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路行點點頭道：“嗯，你現在清楚就好。來，說了半天，我還未與你介紹。”

說著將譚香主，秦鼎天介紹給他。楚乾坤一一見過。

當介紹到秦鼎天，楚乾坤聽了他事跡后，一躬到底，道：“秦少俠少年才俊，于我丐幫有大恩。大恩大德，沒齒難忘。乾坤不才，代幫主謝過了。”

秦鼎天這段日子身在江湖，倒也學了不少江湖上的禮節和客氣話，當下回禮道：“楚長老言過了，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介紹完畢，大家復歸原座。后窗冷風吹進，楚乾坤起身關上窗戶，開誠布公道：“實不相瞞，剛才幫主在門外相喚之時，我正和掌棍長老劉漢青、傳功長老羅云飛飲酒談心，一澆心中塊壘。”

楊路行聽他主動直言，瞇眼笑道：“哦？我說屋中人影綽綽，原來是他們兩個在。怎么聽到我來，他們卻從后窗跑了？”

楚乾坤坐下，苦笑一聲，“都是因為那個假冒幫主，近段時間對弟兄們心存芥蒂，監管甚嚴。甚至還成立了什么“慎言堂”，表面上是協助執法長老整肅幫紀，實際上卻是專門負責監視幫中弟兄的言行舉止。一旦探查到有人有對易幟之事不滿，輕則杖斥，重則杖斃。就因為這事，已有五六個弟兄被打死，十來個弟兄受到責罰，被逐出丐幫。倒弄得幫中兄弟人人自危。所以剛才聞聽幫主在外呼喚，我們怕是那個假冒者帶著慎言堂的人來，若是被撞見，倒被懷疑是私自聚會。是以滅了油燈，他倆從后窗躍出走了。”

楊路行一拍桌子，怒道：“這個賊廝，弄得我丐幫烏煙瘴氣，幫將不幫！待我掀開他的面具，揪出他的狐貍尾巴，定要好好讓他償還血債！”

一側目，看到秦鼎天雙手支頤，眉頭緊蹙，在那兒聽得聚精會神。楊路行有心鍛煉于他，手指敲敲他面前的桌子，道：“秦兄弟，當下之事，你看我們該如何行動？”

秦鼎天正聽得投入，沒想到楊路行會問他，回過神來，撓頭想了想，道：“現在那個假冒之人，是什么來歷，還不知道。也不知他是本身長得極像幫主，還是通過易容偽裝，以假亂真？若是易容，倒可想法出其不意控制住他，去掉他的偽裝，便可真相大白；若是本身長得像，怕是要費些周折。”

楊路行點點頭道：“秦兄弟所言極是。不過我想，這丐幫易幟之事，本是奸賊嚴嵩的主意，那這個假冒之人，定是與嚴嵩那幫人一伙兒的。昔日嚴嵩手下六大高手，將我逼落山崖，馬上就來了這么個假幫主頂替，他們的計劃不可謂不周密。”轉問楚乾坤道：“你怎么看？那假冒我的人是易容偽裝，還是本來面目？另外他可曾顯露過武功，是何套路？這么長時間，你們就一點兒破綻都沒看出來么？”

楚乾坤凝眉回想一下，道：“是否易容？確實很難判斷，他的音容笑貌，舉手投足，與幫主原先樣子，毫無二致。怕是只有與幫主極親近之人，譬如幫主夫人，才能分辨秋毫。只可惜嫂夫人已經仙逝多年。不過，這世上若非孿生兄弟，要想長得一模一樣也不太可能。這人應該多少也做了些偽裝。至于他的武功路數，他卻從來也沒顯露過，屬下不得而知。但我看此人行事，頗有自己主張，不像那種唯唯諾諾，全部受人指使擺布的傀儡。”

楊路行沉思半晌，道：“那依你之見呢？”

“依屬下之見，現今之計，在情況未明朗前，咱們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我想幫中表面上雖然同心合力，實際上暗地里已經分為兩派。一派是熱心易幟，一派是反對易幟。只不過反對這方雖心有不甘，卻是敬重幫主過去為人，敢怒不敢言。現在幫中弟兄們全都蒙在鼓中，不知內情，若是不能順利揭露那人面目，貿然鬧將起來，怕要把裂隙擴大，反倒不好。

所以，我想連夜去找一下掌棍長老和傳功長老，將情況與他們說明，明日再分頭聯絡那些內心反對易幟的弟兄們。此后去做那些同意易幟兄弟們的工作，告知坤不愧極富智謀之人，這番話說得頭頭是道，周詳合理。

楊他們真想，然后找個合適時機，一起鼓噪發難，到時幫主現身，將那假冒之人一舉拿下，揭去偽裝，不怕他不承認。”

