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靖南拔出凌天劍,執劍甩去劍上血水,在陳玄公的身體上蹭了兩下,抹干凈劍體上的血跡,將劍收回了劍鞘,蹲下身去,從陳玄公的身上搜出了那一份染血的孫小德筆錄。
陳玄公眼睜睜地看著盧靖南的舉動,卻無能為力,神情既絕望又悲憤,任由生命流逝而無可奈何,隨后,他望向了天空,慢慢接受了自己悲慘的命運。他已不能說話,鮮血向咽喉涌動,只是在不斷地發出“咔咔”的嗆聲。
盧靖南翻看著手中的紙張,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回過神后,又在陳玄公的身上摸索了起來,片刻,搜出了一根由黃玉制成的玉簡,玉簡里面隱隱有著一絲鮮活的魂力,只寫著一個人的名字:趙翎兒。
他忽然回想起了五日前,曾在鬼馱山山陽一面的墓地里,見到過的那一個妙齡女子,隨后站起身來,看向了陳玄公,說道:“你可不要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們做事太不小心,鬧成了現在這種局面。”
他將手里的紙張和玉簡全都收進懷里,繼續說道:“不過,你盡可放心,盧某既然已經發下毒誓,便一定會替你好生照顧那個老婆娘的,哈哈哈。”
笑聲過后,盧靖南扯掉了頭上、脖子上、劍上的破布,拿在手中,向著南方就近的村莊飛了過去。
陳玄公無助地躺在洪河南岸的沙土地里,漸漸沒了動靜。
當鮮血流盡時,亡者依舊死不瞑目,生魂破滅,天魂歸于無極,地魂歸于地府,而修行者留下的元嬰靈體,也正在迅速瓦解和消亡之中。
——
孟嘗風和張云鶴在密林中看不到盧靖南的去向,輕身飛上樹頂,向四周觀望了起來,不多時,便遠遠看到西南方有鳥兒驚飛,立刻循著方向追了過去,等追到樹林邊緣時,才看到遠處是一片村莊,那蒙面人扛著陳玄公正在向著西南方急速飛行,背影已經十分渺小,顯然已經逃得很遠了。
張云鶴道:“那蒙面人不好對付,如果把他逼急了,怕是不妥。”
孟嘗風道:“咱們已經答應過蕭姑娘了,至少要弄清楚他們的去向,眼下如果放棄,有何臉面回去?”話落,繼續向著西南方追尋了過去。
張云鶴嘆了口氣,也緊跟了上去,但他們的速度顯然不及盧靖南之快,沒多久,盧靖南便消失在了他們的視野之中。
當孟嘗風和張云鶴循著大邙山的方向,飛躍過洪河天險的時候,很容易就看到了倒在河岸邊沙土地里的陳玄公,落下來察看時,陳玄公已經死透了,鮮血染紅了一片沙地,死狀頗為凄慘,而那蒙面人早已不知所蹤!
孟嘗風查看過后,搖頭嘆息,說道:“看樣子,剛死不久。”
張云鶴匆忙上去搜身,卻什么也搜不到。
孟嘗風也搜了一遍,還是什么也搜不到。
張云鶴嘆了口氣,疑惑道:“是那蒙面人殺的?”
孟嘗風看向陳玄公的尸體,說道:“他的元嬰還未散盡,待我用回光術,將他的殘念喚醒!”抬起左手,從身上摸出一張黃色的符紙,夾在指尖一震,催動了封存在符紙中的“回光咒”,符紙當即燃起了幽藍色的火光。他再抬起右手,用兩指一夾,剪出一朵幽藍色的火苗,種進了陳玄公眉心處的天門穴,瞬間點燃了陳玄公還未散盡的元嬰,喚醒了那殘存的神念。
陳玄公天門穴處燃起一朵羸弱的幽藍色火苗,原本死寂的眼眸中也泛起了幽藍色的火光,嘴巴忽然一張,猛吸了一口空氣,竟然開始有了呼吸,但也僅此而已,看上去仍舊還是死的。
只聽孟嘗風問道:“是誰殺了你?”
