若雪依舊是垂著頭,淡淡的說道。
錦墨搖搖頭,說道:“不,是有聯系的。安大人要守護的人,便是奴婢要拼死保護的人。”
年若雪感覺自己的眼睛慢慢的濕潤了,為著安陽的執著和盛情,也為著錦墨的癡迷和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