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感受到身后逼近的殺意，知是孫小德一劍刺來，有了黃三郎的前車之鑒，他不敢正面硬擋，因此，回身用刀橫掃。

青蠻戰刀掃上翠微劍，刀意與劍意的交鋒之下，孫小德的劍意更勝一籌，非但抵消了老黑的刀意，余下的劍意還使得老黑的精神一振，真氣出現了瞬時的紊亂，但青蠻戰刀的沖擊力還是將翠微劍掃偏了方向，令孫小德的這一劍刺了個空。

孫小德趁機左手一掌打在了老黑的胸口。

老黑只覺得一股巨力打在膻中穴上，震斷了他的兩條經脈，逆血上行，忍不住吐了出來，丹田氣海之中的那一顆金丹，也為之一陣劇烈顫動。

他體內真氣的瞬時紊亂，也使得飛行無法為繼，墜落回山谷之中，孫小德也緊隨其后落了下去。

兩人對峙，相距不過三丈。

孫小德的劍指老黑，說道：“現在、就只剩下你一個了。”

老黑強忍著傷痛，凝重地望向孫小德手里的翠微劍，眼中神采起伏不定，片刻，絕望的閉上了眼睛，仰頭深深吸一口山谷間的新鮮空氣，又睜開眼睛堅定地望向了孫小德，說道：“我承認，我不是你的對手。”

孫小德感到疑惑，問道：“你不打算再逃了？”

老黑左手一招，落在遠處的刀鞘立刻飛回他的左手中，收刀歸鞘，回道：“跑又跑不過你，逃還有什么意義？”

孫小德見他已經將刀收起，也垂下了手中的翠微劍，說道：“你難道不打算多做些抵抗？這樣，起碼能多活一會兒。”

老黑陰沉著臉道：“你是在說我貪生怕死嗎？”

孫小德望著老黑寧死不屈的表情，覺得他倒是有幾分骨氣，問道：“那你可還有什么遺言？”

老黑已經放棄了繼續抵抗的想法，說道：“我只想死得明白一點。”

孫小德道：“你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黑道：“你既然已經領悟出了翠微劍道的第三重劍意，殺我本該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為何不早早出手？”

孫小德道：“我師傅的遺命，是要我殺了你們幾個，你剛才也看到了，那個戴面具的，他的道術以速度和爆發力見長，若不出其不意、先把他殺了，他要是想逃，我可是萬萬追不上的，日后再想找到他，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老黑道：“所以，你就故意示弱給他看？”

孫小德回道：“對。”

老黑道：“那不老仙丹的丹方，也是你故意拿出來給我們看的？”

孫小德道：“如果不是因為這張丹方，你們三個又怎么會愿意留下來與我拼死一戰？”

老黑無言以對，片刻，說道：“你小小年紀，便有這樣的悟性和心性，將來的成就，一定高過宋文臺。”

孫小德道：“貧賤出身，如果不學得聰明一點，是要吃很多苦頭的。”

老黑問道：“宋文臺給過你多少好處，值得你這樣替他賣命。”

孫小德回道：“一本書，一柄劍，還有這張丹方。”

老黑疑惑道：“你就不怕今天死在這里的人會是你？”

孫小德道：“我也曾想過，今天有可能會死在這里。不過，我既收下了他的衣缽傳承，那他就是我的師傅，師傅的遺囑，豈有背棄的道理？就算有可能會死，我也想過來試一試。”頓了頓，續道：“更何況，生而為人，在家孝字當先，在外義字當頭，縱然有千里荊棘，自當破之，就算百戰而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有什么好怕的。”

老黑聽完這一席話語，贊道：“好一個孝字當先，義字當頭，宋文臺這一次、倒是信對了人。”稍頓，續道：“我有一事相求，你若能答應我，我的這一顆項上人頭，送給你又有何妨。”

孫小德疑惑道：“什么事？”

老黑道：“我老黑是個亡命之徒，一生所求的，無非就是想擁有更強的力量來保住自己的性命，為此，做了不少的壞事，也得罪了不少的人，他們當中，有人在生死澗懸賞兩千兩銀子要買我的命。我希望在死后，你能帶著我的人頭，到生死澗換出這兩千兩銀子，送到洪川城白衣巷二十三號。”

孫小德道：“交給誰？”

老黑道：“一個姓陳的女人。”

孫小德道：“她是你什么人？”

老黑道：“算是我的女人。”

孫小德道：“你不怕我殺了她？”

老黑道：“那個女人，早在十四年前就該死了，你要想殺她，盡管去殺好了，這樣，那兩千兩銀子就都是你的了。”

孫小德想了想，回道：“不殺她，照樣可以拿走那兩千兩銀子，我為什么要幫你？”

老黑無言以對，說道：“你的確沒有幫我的理由，這只能算是一個請求。”片刻，續道：“十四年前，我眼睜睜看著她被鄒氏二兄弟污了清白，當時她看我的眼神，到現在我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鄒氏二兄弟向來不留活口，為了能救她一命，我曾對鄒氏二兄弟說，看在兄弟的情面上，能否留她一條性命。鄒氏二兄弟卻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方才是真正的兄弟，只要我當著他們的面睡了那個女人，他們就當我是真兄弟。”

孫小德道：“于是，你就做了他們的真兄弟？”

老黑道：“我不是鄒氏二兄弟的對手，若不如此，怎能救下她的一條性命？從那以后，她便一直跟著我，我的生活漂泊不定，性命朝不保夕，本想送她回家，但她的家人早就已經死在鄒氏二兄弟的手上了，我看她生無所依，便在洪川城買下了一座院子，將她安置在了那里。可自從有了她和那座院子，我便漸漸開始有了牽掛，也有了能讓我覺得心安的地方。”

他的目光漸漸有了一絲溫暖的色彩，望向孫小德，說道：“這是我臨死之前，能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孫小德聽得感動，卻沒有說話。

老黑忍著傷勢的疼痛，說道：“她原本是一個美麗善良的姑娘，若沒有遇見我和鄒氏二兄弟，一定可以嫁一戶好人家，過著平凡幸福的生活，老天應該對她好點兒的，這是我欠她的。”

孫小德暗暗嘆了口氣，說道：“好，看在這個女人的份兒上，我答應你了。”話落，已側過身去。

老黑心領神會，拿起了自己的刀，似是想起了許多往事，心中一定，說道：“早在二十多年前，圍殺宋文臺失敗之后，我老黑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的，只是沒想到，會是在今天，依舊還是在這個山谷之中。也罷，早一天，晚一天，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說完，橫刀抹向了自己的脖子。