楚乾路行一拍手，“好，就這樣！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直奔要害！楚長老，你這就去找劉長老和駱長老去，一定要把事情與他們說清楚。”

楚乾坤拱手領命，拿過衣服穿戴，卻都是絲綢衣衫，苦笑道：“沒辦法，現今只能穿這個。”

楊路行笑道：“到底是比那破衣爛縷的乞丐裝強多了，穿上人是顯得富態不少。”

楚乾坤搖搖頭，“這衣服穿上總覺別扭，怎比那丐裝隨性。若是為了錦衣玉食，我當年也不入丐幫了。”

楊路行一指譚老五，道：“你這點倒是跟譚香主相似，他當初為入丐幫，把那萬貫家財都散盡了。如今卻要讓他重新穿回錦綢衣服，他是萬分地不愿意。對了，乾坤，咱幫中那丐服還有沒有，給我找上一套。與那賊廝對決時，我要穿上咱丐幫服裝。”

楚乾坤道：“庫中應還有未處理完的，我到時給幫主尋上一身就是。”穿戴完畢，告辭道：“幫主，我這就去了。你們幾個就在我家中等候吧，說不定那二位長老要前來拜見。”

楊路行搖搖頭道：“不了，我還要去一趟我妻弟那里。”

楚乾坤道：“幫主是說申銀白申執事么？”

楊路行哦了一聲，道：“你這話說的，我難道還有別的妻弟不成？”

楚乾坤張嘴欲言，卻又停頓。楊路行皺眉道：“你怎地又吞吐起來？”

楚乾坤嘆口氣道：“幫主不知，申執事極其熱心易幟之事，他現在是那個假幫主的紅人，怕是不久就要取代我這掌缽長老的位置了。”

楊路行眼睛一瞪，罵道：“就憑他那點兒微末道行，有何資格做長老之位？讓他做個執掌文案的執事，都是重用了他。楚長老放心，有我在，他休想取代于你。這小子平時對我言聽計從，之所以熱衷易幟之事，多半是還蒙怔著呢，把那個假冒者當成我了。沒關系，我這就去教訓教訓他，讓他迷途知返。他與那假幫主走得近，正好也可問他些情況。”

楚乾坤點頭道：“也好，那幫主多保重。咱們這就分頭行動。”

幾個人一起出了門，在籬院口相互道別。楚乾坤往北，楊路行則領著譚秦二人向西而去。一路又是過橋，又是穿林，走了大約十五六里，來到一座住宅之前。

那宅子比起剛才楚乾坤之家，卻是氣派了很多。高宅大院，青瓦紅墻，檐上雕梁畫棟，脊頂瑞獸鎮宅。

楊路行站在門前，卻有些遲疑，手抓到門環之上，又放了下來。左右望了望，自語道：“沒別的宅子了，應該是這里。”抬起手扣了扣門環。

過了會，聽到有人應答：“誰啊？”

楊路行問道：“申銀白是住在這里么？”

門栓聲響，吱紐打開，從里面探出一頭，問道：“你們是誰？這么晚找申老爺可有事？”

楊路行楞了愣神，旋即道：“申老爺？就是那申銀白吧，你去告訴他，就說丐幫的人來找他！”

那人嘟囔道：“丐幫的人？這都晚上了，還能有什么事？申老爺怕是睡下了。你們在門外等候，我去通稟一下，看老爺能不能見你們。”

楊路行一聽，氣上心頭，“幾日不見，這小子倒做起老爺來了！”

抬起一腳，咣當將門踹開，邁步走了進去。

那人伸開雙臂攔阻，嚷道：“哎，你這是做什么，申老爺他……”

譚老五上前，張開蒲扇般巴掌，只一下就把他扇得原地打了八轉，窟通摔到墻邊。

楊路行站在院中，大聲叫道：“申老爺！丐幫幫主楊路行求見！不知申老爺可有空么？”

屋中忙不迭地答道：“呀！是幫主大駕光臨，我這就出來！”

一陣悉悉索索穿衣聲過后，正屋門打開，從里面走出一男子，四十多歲年紀，貌相倒是周正，但腰身松垮，好像缺點兒精氣神。見到楊路行，忙上前施禮，語氣親熱道：“幫主，這么晚來蔽所，有何吩咐？”

楊路行看了看他，“申銀白，你這老爺做得氣派啊，丐幫的人來了，還需等候通稟才能進來！”

申銀白有些尷尬道：“幫主取笑了，都是下人有眼不識泰山，怠慢幫主了！”

說著上前踹了倒在地上那人一腳，喝道：“瞎了你的狗眼，連幫主都不認得，還不快滾！”

那人一骨碌爬起身，望耳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