陳玄公喉嚨漏風,嘴巴微動,發出幾聲輕吟,卻說不成話,直到孟嘗風伸出右手,捏合住陳玄公的喉嚨,才聽他含含糊糊地說道:“盧、南、盧、靖南……”
孟嘗風聞言一驚,疑惑道:“天劍門門主盧靖南?”
陳玄公的尸體道:“是、是、盧、靖南……”
孟嘗風接著問道:“他為什么要殺你?”
陳玄公的尸體道:“寶、寶貝……”
孟嘗風又是一驚,問道:“寶貝?寶貝在哪兒!”
陳玄公的尸體道:“盧、靖……”名字還未念完,那僅存的一絲神念卻已經破滅,他天門穴上的那一朵幽藍色火苗也跟著破滅,眼中幽藍色的火光隨之暗淡下去,重新變成了一片灰色的死寂。
孟嘗風收回右手,在陳玄公的衣物上擦了擦,隨后站起身來。
張云鶴也站起身來,嘆道:“真沒想到,那人竟會是天劍門的門主盧靖南。”
孟嘗風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咱們追丟了東西,只怕要對不住那位蕭姑娘了。”
張云鶴道:“眼下既然已經知道,那件東西落在了盧靖南的手里,回去之后,也可有個交代了。”
孟嘗風擔憂道:“此人已死,咱們就算知道,恐怕也是有口無憑了。”
張云鶴道:“昭華寺的普洪大師既然已經出面來管這件事,那咱們只需把知道的事情告訴他即可,其他的事,也輪不到我們去管了,還是趕快回去,看一看那邊的狀況吧。”
孟嘗風道:“咱們就這么回去,也是不妥!”
張云鶴疑惑道:“有何不妥?”
孟嘗風解釋道:“這里四下無人,只有咱們兩個,既無一個證人,也無半件證物,他就這么死在了這里,有什么能夠證明,他不是我們兩個殺的?又有什么能夠證明,他身上的東西不是我們拿去了?”
張云鶴聞言一怔,說道:“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斜,問心無愧,是咱們殺的,便是咱們殺的,不是咱們殺的,便不是咱們殺的,難道還能有人冤枉我倆不成?”
孟嘗風道:“這件事既然已經驚動了昭華寺,那便不再是我們兩個能夠左右的了,到時候,咱們就算是說破了嘴,只怕也是會有人起疑心的。”
張云鶴思量片刻,說道:“咱們一身正氣,又不曾作惡多端,大不了,把那只諦聽尊者請出來,幫咱們作證就是了。”
孟嘗風道:“咱們都是在為洪川王府做事,豈能什么秘密都讓那只諦聽知道了?”
張云鶴不禁犯了愁,喃喃道:“言之有理。”沉思片刻,問道:“那該怎么辦?”
孟嘗風道:“依我之見,咱們還是把他也帶回去吧,究竟是不是咱們殺的,只要驗一驗傷就知道了。”
張云鶴看著陳玄公的尸體,愣神片刻,沒好氣一笑,說道:“說了這么大半天,原來你是想讓我背尸?嘿嘿!我可不干!”
孟嘗風尷尬一笑,說道:“咱們當然還是老規矩,石頭剪刀布?”
張云鶴無奈,將手揣進了袖子里,說道:“來!”
孟嘗風也將手揣進衣袖,喊道:“石頭、剪刀、布!”
兩人一起亮出手來。
孟嘗風眼見自己的“布”已經贏了張云鶴的“石頭”,開懷笑起。
張云鶴臉上雖然十分不爽,但想了想,還是愿賭服輸,扛起陳玄公的尸體,便向著東北方飛去了。
孟嘗風望著張云鶴的背影,又笑了笑,隨后,也跟著張云鶴一起,向著東北方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