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不轉睛地望著趙翎兒，目光從疑惑，到痛苦，再到釋然，最后竟全都化成了笑意。他的上身也開始搖搖欲墜，終于堅持不住，向后倒去。

趙翎兒也在看著他，目光從最初的茫然，化成決然的狠色，當看到柳塵的目光已經變得釋然，她的目光又變得疑惑，最后看到柳塵的目光全都化成了笑意，她的心也終于軟了下來，目光中也已經全都是悲涼，她終于不再忍心看著自己的同伴就這樣倒下，沖上前去，任由他倒在了自己的懷里。

柳塵望著她笑了笑，用盡全力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攤開了手掌。

趙翎兒向他右手中望去，見他的手里還握著一個小小的內臟，不禁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中的冰斑玉錦蛇，這才發(fā)現(xiàn)，冰斑玉錦蛇的蛇肝已在他的手上。

趙翎兒沒有去搶，就只是看著柳塵的臉。

柳塵見她不拿，吸了口氣，顫顫巍巍地說道：“蛇肝，拿去，陳、陳玄公快、快來了，你快逃吧，別、別讓他再撞見了……”

他的右手已在不停地顫抖，似乎快要堅持不住了。

趙翎兒無動于衷的看著他，眼中終于泛起了柔光，問道：“為什么?！?

柳塵又吸一口氣，回道：“我、就要死了……”

趙翎兒丟掉了左手中的冰斑玉錦蛇，扶穩(wěn)了他顫抖的右手，眼中已滿是悲傷，說道：“我，我剛才、是要殺了你的?！?

柳塵又用力吸了口氣，臉上笑了笑，回道：“人、總是要死的……”

趙翎兒滑落了一滴眼淚，只是臉上依舊在隱忍著表情，看不透她的內心。

柳塵用力舉了舉右手，試圖讓她注意到他手上的蛇肝，但終究是沒能做到，眼前一黑，就沒了力氣。

趙翎兒只覺察到他的身子一沉、變得很是沉重，左肩處的傷口一痛，左手也已經提不住他的右手，跟著一起沉落了下去，看到他已經閉上了眼睛，就仿佛睡著了一般，臉上終于浮現(xiàn)出了幾分難過的神色，呆了片刻，才又數(shù)落道：“為什么不提防著我，連自己都顧不好，還要去管別人，你真蠢……”

但柳塵已經聽不到了。

蕭蘭兒目睹了這出人意料的一幕，沒有再逞強攻擊。

她忍著傷痛坐在地上，拉起右邊的褲腿，借著流櫻劍的寶光看了一眼右腳腕處的傷口，發(fā)現(xiàn)被趙翎兒鏈子梭犁破的傷口，在四圣護心丸的效用下，已經止住了流血，而皮膚上多了兩個細小的牙洞，便知道是剛才不小心踩到了那條冰斑玉錦蛇，冷不防被它咬了一口。

她感到十分困惑，因為據她所知，這世上所有的“錦蛇”都是無毒的，而那條“冰斑玉錦蛇”居然長了兩個毒牙，實在是聞所未聞。

她放下流櫻劍，不去多想，在夜色的掩蓋下，用左手拉起了衣擺，用牙齒咬住，撕扯下一條長長的布帶，纏在了右小腿上，勒得緊緊的，也綁成了一個死結，隨后放下褲腿，拾起流櫻劍，撐起身子站了起來。

她聽到了趙翎兒與柳塵的對話，見柳塵似乎已經死了，便慢慢向著趙翎兒走了過去，說道：“也許，他根本就沒有想過，你會害他，也沒有想過，要去害你?！?

趙翎兒冷漠地看向蕭蘭兒，拾起柳塵手中的蛇肝裝進懷里，將柳塵放在地上，拿起短刀站了起來，回道：“所以，我才說他蠢?！?

蕭蘭兒道：“他的確是蠢，信任了你?！?

趙翎兒看著她走到近處，停了下來，才又說道：“這個世上，本來就誰也不能信的?！?

蕭蘭兒覺得這個趙翎兒有些可憐，搖了搖頭，說道：“你會那么想，就只是因為，你本就是那樣的人。”

趙翎兒的目光變得波瀾不定，望了一眼秦淑遠，又看向了蕭蘭兒，說道：“我沒有你的命好?！逼?，又說道：“這條蛇是吃毒長大的，一千條里，就只活下來兩個，養(yǎng)了一身的寒毒，沒有蛇肝，你是救不了他的。”說話間，已在向后退步，轉身飛逃而去。

蕭蘭兒隱忍著傷痛，上前追趕了幾步，停了下來。她感到無能為力，心知自己已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她了，無奈之下，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在了遠處的重重樹影之中。

另一面。

黃婆眼看柳塵已經抓到了那條冰斑玉錦蛇，心中越發(fā)急切，一不留神，又被秦淑遠的烏麟吟風槍戳在了胸口，幸而她及時飛身退避，受力不大，踉蹌幾步，站穩(wěn)了身形，咳了幾聲，才緩過氣來，再抬頭看時，見到柳塵已經倒在了趙翎兒的懷里，心知她們兩個已經靠不住了，便又向四周巡視，看到了流櫻劍發(fā)出的寶光，而蕭蘭兒正坐在地上，檢查著右腳腕處的傷口，于是，毫不猶豫地向著蕭蘭兒撲了過去，卻又被秦淑遠挺槍攻到眼前，攔住了去路。

她眼看形勢急轉直下，沒有了回旋的余地，和秦淑遠斗過兩合，又拉開了距離，問道：“秦公子，為了這個女賊，你難道真的連自己都不顧了嗎？”

秦淑遠也早就已經注意到了那邊的情景，雖然感到吃驚，但也已經看出，蕭蘭兒的危險已經解除，形勢是有利于他的，聽到黃婆又在罵蕭蘭兒是女賊，回罵道：“你才是賊！還是個老賊！”

黃婆眼中閃過兇光，疑惑道：“難道不是你說她是女賊的？”

秦淑遠驚疑道：“我什么時候說了？”

黃婆道：“在梨山鎮(zhèn)上，難道不是你說的？”

秦淑遠怔了怔，不禁又回想起了梨山鎮(zhèn)上的事情，當時，他救人心切，才謊稱是蕭蘭兒偷了他的玉符，將蕭蘭兒救了回來，沒想到這件事情已經傳出去了，心中感到羞憤，問道：“你是聽誰說的？”

黃婆沒有回答，只說道：“我實在想不通，這女賊究竟是好在哪里了，值得你冒這個險?！?

秦淑遠望一眼蕭蘭兒，見她已經站了起來，正向趙翎兒走去，回頭又看向黃婆，說道：“你還好意思說，我們本來就是一起的，是你忽然跳出來，要找我們的麻煩，還要我不要多管閑事，我要是真的不管，一個人走了，以后還怎么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